風恨水的問題令我困惑，我問道：‘你是想說……’

    風恨水沒有回答我，他閉目沉思起來。

    那船長又回到艙來，風恨水讓他準備了些藥物和包紮之物。我們為他清洗了傷口，重新包紮好。

    這過程中風恨水一直斜倚在床頭，沉思不語。油燈閃爍，他的臉色晦暗不明。

    待包紮好後，風恨水突然又開口道：‘北部灣地廣人稀，葉新根本不可能劫掠到足夠支應大軍耗用的糧草。軍中缺糧必將軍心不穩。可是葉新為什麽還要去北部灣呢？’

    我搖搖頭，無法作答。那四個蠢貨更無法作答。

    那個船長卻接語答道：‘或者他並不是前往北部灣？又或者有人已經在那為他準備了足夠的糧草？’

    風恨水轉首看著那人，臉上帶著讚賞之色道：‘雪熊，你果然不枉我一番悉心栽培。

    北部灣是大風防守最弱之地，北部都護府也就才五百號人，十來頭龍獸。

    別處都有重兵把守，雄關漫道，葉新不可能去送死的。

    他必定是去北部灣。可是一萬多人馬的口糧，他就算攻破北部都護府，也拿不到。

    大風軍鎮的糧草都是按月按量撥付的，北部都護府人少，自然糧食配給也少。而且大風北部向來無戰事，一直是風國最安全的地區，王庭不可能在北部都護府屯糧以備不時之需。所以北部都護府根本不可能積累到這麽多糧草。’

    雪熊黝的臉上眼珠一轉，道：‘神王是說風國有人與葉新勾結？而且這個人能力非凡，能籌到一萬多人馬的糧食，運到北部灣交給葉新。’

    風恨水臉上的讚賞之色更濃，他又問道：‘但是這個人為什麽要這麽做呢？他是什麽人？為什麽要幫助葉新？’

    ‘或許這個人是葉家的故友親朋？’雪熊猶疑地答道。

    風恨水不答，隻是披上衣服道：‘我們去船頭。’

    雪熊乖巧地為他披上厚厚地冬衣，一手拎著那柄刀，一手攙扶著他來到船頭。我們緊隨其後。

    船隊的燈火在前方閃爍。此時糧船已經偏向西北，借著星月的微光航行。糧船船頭上的鯨油燈早已熄滅，因為怕前麵的船隊發現。

    風恨水道：‘我們必須盡快趕到北部灣，我要先去留雲城。’

    他又喚來四頭飛龍，讓水手們在飛龍脖子上係上繩索，他立在船上馭使著飛龍在空中拉纖。

    吩咐水手們丟棄大部分的糧食，命令張起全帆，全速前行。

    飛龍振翅，水手們抄起船漿，奮力擊水。

    當糧食船遠離船隊足夠距離時，雪熊讓水手修正航向，一直向西。

    船頭壓碎一海星辰，破浪前去，很快我們的糧船越過了船。再一個時辰後，我們已不見了後麵船隊的燈光。

    天光微亮時，從打盹中醒來的風恨水吩咐換上另撥一水手，並讓上空的四頭飛龍下來休息，換上另外四頭飛龍拉纖。

    見船隊早已沒了蹤影，我們才在水手的號子聲中放心地去安睡，從昨日中午一直折騰到現在，我們都疲備不堪，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中午時分，雪熊進來把我們叫醒。說前麵已經可以看到陸地了。我們攙扶著風恨水來到船頭，果然看到遠方出現了一片蔥綠的森林，綿延無盡。

    我們興奮地大叫，水手們也鬆了口氣。

    風恨水看了看，卻讓雪熊繼續北行，避開那片森林，選擇合適的地點再登陸。他臉色凝重地說，那是惡獸森林，裏麵有無數凶殘的惡獸。

    他吩咐雪熊為我們準備好幹糧。

    風恨水沒有等船靠岸，就帶著我們五個鷹族人上了飛龍的背，騰空向惡獸森林上空飛去。

    為了盡快趕到留雲城，我們五人都乘了一條飛龍，還有四頭飛龍身上背負著幹糧。風恨水的那條飛龍是頭龍，其它的飛龍都跟隨它的方向。

    下方的惡獸森林莽莽無邊，樹木粗大高聳。

    風恨水駕著飛龍上高空，他警告我們說惡獸森林危機重重，千萬不要離開飛龍靠近下麵的樹梢。

    我們不時聽到下方的森林中傳來獸吼聲，聽來令人心中發怵。不知是怎麽樣的野獸，嘶吼聲竟能傳至高空。

    我們花了半天時間才飛越過了森林。前麵是連綿的高山，高聳入雲。

    風恨水說那是通宵山，也是風都留雲城的北方屏障。

    它總是能為留雲城擋住了來自北方的寒流，使這座城市在冬季裏不至於過分嚴寒，也阻擋了惡獸森林裏的凶猛惡獸南下。

    我們在通宵山找了一塊平坦之處落腳，喂了飛龍和自已的肚子，又休息了一個時辰，但準備繼續前行。

    山上山風凜冽，刺寒入骨。風吹落了風恨水的兜帽，他以手掩口，咳嗽起來。

    他此刻麵色通紅，眼珠赤紅，我連忙為他戴上兜帽，解下自已的披風為他披上。

    風恨水此刻壓抑住咳嗽，他輕聲對我說：‘四羽，如果……如果我不能熬到留雲城，請你帶著我的遺體去留雲城見風順水，我的弟弟，他是在大風國的王。你告訴他我所遭遇的一切，他一定會料理好我的後事。我畢竟是他的同胞兄長，我想他不會對一個死人不敬的。’

    他摸了摸腰間的魔刀又道：‘我知道你一直想為鷹族拿回這把刀，可是我真的很需要這把刀。

    我答應你，如果我死了，你可以拿走這把刀。那時，你可以告訴風順水，讓他安排，送你帶著這柄刀回東荒。我相信到時他會滿足你的要求的。’

    他輕輕拍著我的肩歎息道：‘你是一個很好的朋友，但以你的性格，卻不能成為一個好的王者。你回到東荒後，放棄大酋長的大位吧。沒有我，你坐不穩這個位置的。’

    我雖然痛恨他害死了我很多族人，不過此刻他言語誠懇，卻令我心底有些感動。

    我輕輕地擁抱了他。

    他的狀態很不好，為了照顧他，我和他上了一條飛龍。

    飛龍似乎已經識途，不需要人驅使，便長吟一聲振翅向南方飛去。

    通宵山高峻險阻，連綿百裏，飛鳥難越，難怪風恨水沒有籌劃用北海蠻族騎兵南下。

    風恨水的精神更糟了些，他不停地咳嗽，似乎肺都要咳出來。我在他的身後隔著厚厚的衣服也能感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熱量，他在發熱。

    我們飛了半個時辰便見到了留雲城的輪廓。

    白雲之下，那座城市縱橫下十來裏。我從來想到世上竟有這樣大的城市。

    我坐在風恨水的身後，聽他低語道：‘留雲城，我的家，我終於回來了。’

    他突然精神振奮起來，輕叱著飛龍向那座雄城飛去。

    忽然前方出現了數十頭飛龍，龍背上有人。

    他們明顯發現了我們，迎麵向我們飛來。

    龍背上的人都披黑色皮甲。我知道這便是風恨水提過的大風飛甲。

    不待我們有所反應，他們已配合默契地將我們包圍住。

    一個飛龍騎士向風恨水高聲叱道：‘你是什麽人？怎麽會有飛龍駕乘？’

    風恨水大叫道：‘我要見風順水！”

    那些飛龍騎士已將我們包圍起來，龍背上的人都是那人冷哼一聲道：‘我王何其尊貴，你竟敢直呼名諱？又豈是你要見便見的？你的飛龍如此雄駿，分明來自我大風飛甲。你到底是何人？’

    風恨水咳嗽幾聲，嘶聲回道：‘我是什麽人……你不必知道。有些事你們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你去告訴風順水，我是一個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五年前我改名風恨水。

    你告訴他，我這次真的快要死了，也許這是我與他相見的最後一麵。

    不過，如果他不肯見我，也許下一個死的就是他。’(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