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半途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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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越想就越生氣。
所以,水銀就有給畫眉悄悄地暗示過,雕兒可以過明路了。
想到此次之後,那對金雕就能光明正大地跟著自己了,水銀的心情才好了一點點。
她起身,下山。
下山途中,水銀倒是想扭個腳、閃個腰之類的,找個借口把那家夥給拒了。
但是,恐怕對方並不會就此罷休。
若屆時再引出更多的事,反而不美。畢竟,動作越多,痕跡越重。
不如就早點去找那家夥,早點把他要自己幫忙的事辦完,早點把他打發回去。
屆時,就沒人再盯著畫眉幾時回來了,可以為畫眉爭取更多的時間。
說不定……自己還能進山!
想到這兒,水銀加快了下山的動作。
……
小村莊。
水銀看著被司寇繼昭帶來的人馬圍得水泄不通、戒備森嚴的小村莊,就滿心無語。
這家夥進進出出,辦點兒什麽事,都得弄出這麽大的排場嗎?
可不等她的心中升起更多的感想,就有人行至近前,請她跟著去了明顯是村長家的院落。
院落裏,不少人在忙來忙去,而那堂屋燭火通明,隻有司寇繼昭一人在,正品著菜肴,慢慢飲酒。
一見她來了,便手指點了點桌旁空椅道:“東方姑娘來了。不必拘禮,請坐下吃點東西。”
水銀仍舊拱手為禮,腳下未動。
“司寇大人有何吩咐,請先說明。”
她才不想和這家夥同桌共食。本來就沒心情,再對著這人,連口水估計都喝不下去了。
司寇繼昭見狀放下酒杯,勾唇笑了笑。
“本官並不是逐你而來,你莫多想。
實是那日見你驗屍之術了得,正好有一懸而未決的案子,想請你幫忙。而被害之人的屍首,就埋在那處的山林裏。
本官帶人去起骸骨,聽聞有聲,便去探看,才見到你。”
這是實情。自己還真不是追著她來的。
當日去藥鋪尋人未果,想著那懸案的死者埋得甚遠,不如就趁此機會走一趟,將骸骨去起出來,想必帶回都城的時候,采藥的人也該回來了。
誰知就會這麽巧?
水銀聞言,正視著他,眼神卻明明白白地在告訴他,自己不信!
司寇繼昭看懂了,笑容深了幾分,解釋道:“懸案未決,屍首早被其親屬領回。其家就居住在這個村莊裏。”
水銀垂眸。手指微緊。
自己好巧不巧要選這條路!
不是為了圖近一些、再近一些,選了最近的這條路準備進山,也不會撞上這個家夥!
說來說去,還是不夠謹慎啊。
她緩緩吐氣,清冷開口。
“骸骨在哪?”
司寇繼昭聽了,仰靠進椅子裏,再指了指空椅,挑挑眉。
言下之意,先吃飯,吃完飯再說。
不知道為什麽,感覺這東方姑娘越是抗拒的事,他越是要與她作對。
每次看著她那張清清冷冷的小臉,他就忍不住想激化出她更多的表情。
但是,這一次,他失望了。
東方姑娘不但表情沒有任何波動,反而大大方方地近前坐下,拿起碗筷就低頭開吃。
司寇繼昭意外了,他看看她那迅速而優雅的吃相,眯了眯眼。
“東方姑娘出自小村莊,為何一言一行,皆不像是位村姑?”
不僅不像村姑,反而更像貴門千金,無論是言行,還是氣勢。
水銀聞言,咽下口裏的飯食後,回視了他一眼道:
“出身,不能決定成長過程。民女自幼便跟隨師父呆在深山之中,所言所行,皆出自其教導。”
言下之意:我這兒什麽都是跟著師父學的,他教成什麽樣,我長成什麽樣,有什麽問題?
“你師父是?”
司寇繼昭追問。
“山中一老叟,名姓、來曆、身份,從未告知。隻言:乃延人。因家途中落,無心仕途,故隱居山中,潛心清修醫、斂兩術。
家父進山狩獵,無意遇之,救之。乞收徒。
奈何其隻收女徒,家父便將民女送去其身邊。及笄前一年,師父病逝,按其心願,焚化後,民女方回轉家中。”
話中之意就是:我師傅是延國人,家道中落被打擊了,就躲在深山裏修行醫術和驗屍之術。
不小心遇了險,被我爹碰見,救了。
我爹就求他收徒弟,但是他隻願意收女徒,我爹隻好把年幼的我送進了山。
一是學習技藝,二是照顧師父。
但師父從來都不肯把身份來曆那些告訴我,所以,你別問,問就是不知道。
而且,現在我那師父已經沒了,連屍骨都按照他自己的要求,焚燒了。你就算想找,也不會再找得到了。
水銀說完,低頭繼續吃飯。
並不是她想吃,而是司寇繼昭在仰靠進椅子裏時,她發現了他眼中更濃的興味之色、以及那其中隱含的挑釁之意。
水銀頓時就明白了,對方不僅僅讓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顯容曝麵、驗屍以羞辱報複,更是在此過程中,對自己這個人,產生了興趣。
不是敵意,而是自己打他臉的行為,激起了他的好勝之心。
這是很危險的。
所以,她當下就決定乖乖聽話。
壓下心底所有的憤怒和不甘,乖乖聽話。
她知道,現在不是耍脾性的時候,如果執意和對方對抗,隻會激起他越來越多的好戰心,那時,自己的一切就很難再躲過他的觀察。
昭閻王的名頭可絕對不是白給的。
目前自己根基未穩,發展還在緩慢進行之中,若在此時就招惹了敏銳、多思、頭腦慎密的昭閻王,那就是在自掘墳墓,且是飛速在掘的那種。
隻不過,她也不能突然就完全來了個大轉化,那更可疑。
所以,她即便是聽話了,但言行間,仍舊表露出了一絲絲的抗拒和怒意。
而司寇繼昭聽了她這番話後,抬手給自己斟滿酒,看著麵前的小姑娘。
心裏琢磨著:這姑娘的這番說辭,可疑嗎?非常可疑!
但可疑的不是這個姑娘,而是她的師父。
簡直哪哪都是破綻。
但,這是小姑娘在撒謊嗎?卻又沒可能。
因為撒謊的人就會盡量把謊編圓,絕對不可能對著自己擺出這麽個篩子樣的謊言,沒人敢。
想到這兒,司寇繼昭陷入了深思。
不過片刻後,他忽而又釋然了。
這小姑娘所言,其實也並不是什麽荒誕不經之事。
前任帝王嗜血鬥狠、好戰攻伐,比之現任帝王更甚,以至弄得民生凋敝,百姓饑苦。
有一些名門世家,一有人稍微犯錯,便滿門被殺或流放。
有人因此逃入山中,也不奇怪。
何況,深山之中,不得盛世、至死難出的名仕,本就曆來有之。
算這小姑娘機緣好,不,是其父運氣好,撞上了那麽一位。
不,也說不上這姑娘運氣好、還是不好。自小出門學藝,離開家、離開親眷,學成歸來又突遭橫禍……
罷了。
自己已經把打臉的仇,該報的都報了,便不必再為難她了。一個不通人情世故的小孩子而已。
等這件懸案解決了,便讓人家回歸醫道正途,不再跟死屍、骸骨打交道了吧。
思及此,司寇繼昭收回視線,端起酒杯仰脖倒進了口中。
席間氣氛一時安靜。
水銀見他沒再究根問底,心底雖然悄悄鬆了口氣,但心神也因此崩得更緊。
腳踏異土、心懷母國的行間之人,任何時候,都不可完全放鬆心神。她現在隻盼望著,幫司寇繼昭驗過骨後,倆人能再無交集。
……
很快,待水銀吃完後,司寇繼昭便將她帶至另一間燭火、火把通明的側屋。
地麵上,攤放著一堆骸骨。
水銀低頭看腳尖,手指微微收緊。
這些人……
有把逝者骸骨弄得這麽散亂、胡堆的嗎?
“熱水、皂角、薑片,都已給你準備好。對了,你的藥箱怎麽沒見?”
司寇繼昭瞟了她一眼,問道。
就聽姑娘回答:
“畫眉要進山,她帶著更有用。原沒想過大人要民女幫忙之事,是勘驗骸骨。”
說完,她退出屋,在門口淨手,拿了切擺好的薑片,含了,再進去。
開口說道:“幫忙再鋪塊幹淨的白布。有嗎?如果沒有……”
“有有有,”一隨從急忙接話,跑去不知哪兒,找了塊白棉布來,鋪在她手指點向的地方。
水銀挽好長發,於麵上戴好娟帕,上前,蹲身。
拿起骸骨,開始一塊塊地辨認,並在白布上拚接。
有人說:單純的隻剩屍骨,就會無法確認死亡原因。
其實不然。
如被銳器所傷,屍骨的骨頭上必然會有痕跡。即便是被捅腰腹,要想達到致人性命的地步,也必然會接觸到骨骼。
如被從高空墜落、撞擊等致死,骨盆則有異。
如被窒息死亡,舌骨,不會完好。
如被毒藥所害,骨頭的顏色也會有所顯現。
師尊說過,風過留聲、雁過留痕。萬事萬物,一旦產生過交匯,就必然會留下痕跡。
司寇繼昭在一邊看著她拚骨,一邊做著案情解說。
“此案發生在兩年前,慧元17年7月14日,人犯當場被拿獲。
當時仵作驗屍後,給出的死亡時辰是,午時一刻至未時三刻。凶器是該戶人家廚房裏切菜所用的菜刀。
人犯是我的一名下屬……”(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