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不見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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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四肢恢複了自由,安幼抽噎著從護理床上爬起來,神情恍惚的撲向裴瑾。
    裴瑾往後退了一步,及時收木倉接住她,將軟乎乎的小姑娘一把抱進了懷裏。
    躺在上麵的安幼,額頭上不知是汗還是淚,染濕了鬢角的發,正一臉驚惶的看著他。
    黑衣人走過去,伸手在玻璃牆上敲擊了兩下。
    裴瑾顧不得多想,一腳踹在裴陽的腰上,後者痛呼一聲,半個身子撲在了安幼的床邊。
    裴瑾用木倉指著他的後腦勺,催促道,“解開繩子!”
    “好。”裴陽向旁邊的保鏢使了個眼色。
    “說的好。”裴陽臉上露出一絲戾氣,目光陰沉的看著麵前的兩人。
    冷笑一聲,“可惜了,今天你們這對苦命鴛鴦,恐怕都得栽在我這個人渣手裏!”
    他話說完,一旁的保鏢就圍上來步步逼近。
    裴瑾一把將身前的安幼拉到了後麵,上前一步將她擋的嚴嚴實實。
    安幼拽著他的病號服下擺,一邊注意著對方幾人的動向,一邊竭力思索可以化解麵前僵局的辦法。
    意識到自己在此時是個累贅,她毫不猶豫對前麵的人說。
    “小默,一會打起來,你能走就走,不要管我!”
    前麵的男人沒說話,隻是伸出一隻手,把她探出來的身子用力往裏推了推。
    對峙了幾分鍾,會客室的大門突然被人飛起一腳踹開了。
    一群穿著製服的警察舉著手木倉衝了進來,衝裏麵對峙的雙方厲聲喝道。
    “警察!不許動!舉起手來!”
    裴陽臉色一變,抬頭望向門口,正好看見了大步走進來的人。
    與此同時,安幼驚喜的聲音響起。
    “洛先生!”
    洛枳跟在一隊警察身後進了房間,聽見安幼的聲音轉過頭,用眼神示意她別緊張。
    裴陽的人被警察團團圍住,洛枳上前,看著對麵那個年輕的男人笑了一下,隻是那笑意中帶著一絲冷冽。
    他開口道,“好久不見呀,小陽。”
    “你為什麽會回國?”
    裴陽的聲音響起,他猶如一腳踏進獵人陷阱裏困獸,眼神陰狠的看著洛枳,“誰向你走漏了消息?”
    洛枳道,“你該慶幸,我直到現在才知道當年洛淼死亡的真相。”
    說完這句,他收斂了笑容。
    洛枳不笑的時候,那雙和裴瑾如出一轍的狐狸眼看起來很冷漠,整個人透露著無形的壓迫感。
    他無視對麵黑洞洞的木倉口,往前跨了一步,站在了裴陽的麵前。
    看著那張臉,洛枳有些嫌惡的說,“你和你的母親一樣,都像陰溝裏爬出來的臭蟲,即便一巴掌拍死,也會被汙血濺髒了手。”
    他這番帶著侮辱意味的話,讓裴陽臉色瞬間難看起來。
    他咬牙切齒的回應。
    “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們一樣,含著金湯匙長大,不愁吃喝,不爭不搶,還有大把的鈔票送到麵前?”
    說完,裴陽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
    包裹在他身上那層上流紳士的外皮剝裂,露出街邊痞流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一麵。
    他看著麵前的人,毫無悔意的說,“不把那個女人搞死,我媽什麽時候才有機會堂堂正正的進裴家的高門?”
    洛枳還沒說話,躲在小默身後的安幼聞言先吃了一驚。
    她伸出手指輕輕戳了戳麵前人的背,問,“他是裴家的人?他不是你哥嗎?”
    小默沒立即答話,隻是微微側了下身子,“先躲好,等會再跟你解釋。”
    安幼抿著唇,一雙眼驚疑不定的望著小默的後腰。
    看了好一會兒,她伸手撫到傷疤的位置,隻覺掌心的肌體一僵。
    小默側過頭看她,“怎麽了?”
    安幼輕聲問,“這裏的傷,是什麽時候受的?”
    “三年前。”
    說完這句,小默又把頭轉過頭了。
    場上洛枳已然被裴陽那一番無恥言論激怒,向來溫和的神色淡去。
    他淡淡瞥了裴陽一眼,神色厭倦的擺了擺手,衝一邊的警察道。
    “勞煩李隊了,都抓起來吧。”
    裴陽臉色鐵青,拿著木倉的手半天沒動。
    直到被幾個警察圍起來厲聲嗬斥,才慢慢放下木倉,鬆開手,勉強擠出一抹笑容。
    “警察同誌,別緊張,都是誤會。”
    幾人一擁而上將他按倒,旁邊的保鏢見狀也紛紛束手就擒。
    離開抓捕現場,洛枳快步走到安幼身邊,看著麵前黑洞洞的木倉口。
    他溫聲勸道,“你們放心,沒事了,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
    裴瑾隻覺腦袋裏昏昏沉沉,熟悉的睡意湧上來,他狠狠咬了一下舌根,慢慢垂下手。
    勉強打起精神,叫了一聲,“舅舅。”
    “嗯。”洛枳的眼眶紅了,看著小侄子這張麵目全非的臉,自責而內疚走向他。
    顫聲道,“對不起,我沒想到會這樣,你母親走後我……”
    “不怪你。”裴瑾打斷了他的話,伸手把藏在後麵的安幼牽了出來。
    他彎起嘴角,勾起一個笑容,看向洛枳。
    “她你應該見過了,叫安幼,我……”
    裴瑾想了想,還是迎著安幼震驚的目光重新介紹了一下。
    “我上大學時候談的女朋友。”
    洛枳笑了,伸手撫了下安幼的頭頂,欣慰的說,“見過了,是個好孩子。”
    說完,他轉頭望向裴瑾。
    “上次見麵,她說不知道你的真名,我想,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要抽時間解釋一下。”
    裴瑾伸手點了點腦袋,答道,“聽她說過,似乎是頭撞倒了,忘記了一些事情。”
    “這樣啊。”洛枳彎下腰,半蹲在安幼麵前,一雙眼滿是欣慰的看著她。
    “小姑娘,現在知道我的身份了?”
    安幼張口結舌的回答他,“好像,是知道了一部分。”
    “嗯。”洛枳笑了笑,站起身,指向站在她身側的裴瑾,“不明白的部分,等出去以後再問這個臭小子。”
    “好。”安幼呆呆的應了一聲,隻覺自己現在經曆的一切就仿佛是一場夢。
    小默變成了裴瑾,還牽著她的手說自己是他大學時期的戀人。
    而現在,他們就要離開這個圍困兩人數年的地獄。
    裴瑾垂下頭,盯著安幼看了幾秒,沒忍住在她唇邊蹭了一下,而後柔聲道,“跟我來,先出去吧。”
    安幼暈乎乎的答道,“好。”
    兩人手牽手走到走廊裏,裴瑾無意間低頭看了一眼,腳步頓了頓。
    他揚了揚手裏的家夥,愣了一下,自語道,“怎麽忘把這個還回去了。”
    安幼剛抬頭掃了一眼他手裏的木倉,突然覺得腦中一股無法抵抗的暈眩感襲來。
    她往前邁的腿晃了晃,剛走出半步,就無力的軟了下去。
    走在前麵的裴瑾隻覺手中一沉,轉過頭,安幼已經軟在了地上。
    他神色一凜,把木倉塞進懷裏,蹲下身一把將人撈起,聲音略顯慌張。
    “怎麽了?累了?”
    安幼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著這張與自己相距不過咫尺的臉。
    她想伸手去摸他,抬了半天卻隻是顫巍巍的懸在半空中,從胳膊到指尖無一處不發軟,很快就動也不能動了。
    安幼瞪大了眼睛,突然想起自己剛被推進玻璃房子裏時,醫生推進她身體裏的那一管子液體。
    頓時便明白過來。
    裴陽這個人,長著一顆鋼鐵般冰冷的心。
    抓了她來威脅裴瑾,打算逼出遺囑還不夠。
    還要讓裴瑾在失去最重要的東西之後,再眼睜睜失去最重要的人。
    裴陽要她死!
    宋醫生當著他麵推掉的那一管子苯巴比提純劑,根本就是欺瞞眾人的幌子。
    真正的苯巴比提純劑,早就在小默坐到會客室的那一刻,就打進了她的身體!
    直到此刻,安幼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麽。
    她努力張口,想要在生命這最後幾分鍾告訴裴瑾。
    可是已經太晚了。
    過量的苯巴比在血液裏經過半個多小時的沉澱,早已遍布她的四肢百骸。
    她口中隻發出了微弱的氣聲,整個人就像被注射了大量麻醉劑,胃裏翻江倒海,頭暈想吐。
    卻連張大嘴呼吸都做不到。
    隨著她全身的肌肉變得鬆弛,安幼來不及閉合的嘴角裏不受控製的流出涎水。
    她的眼前越來越黑,越來越黑,直到走廊裏一片天光,徹底被墨一樣濃重的黑色吞噬。
    陷入腦死亡前的最後一秒,她聽見了周遭爆發了一陣激烈的木倉響。
    有什麽東西從深沉的黑暗中破空而來,帶著金屬的轟鳴和炙熱的溫度,刺穿了身後人的胸膛。
    裴瑾隻來得及在她耳邊低聲喚了一句,“安幼……”
    就被口鼻裏瘋狂溢出的鮮血嗆的失了聲。
    沒過幾秒,環抱著安幼的軀體,就和她委頓在地上的身子一起,一點點變得僵硬而冰冷。
    裴陽微微一笑,絲毫不覺不妥,“想必你對我也有所耳聞。”
    安幼轉過頭看了身邊的男人一眼,視線掠過他的臉,攥緊了拳頭。
    重新望向裴陽的時候,她恨聲道,“你這樣的人渣,也配做別人的哥哥?”
    裴陽在安幼撲過去的那一刻,就抓住機會逃脫鉗製,飛快的躲在了幾個保鏢身後。
    此時,他正盯著陷入包圍的兩個人,眼中露出狼一樣喋血的光。
    看著裴瑾,他慢條斯理的笑道,“傻弟弟,你是逃不出去的。”
    裴瑾抿緊了嘴唇不說話,趴在他胸口的安幼小聲哭泣了一陣子後,情緒已經緩過來了。
    她從裴瑾的懷裏掙脫出去,一雙眼瞪著對麵裴陽,“你叫他弟弟?”
    取掉安幼嘴裏的口塞,裴瑾將她的腦袋按在胸膛上,舉木倉和爬起來的裴陽對峙。
    裴陽眼底閃過一絲憎恨,但被木倉口逼著向前,不得不抬手去解綁著安幼手腳的細繩。
    “我不配?”裴陽哈哈一笑,回諷她,“安小姐忘了自己是怎麽進來的?”
    想到虞臣,安幼神色一黯,但很快打起精神,不甘示弱的瞪著他,道,“這世上人渣又不止你一個。”
    視線下移,看著他手上的針管,冷聲道,“注射器推到底!快點!”
    宋醫生舉起雙手,透明的液體被推出針頭,直到裏麵一滴也不剩,他才揚手扔在了麵前的地板上。
    那麵玻璃在眾人的注視中緩緩升起,宋醫生推著護理床走了出來。
    裴瑾木倉口一轉,移到了他的腦袋上。
    裴瑾鬆了一口氣,視線移到安幼的身上。
    他拎著裴陽擋在身前,往前走了幾步,示意其他人退開,然後徑直來到了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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