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幼拎著飯盒去了住院部的病房。
    梁青隻是個學生，手頭也沒什麽閑錢。
    給虞臣開的病房是三人間，算是這家醫院條件最不好的。
    安幼進去的時候，旁邊還有個陪護親屬帶的小孩在哇哇大哭，聲音嘹亮的隔著走廊都能聽見。
    虞臣在最裏麵的那個病床上躺著，腿被吊起來了，正睜眼看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走過去把飯盒放到旁邊的窗台上，安幼刷的一把拉上了半個簾子。
    刺木的陽光被遮住了一些，虞臣回過神，看了她一眼。
    像是對安幼出現在這裏並不感到意外。
    “看來他跟你說了呀。”
    安幼一邊說話一邊打開飯盒，把梁青買好的外賣一一攤開，放在桌上。
    “嗯。”虞臣垂下眼簾，高熱退去，但眼底還遍布著血絲。
    他舔了一下紅豔豔的唇，安幼從旁邊飲水機裏接了半杯水遞過來。
    虞臣坐不起來，隻能半躺著就著她的手喝了。
    梁青可能照顧人也沒什麽經驗，虞臣像是醒來到現在一口水也沒喝上。
    安幼接的那半杯喝完，又一口氣喝掉一整杯，才側過頭輕咳兩聲，病怏怏的躺了回去。
    安幼把床升起來，攤開餐盤擺在他麵前。
    “先吃一點兒吧，剛退燒可能沒什麽胃口，能吃多少吃多少。”
    虞臣掰開一次性筷子，看著麵前放的苦瓜煎蛋，眉頭皺了一下，也沒挑，悶頭不吭聲的塞了一口白米飯在嘴裏。
    安幼走過去，看了看他腳上的傷，輕輕歎了口氣。
    “這麽嚴重，昨天我去的時候怎麽不說？”
    虞臣夾菜的動作頓了頓，把筷子收了回來。
    “昨天沒注意。”
    “這也腫的太厲害了。”安幼皺著眉頭，視線轉回到他臉上。
    “之前都沒有感覺的嗎？簡單的處理也沒做？”
    虞臣咽下口中的飯，悶悶不樂的說。“我處理了，我有擦藥酒。”
    “直接擦的嗎？”安幼挑了一下眉。
    虞臣疑惑的抬頭，有些不確定的問。
    “是要先消毒嗎？”
    安幼歎了口氣，“處理外傷的時候要先冷敷，兩個小時以後才能擦那種活血化瘀的藥物。”
    “這種常識，你不會都不知道吧？”
    虞臣抿了一下幹澀起皮的唇，埋頭扒了一口米飯，沒說話。
    “直接擦藥了呀，怪不得。”
    安幼語氣涼涼的，“就當長個教訓，生活常識是要積累的，下次遇見這種情況，就先去診所看看。”
    “知道了。”虞臣悶頭把飯吃完。
    安幼起身把桌子收拾了，拿衛生紙擦幹淨殘留的湯汁。
    在旁邊看著她忙活了半天的虞臣，見收拾完了，語氣有些焦躁的開口。
    “你到上班時間了吧，快回去吧。”
    “你這是在趕我走？”安幼斜眼瞅了他一下。
    虞臣悶著頭，眼底有些發青，斟酌著開口。
    “你就別管我了。”
    “醫院有護士的，沒耽誤你上班。”
    安幼聞言側過頭看了一圈。
    三人間三張病房，不足20平的房間裏，病患加上陪護擠了六七個人。
    這一層住院部，這樣的病房有10多間，也就兩個護士在倒班。
    就虞臣這樣行動不便的，一會兒要上衛生間，一會兒要喝水。
    除了個人的陪護，哪會有護士能得空顧得上他。
    於是她歎了口氣，從旁邊撈了個小凳子坐在虞臣的床邊。
    “我下午請假了，這兩天先在醫院照顧你。”
    “等你好一點了，我再回去上班。”
    安幼說這話的時候心裏不是沒有芥蒂。
    但是轉念一想。
    這一回，她有幸跳出了時間循環。
    虞臣沒有變成記憶中那副不可理喻的樣子，也沒有在畢業後將她囚禁起來，逼著她結婚。
    雖然虞家落魄後，他變得有些纏人。
    但現在這些小打小鬧，倒也沒有對安幼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影響。
    她想當個明事理的人，盡量不把那些還沒有釀成的過錯，都歸咎於眼前人的身上。
    看著躺在床上看起來有些淒慘的人，安幼心裏覺得，自己之所以現在能坐在這兒。
    很大概率是因為，虞臣過得真的有點慘。
    曾經的虞家大少爺在江城一呼百應，那些富二代哪個不是圍著他轉，一門心思想跟他攀好關係。
    可現在虞家倒了，牆倒眾人推。
    虞臣被人打成這樣，他原來那些好哥們，連一個肯站出來幫他的都沒有。
    所謂酒肉朋友，就是醒時聚，醉後散。
    關鍵時刻派不上一點用場。
    安幼盯著他看了半天，虞臣多少有些不自在。
    他偏了偏頭，有些懊惱的閉上眼。
    越是不想讓安幼看到他目前這個狼狽樣子，這些糟心事越是都讓她碰了個正著。
    旁邊的小孩哭聲愈演愈烈，進來十多分鍾了，安幼被吵的腦仁都是疼的。
    更別說一直待在房間裏的虞臣了。
    她看見床上人緊緊皺著的眉，忍不住站起來，湊過去低聲問了一句。
    “我給你換個病房吧？”
    虞臣唰的睜開眼睛，衝她搖了搖頭。
    “我現在住院的費用，都是梁青墊的。”
    “沒關係，我這還有一些。”安幼說著拿出自己的手機，把卡上剩的一萬多塊錢都給虞臣轉了過去。
    虞臣臉色有些難看的別過頭，抬手點了拒收。
    “說過了，我不要你的錢。”
    “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安幼走過去從他手上奪過手機，又重新發了一遍。
    接收完以後，她把手機塞回虞臣手裏。
    “能還先還一點吧，總不能剛出院，又被人家重新打回來吧？”
    虞臣聞言眼角抽了抽，側過頭瞪她。
    “你就不能盼我一點好？”
    “我說的是實話呀。”安幼覺得他根本就沒搞清形勢。
    “過來砸你店的那些人？究竟是什麽人呀？”
    “以前認識的一些。”虞臣說的含含糊糊的，像是不願意提。
    “當時銀行催得緊，就從他們的手裏借了一些，到期了沒還上，所以就追過來了。”
    安幼一聽這話，就知道，虞臣肯定是找他以前那些朋友借的。
    一群花天酒地的富二代，幹正經事的沒幾個。
    虞臣朝他們低頭，這群人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
    “借了他們多少？”安幼側過頭問，“很多嗎？”
    虞臣不太確定的回答，“應該不算多吧，就二十多萬而已。”
    安幼垂下頭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問，“這麽一點錢，對你這些朋友來說不算什麽吧？”
    “犯得上這樣打你？”
    “誰知道呢。”虞臣眨了一下眼，“可能以前得罪過，我不知道，所以趁機下了個套吧。”
    “估計就是想收拾我一頓。”虞臣無所謂的笑了笑。
    “現在目的達到了，應該不會再來了。”
    “把錢還上就行了。”
    “你說的輕巧。”安幼抬眼望向他，問。
    “你手裏現在還剩多少錢？”
    虞臣垂著腦袋想了想，朝她伸出一隻手。
    安幼看了一眼，“五萬？”
    虞臣輕輕搖頭，“五十。”
    “好的。”安幼有些頭疼，又問，“那你欠他們的錢加利息還剩多少？”
    虞臣幹脆利落的答，“十五萬。”
    “行，我來想辦法。”安幼說完這句，不等虞臣拒絕，就先一步起身走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