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神醫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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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的話,水銀聽得分明。不是斥責,卻勝似斥責。這是要她多想想自己的神醫之名,千萬別砸了飯碗,更是提醒她,對方可是親自監督著她,這是拿身份壓她,要她小心行事。

    對於這類語言,水銀不想多搭理,更不想無謂地與之爭辯。孩子的病情等不得。

    幸好她們之前有給這孩子減被、並強行喂水,否則,等不到自己來,這孩子已經是去到地府,等著轉世投胎了。

    還萬幸的是,現在已近四月,天氣轉暖,屋內並沒燃燒火盆。否則,無須這多日,隻消十二個時辰,便能奪了這孩子的命去。

    父母愛兒之心,恨不能予其世上最好的一切。然而,嬰幼兒,是輕不得、亦重不得;冷不得、更熱不得。

    過於忽視不行,過於緊張,更是不行。孩子的五髒功能尚弱,實在是需要父母多多學習、仔細看顧才可。

    這麽幾日了,這孩子的心肺及腎髒功能已是弱了,尤其是大腦,亦不知以後是否還能得以健全。

    自己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而那邊的婆媳倆,眼見女醫者替孩子解開,連施數針,起針,再替孩子裹了一層稍厚些的繈褓後,孩子的呼吸就明顯有了變化,臉色也不再那麽蒼白的嚇人,都齊齊長鬆了一口氣。

    “無須湯藥,孩子的五髒功能亦有些弱了,再經不起藥材催煎。

    這一日,多用溫水替其擦拭身體自然散熱,晚些時候應該就能清醒。

    可讓奶娘食些補身健體、促脾胃的藥材,不易上火之物,不易多,適量即可,再奶給孩子。

    要開窗透風,或可再裹一層稍薄些的、不必太緊,出這屋子走走,額頭擋住,不要被風直吹著即可。

    待其飲用如常,再出去時,便就他現在這一身的厚度就行,不必再另裹。

    不要多抱,大人身熱,易傳給本就體熱的孩子,若是要陪著他睡,各蓋各的,亦不要摟抱或者緊挨著。

    這些時日,最好是讓他自己睡在床上。他若蹬被,由他,肚腹遮蓋即可。”

    說完,就向二人行了一禮,抬腿欲走。

    老夫人卻抬手示意她止步,並言道:

    “不敢就此放神醫離府,還請神醫暫住此間廂房,待吾孫病情確見起複後,老身當重金酬謝。”

    水銀聞言,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既然接了診,負責到底是應該的,她之前也並不是想離開這府,隻是想走出去透透氣。

    卻不料老夫人誤會了她。

    水銀也懶得計較,走出屋後就跟著帶路的丫環,去了側廂房。

    歪在榻上合了合眼。

    紅柳,即畫眉,則坐在榻前的矮凳上,打開醫藥箱,拿出裏麵常備著的毛筆、小本、墨管,詳細地將之前的看診過程記錄下來。

    一人一方、一脈一案,是必須的流程。

    通常是紅柳記錄了,水銀會抽空將其補詳實,再簽上名諱,然後保存。

    在愚山時,她師父弄回來的病人,從讓她初學的時候就開始認真、嚴格地執行著這個流程。

    就算那時候她字都認不全,但也得一個字、一個字地跟著師父寫。

    今日她氣不順,沒有給這家人留下藥方,其實這是有些任性了。

    罷了,水銀心歎。自己選的路,哪怕全是尖石,也得硬著頭皮走下去。

    回頭還是要將方子補上,至少,孩子病症的前因後果、以及後續如何的處理,還是要寫下來交給這戶人家的。

    忽而又有些煩躁。

    眼前的這些,可都是敵人啊,而自己親手救回來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他日攻向自己國人的一柄利器。

    她不由深呼吸,一遍遍地安撫著自己的情緒。大局,一切都是為了大局。

    一個時辰後,孩子就醒了,水銀聽聞這府上的丫環通報,便起身去了主屋。

    孩子的氣色顯而易見地好了許多,正睜著一雙烏溜溜的黑眼睛,看著圍在床邊的人。小嘴“啊、啊、啊”地叫著,聲音雖然還是有些啞,但已透出些許清亮。

    水銀向老夫人和夫人行了一禮後,便道:“不要太多的人圍著他,氣息一樣會不流通。”

    她話音一落,未等主子們開口,圍在床邊的丫環和奶娘就行禮退去了外屋。

    坐在床邊的老夫人和夫人,也站起了身,去到床榻對麵。

    水銀這才轉身去門邊淨過手,再到床前,重新給孩子把了脈,再紮了兩針。

    大熱之後,還得防止大寒。散熱亦是不能散得過快,最重要的,還是要保氣固元。

    施完針後,她再伸手摸了摸孩子的手心、足心、以及後背心口處。

    有些微汗,屬正常現象。

    “再給這孩子喂水的時候,水裏稍許加一點點鹽。孩子脫水有些重了。

    另外,奶娘就不要食過重的鹽了,清淡些、可帶甜。待這孩子恢複如常後,奶娘方可食些大補之物,仍以溫性為主,戒高熱、火燥之物。”

    水銀給孩子蓋好後,轉身對著老夫人說完,就走到另一張書案前,招呼了個丫環磨墨,準備書寫藥方。

    守了這麽久,眼見自己的孩子脫離危險、恢複有望,那夫人忍不住掩唇而泣。

    老夫人狠狠地瞪了自己的兒媳婦一眼。自己帶大六個孩子,沒有一個孩子出過這種狀況,現在孫子讓這兒媳婦給帶的幾乎喪命,卻是因為緊張過甚所致!

    本想著老了老了,能得閑了,誰知這看著挺穩妥的一個兒媳婦,做事也有如此糊塗的時候。

    唉,真是為兒孫操不完的心哪。看來日後,自己的這個大孫子,還是得自己多看顧看顧。

    想到這兒,老夫人的目光,再次瞟向埋頭書寫藥方的女醫者。

    坊間傳聞曆來不實,這次,自己病急亂投醫,請來了這位女大夫,沒想確是名符其實。隻是,對方所開的藥鋪,離著自己這府邸的距離可是有點兒遠。

    正思索間,就見那女大夫已經寫好了藥方,遞了過來。

    老夫人抬手接過,細看了看,越看竟越是歡喜。

    一筆小楷寫得娟秀內斂卻又豐骨彰顯,孩子的一應病症,亦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落款則龍飛鳳舞、力透紙背:東方楠嬰。

    “東方大夫,你可願成為老身這府上的供奉大夫?老身願出三倍超出市價的薪酬,聘請與你。”

    這一府上老的老、小的小,之前的供奉大夫,在對孩子的病況束手無策之時,就被趕了出去。現在有了個更好的,老夫人就想把人留下。

    雖然認真想想,那個大夫也許是有些冤的。他也曾交代過多給孩子喂水、以及少穿些衣,但是自己那兒媳婦隻聽進去了一半。

    不過誰讓那大夫不把話交代清楚呢?如果他能說得像這東方大夫一樣,有前因、有後果,也不至於就被冤著了。

    所以,大夫,還是得請個牢靠又細致點的好。

    其實老夫人不知道的是,那些大夫不是說不清楚,而是根本就沒有診清楚。現階段,可還沒有哪個大夫能像水銀這般,將傷寒中的各類症狀能分析類別得如此精準。

    他們之前建議減被、多喝水,也隻是因為見那孩子出汗過多才說的。而他們開的藥方,也都是奔著退燒去的。

    “多謝老夫人看重,請恕吾不能從命。”

    水銀聽得老夫人相邀,微施一禮後開口拒絕。

    “吾奉先師之遺命欲開立藥鋪,如今已籌備妥當,無法就此中止。況吾年輕,天下病症則龐雜,吾師臨終囑咐,不可托庇一隅生了懈惰,那將於醫術精進有礙。”

    言下之意:我師父的遺願是讓我開間藥鋪,眼看就要開張了,不能停。然後要多走、多看、多學習,如果做了供奉,所接觸的病症將會少之又少,學習之事,不進則就是退,我還年輕,不能被困在宅院之中。

    這也是在告訴老夫人,師父遺命不可有違。

    老夫人聽明白了,有些遺憾又有些讚賞地歎息了一聲,遂吩咐丫環端來放置了銀票的托盤。

    “這裏是一萬兩的銀票,為此次看診之資。有勞東方大夫了。”

    水銀大大方方地示意紅柳接過。這是對方張榜懸賞時給出的金額,她受之無愧。

    “孩子症狀已穩,隻需依照吾之囑咐,不日即可康複。請恕吾先告退。”

    說完再施一禮,見老夫人衝自己擺了擺手,水銀便帶著收拾好藥箱的紅柳,邁步離去。

    而此時的水銀還不知道的是,老夫人出於感激和欣賞、夫人出於感激以及失禮的愧疚,很快就將她的神醫之名,在上層人物間,傳揚了開來。

    ……

    半年後的聚城。

    “噯?聽說了嗎?東城區新開了一家藥鋪,特別有意思。不醫男子。且非萬金,不醫達官貴人、不出診。對待平民,則不收取任何診療、藥材費用,隻喜歡聽奇聞軼事。”

    “當然聽說了,我還去了呢。就是人家那大夫是名奇美女子,不願為男子診治,可惜了了的。”

    “我也覺得可惜。聽說有個大官,男的,非要那大夫去他府裏給瞧病,出了萬兩沒請動,就去打砸了人家的藥鋪。是真的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