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任性水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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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聞回應,南宮宇隻得再摸了摸鼻子,硬著頭皮繼續。
“坊間不是盛傳那兵部尚書畏妻如虎嗎?其實才不是,我和幾個兒時一同長大的玩伴,就親眼看見過他出入外宅。
之後我們爬牆探看過,裏麵竟然藏著個大腹便便的美人兒。想不到吧?哈哈,哈、哈……哈”
笑著笑著,自己就覺得不對勁了。
他到底在說什麽?
跟一未嫁女子聊這些?
他……
低頭看腳麵,有地縫可以讓自己鑽一鑽嗎?
還好,背後仍未聞任何回應,隻有不疾不徐的、安靜的腳步聲。
南宮宇內心裏悄悄鬆了口氣,這下,眼角餘光都不敢往後瞟了。
又趕緊換了個話題道:
“前幾日,我與那幾個玩伴兒出東城狩獵,你知道我們發現了什麽?
雕!一對兒的金雕!非常的雄健、漂亮,可惜,因其飛得太高,無法射中。”
否則,獵回來此時贈之於你,豈不美哉?那可是成雙成對的。
他心裏暗暗地道。
卻不知,美女神醫,終於移動了眼神。
瞟了南宮宇的後背一眼。
水銀置於腹前的雙手拇指,微微搓了搓。
東城那片最適合狩獵的區域,看來,以後還是得讓老白和老關少去了。
金雕不常見,野生與伺養的,更是有著明顯的區別。
若因此被人辨識,又在邊關見之,恐日後追根溯源,查到自己的頭上。
兩國各伏有細作,眾所周知。
……
老白和老關還不知道,就因為這小子的一句話,自己倆小隻,每日要高飛出甚遠才能獵食了……
雖然它們也不缺食也就是了。
南宮宇還想著絮叨,卻見主屋已在眼前,便頗為憾憾地閉上了嘴。
每每至上房請安,都覺此路甚長,今日,才發現,原來如此短距。
要不要找個借口修葺府邸,將主屋向後挪挪?
下人已提前通報,主屋院門此時已大敞,南宮宇收回思緒,引領著東方姑娘進入。
待行至裏間,就見床塌之上,臥一膚色暗黃、眉目娟秀、臉龐略微有些浮腫的婦人。
水銀正要抬手施禮之際,忽聽一聲斷喝:
“見到定親王妃,還不速速下跪!”
水銀收回手,眉心微蹙,聞聲望去。
一眼便可認出,出聲的乃是定親王妃的奶嬤嬤。那妝扮……
她看了對方一眼,抬腳……
“黃嬤嬤,不可!”
未等水銀的動作繼續,已先行至榻邊,準備向自己母親問安的南宮宇,立刻急呼。
“此乃東方神醫,嬤嬤不可無禮!”
說完環視一圈屋內,再道:
“統統退下!若再有出言攪擾神醫看診者,杖斃!”
所有的下人們,立時噤若寒蟬,彎腰躬身,速度地告退而去。
水銀放下抬起的一隻腳,眼神八風不動。
心裏卻道:這南宮宇,果然並非毛頭小子表像。
這府裏,恐怕,真正拿主意的,還是此人。
那其父風流好色之名,倒可以為坐實了。
就見南宮宇望向自己,拱手作揖道:
“是我管束不嚴之過,請神醫莫要與府中不懂事的下人置氣,還請上前為我母妃詳診。”
水銀這才側眸,看了他一眼,微微頷首,上前。
現在,他倒不某某某的了,這是覺得……跟自己熟了?
南宮宇趕緊端了隻繡墩,放於塌前。
畫眉上前,打開醫藥箱,掏出脈枕,墊於定親王妃的腕下。
水銀挽袖,搭指診脈。
輕取不應。
指下的力道微微重了幾分。
稍頃,收手。
再細觀其麵相後,起身。
示意畫眉收拾藥箱。
定親王妃自始至終,未動、未言、未睜眼。
水銀轉身走出裏間,南宮宇見狀,急忙抬步跟上。
待行至外間,水銀轉身,定定地望向跟出的南宮宇道:“尋常之症,何以重金請吾?”
南宮宇回視,張口結舌。
“尋……尋常之症?您確定?東方姑娘,你可別亂開玩笑!我母妃已經纏綿病塌數月之久,我與父王延請了數位太醫,都未有明顯好轉,你……”
自己是不是僅聽坊間傳聞,就重金請人太過冒失了?
這姑娘到底還是太年輕啊。
“停服所有補身湯、藥,利水之物多食,扶其多走。一周後如未有好轉,再來尋吾。”
水銀未跟其辯解,說完這句話後,便轉身向出行去。
“不是,你倒是把話說清楚了再走啊!”南宮宇大步追出,雙手張開,擋在她的麵前。
水銀微微蹙了蹙眉心,語氣略有些不耐。
“問你母妃和太醫去!吾所言,信與不信,在你,遵於不遵,也在你們!莫糾纏,否則,吾再不踏你府方寸之地!”
南宮宇一聽,頓時一甩袖子,高呼:“送客!”
進屋。
這姑娘,小小年紀,真是中看不中用!
盛名之下,果有虛士,偏還處處擺出副傳世神醫的模樣,唬人!
自己當真是被美色迷暈了神智,蠢!
……
回去的馬車上,畫眉才敢將之前的好奇問出。
她知道,小姐對外麵的人不耐煩,但對自己人,還是願意出言解釋一二的。
“患病之人弦脈如琴弦,端直而長,此乃肝氣鬱結所致。同時脈沉細數,乃腎陽過虛之象。這些,我不相信太醫沒有診斷出來。
他母親恐是急於有孕,而一定與太醫商量過,開出了大補之藥。本就肝氣不暢,盛火難消,如此一來,瘀堵更甚。”
畫眉一拍巴掌,叫道:
“我懂了。就如管道本不通暢,卻硬塞了大量的金銀之石,反而導致腎過熱顯陽,而實際因堵塞接受不到該受的,呈現了虛象?”
水銀聞言,讚賞地看了這丫頭一眼。
這就是,她為什麽願意對自己人耐心解釋的原因。
每一次,都是她們進步的機會。
“他母親操之過急,而太醫必被其要求了隱瞞。太醫應該也對其有出言提醒,隻是他母親屢不聽勸,繼續進補罷了。
加之心情不好,懶怠動彈,連睜眼都不想,身體豈能不層層累重?惡性循環?”
畫眉聞言,連連點頭,接過話頭,頗有感悟地道:“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
水銀頷首。
病人自己找死,誰也救不了。
忽聽畫眉長歎一聲後道:
“皆是尋常病症,也沒個疑難雜症什麽的,沒法讓小姐大顯一下身手。”
水銀失笑。
“師父教授時,總找些奇怪的疑難雜症來考校,如今出來了,才知,常人得常病,乃常態。”
忽然很想師父了……
也不知他那十數年來,是如何頻繁地尋回各種奇怪患病之人的。
必是相當辛苦吧?
她心裏沉痛歎氣。
畫眉發現自家小姐臉色不對,知是自己又說錯了話,急忙轉移話題道:
“其實,也並不全是常病,像之前那名拽其母腸的嬰兒,不就是咄咄怪象?得虧小姐手段高超,方才診治得出。”
聞言,水銀收回傷感的思緒,讚同回道:
“那症確數罕見。那名產婦抱腹呼痛不止,我診脈時,感覺其腹中腸道有硬物,初始以為是瘤囊,但細辨之下又否了。
待再上手撫摩,便可確認乃嬰兒小手。
恐也是之前產婆撫腹用力過大,驚嚇了胎兒,亂蹬胡抓所至。”
畫眉笑著接下去。
“男性大夫不敢上手,診脈怕也隻是診出了瘤囊,以為因此堵住了腹腔,導致胎兒不出之故。”
“是啊。”水銀長呼一口濁氣。“男女有別,忌諱甚深,若男性大夫執意上手,那婦人便是誕下麟兒,之後也恐礙於聲名,性命不保。
而人言可畏,其夫又隻關心那嬰兒……”
“所以小姐,您就是因此隻願為女子看病嗎?”畫眉眨巴著大眼睛問道。
“非也,我既已拋頭露麵,便無懼世人流言催毀名節。不願醫治男子……你再好好想想。”
水銀說完,靠進車塌內的軟枕,閉目養神。
幾息之後,畫眉反應過來,不停地輕拍自己的嘴。
又見小姐麵露疲憊之色,趕緊扯過鬥篷,輕手輕腳地為其搭蓋。
悄然退後,手肘支於車內小幾之上,暗自琢磨。
自己空有一身武藝,卻始終幫不上大忙,該如何是好?
日觀自家小姐一言一行,皆如履薄冰,甚是辛苦,可惜自己竟隻單純是名武夫!
忽聞道路前方一片嘈雜之聲。
車夫已機警地將馬車停靠在路邊。
畫眉立刻下車,前往探詢。
須臾便回。
“小姐,前方有一位僧人,正攔著刑獄司左官長——司寇繼昭的馬車,遞狀喊冤。”
畫眉知道,車前的吵嚷,必是已驚醒了常年淺眠的小姐。
遂甫一上車,便低聲向著仍閉目養神的小姐,回稟道。
水銀的確是醒了。
聞聽畫眉提及,腦海中便立時浮現出,有關興軍侯府的一應人和事。
敖國無軍候,隻論國公。延國論軍候,類似敖國的國公地位。
司寇繼昭,乃一品軍侯——興軍侯司寇承業之嫡長子,年方26,英挺偉岸,頭腦聰慧。
聞其乃刑獄高手,破案無數。
但手段狠辣、凶殘,又因膚色較黑,故亦獲民間所贈,昭閻王之稱。
興軍侯司寇承業,與其妻容逸公主,夫妻恩愛,伉儷情深。
膝下共育二子一女。皆為嫡出。
且除司寇繼昭外,皆已婚。
坊間傳聞,昭閻王有克妻之名。
不是他的未婚妻被誰迫害,而是他自小就得了高僧克妻的批字。
故爾,從未有人與之說親,其父母、親眷等,亦從不為他操心此事。
水銀想到此處,便輕啟朱唇道:“先這樣候著吧,你可去詳細聽聽。”
延國尚武又尚佛,大大小小的寺廟、庵堂無數,不收稅賦、不設管轄,官府遇之,亦禮讓三分,實乃法外之地。
真有冤情,方丈便可直尋卿官,何須如此攔路鳴冤?
是行腳僧吧?還是案情緊急?
且待畫眉探聽出個結果吧。
目前,不關自己的事。
論理,此狀會被司寇繼昭很快接下,並將鳴冤僧人一道帶往都城有司衙門。
道路很快即會通暢。
誰知,突聽車後方向,一陣馬蹄聲疾傳,伴隨著一聲高喊:
“東方神醫請留步!”(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