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在裴陽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穿透了他的肩胛。
    坐在他兩邊負責押送的警察立刻起身，從木倉套裏摸出了手木倉。
    “不！”
    夢裏那個沒怎麽開口和她說過話的小默，變成了五年後的裴瑾。
    安幼衝過去想要阻止他。
    卻發現自己的身體變得透明，伸出去的手穿過了裴瑾的身體。
    安幼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場夢。
    裴瑾被擊倒，抱著懷裏的人，身子順著大廳旋轉的玻璃門慢慢下滑，最後癱坐在地上。
    安幼飛奔而至。
    隻見大片深紅的血從他的胸口湧出，裴瑾嗆咳了一聲，顫抖的手緊緊抱著懷裏的人，眼角有淚水滑落。
    他俯下身，在那屍體的耳邊如情人般呢喃著喚了一聲。
    “安幼……”
    周遭的一切隨著這聲低語戛然而止。
    安幼瞪大了眼睛，看著小默在屍體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隨著他的動作，女屍散落在臉頰邊淩亂的頭發被撥開。
    露出一張讓人感到無比熟悉的臉。
    那是她的臉。
    安幼大口喘著氣醒來，心有餘悸。
    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哪，就被人動作粗魯的一把推搡下了車。
    虞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別磨蹭，既然你學不乖，就在這裏呆夠了再回來！”
    安幼茫然的抬起頭，看著佇立在眼前的黑色大門。
    旁邊的牆上鑲嵌著一塊白底黑字的長條立牌。
    江城第四精神病院。
    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安幼在盯著幾個大字看的那幾秒，腦海中飛速掠過一些零碎的畫麵。
    大二第一學期，虞父投資失利，虞家陷入債務危機。
    虞母逼迫她主動接近裴瑾以謀求轉機。
    她成功接近裴瑾並取得了他的信任，正式成為他的女朋友。
    裴瑾利用自己的人脈關係幫助了虞家。
    虞臣找到裴瑾，告訴了他安幼接近他的真相。
    裴瑾向她提出分手。
    零碎的片段閃過，差不多能夠踉蹌拚湊出一個相對完整的情節。
    她，在虞家的逼迫下接近裴瑾，並利用了他。
    而現在，她從自己和裴瑾五年後的死亡現場離開。
    回到了死亡前兩年，現實時間線的四年後。
    具體時間，大概是在虞臣送她進精神病院的那一天。
    而她剛才看到的，應該是大二那一年之後發生過的一些事情的記憶。
    回過神來，安幼瞳孔猛的一縮，轉頭驚叫，“我不要進這裏！”
    “怎麽，後悔了？”虞臣靠在車門上，眼眶因和她不久前的爭執還微微發著紅。
    他從懷裏摸出一個盒子，從小格裏倒了一枚白色的藥片，丟進嘴裏沒喝水就幹咽了下去。
    然後用喑啞的聲音告訴她。
    “老實呆著，安幼，別再挑戰我的忍耐極限了。”
    他的話音剛落，身後的大鐵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一個戴著金絲邊框眼鏡，穿著白大褂，文質彬彬的醫生帶著幾個護工走了出來。
    看見站在門口的人，醫生禮貌的打了個招呼。
    “虞先生，這位就是要辦理住院手續的家屬嗎？”
    虞臣冷哼一聲，抓著安幼的手腕把人拽到了大門前。
    而後鬆開手答道，“是她，人不聽話，隨便收拾。治老實了，再通知我來領。”
    末了，加了一句。“別弄死了就行。”
    醫生微微頷首，露出一個公式化的笑容。
    “您放心，安小姐這種程度，我們很容易就能治好的。”
    “嗯。”虞臣目光散漫的看了他一眼，手上微微用力，把安幼推到了他身邊。
    留下一句，“照顧好。”
    然後就轉身毫不留戀的走了。
    安幼被護工一左一右架著胳膊帶進了院子。
    看著走在前方那個熟悉的身影，她忍不住冷笑一聲。
    出言嘲諷道，“你對誰都是這麽冷血無情的嗎？”
    前麵的人駐足，轉頭看了她一眼，麵無表情的回答。
    “這不是冷血無情，這叫做張弛有度。”
    “是嗎？”安幼笑了，“要是今天被送進來的，不是我而是虞臣，你也敢心無芥蒂的收了？”
    說完她麵露嘲諷看著他，“宋醫生，你就不怕這間小醫院，會惹到不該惹的人？”
    穿著白袍的宋醫生扶著眼鏡笑了一下。
    反問她，“你怎麽知道虞臣沒被送進來過？”
    安幼聞言猛的抬頭，“你這話什麽意思？”
    宋醫生彎了彎嘴角，伸出幾根指頭在她眼前晃了晃。
    “四年前，他在我這呆過半個多月。”
    “你說什麽？”安幼一臉震驚的望著他，“是誰把他送進來的？”
    宋醫生微微垂下頭，又掛上了那副職業化的表情。
    “安小姐，這些問題你不需要知道答案。”
    說完，他轉身準備繼續走，抬腳的前一秒，又回過頭問了一句。
    “是誰告訴你我姓宋的？”
    安幼硬邦邦的答，“這個問題你不需要知道答案。”
    宋醫生聞言笑了，看著她饒有興趣的說，“你的性格，和虞先生提供的資料裏有些不一樣。”
    “是嗎？”安幼聳了聳肩，“他描述的可能是四年前的我。”
    說完，她側過頭，目光狡黠的望著他，踮腳湊到他耳邊小聲說。
    “告訴你個秘密。”
    “我死那天剛好就是我的生日，你知道這代表著什麽嗎？”
    宋醫生表情冷靜的反問她，“代表什麽？”
    安幼哈哈一笑，告訴他。
    “這代表我長大了。”
    聽了她的回答，宋醫生嘴角扯了一下，朝旁邊兩個人擺了下手，吩咐道。
    “帶她去病房。”
    安幼沒試圖掙紮，老老實實的跟著這兩個人走了。
    這兩位沒有胸牌，還穿著與製度不太搭的黑色皮靴。
    他們不是護工，而是安全隊的人。
    進了電梯，這兩個人押著她來到了三樓。
    路過值班室門口的時候，安幼側過頭看了一眼。
    裏麵坐著個麵生的護工。
    看來這家醫院的護工換的不是一般勤。
    沒多久到了302門口，其中一個人走上前打開了門鎖，另一個在安幼背後推了一把。
    她往前踉蹌了一下，險些一頭栽進去摔個狗啃屎。
    安幼回過頭，正準備用目光控訴一下，病房的能就被無情的甩上了。
    她歎了口氣，轉過頭，正對上了一張表情複雜的臉。
    302病房裏，還沒毀容的裴瑾，正坐在靠近窗戶的護理床上，一臉驚異的看著她。
    良久，他皺著眉頭，那雙清冷的狐狸眼瞪大了，看起來有幾分呆萌。
    安幼想到之前回溯過的那些記憶，還在頭疼的組織語言的時候。
    就聽到裴瑾主動開口問。
    “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在洛枳又驚又怒的叫喊聲中，距離大樓最近的一個警察開了木倉。
    激射而出的子彈快而準的打在了裴瑾的身上。
    安幼驚叫出聲，心急如焚的擋在他身前，卻沒有一點用處。
    周圍有人大聲嗬止著，裴瑾卻充耳不聞。
    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他快速上膛，果斷補上了第二木倉。
    子彈穿過裴陽的心髒。
    與此同時，周遭響起一片木倉響。
    “住手！！！”
    視線搜尋到子彈的來源後，他們將木倉口對準了樓前的裴瑾。
    她猛的轉頭，那枚飛馳的子彈迅速穿過數十米遠的距離，擊碎了車窗上的玻璃。
    她看的見眼前發生的一切，卻摸不著，碰不到，更阻止不了。
    隻能被迫當一名旁觀者。
    裴瑾將懷裏已經冷透了的身體扛在肩頭，從口袋裏摸出一把漆黑的木倉。
    他站在樓前，眼神癲狂，表情冷靜。
    他抱著一個人的屍體，滿臉悲痛的穿過一道長長的走廊。
    推開門，安幼看見了滿院子閃爍著紅藍燈光的警車。
    透過他的視角，安幼看見戴著手銬正被押送進警車的裴陽。
    樓門前的人，在凶手安穩坐下的那一秒，毫不猶豫的扣下了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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