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故人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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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殿下也不賴,竟然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引我入局。”
那男子一聽,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的說道:
“怎麽能說是我設的局呢,那邵峰本就打了引你入局的準備,我隻不過是讓他的計劃再完善一些而已,可你不也心甘情願的入局嗎?”
他坐在主位上,玩弄著手上的扳指,眼神卻不時瞟向桑驚鴻。
說的倒是冠冕堂皇。
桑驚鴻冷哼。
“既如此,攝政王殿下,本公主這裏正好有個想法,不知攝政王殿下有沒有興趣,同小女一敘呢?”
“哢嚓。”
男子手中的水粉盒陡然被打開,他修長的手指沿著水粉盒上的花紋細細摩挲著,邵峰夫人麵前的香已經燃的差不多了,香灰從中間斷裂。
桑驚鴻臉色一冷,他這麽快就找到暗格的機關了?這個人可真不簡單,此時必須得鎮定,還沒清楚對方的想法前不能自亂陣腳。
桑驚鴻就這樣靜靜看著眼前男人的動作,他不急,那她自然也不急,他玩他的盒子,我喝我的茶,看誰耗得過誰,就這樣,一盞茶一盞茶的下肚,兩人互相窺探著對方的表情,似乎都想從對方的表情中看出破綻。
“你這女娃甚是無趣,本王不應,你就不知道做出些表示?要談條件,那你得給我一個讓我答應的前提吧?畢竟……”
斐予舟故意在桑驚鴻身上掃視一圈,隨後說道:
“像公主您這樣的美人可是不多見了,本殿下也很是好奇異國女子的滋味……”
斐予舟狡黠的看著眼前的女子,他故意拿這種話來激這個小丫頭,如果她連這種程度的刺激都承受不住,那麽他也沒有去幫助一個蠢貨的慈善心。
一旁的步宇為自家殿下默默抓了一把汗,果然自家的殿下對這情愛之事一竅不通,但人家一個未出閣的女子,你這樣拿人家清白說話,她不當場把你削了就不錯了,你還想讓她表現,哎,殿下啊,活該你寡到現在,都十八的人了還未婚娶,看來啊,自己有生之年是見不到攝政王妃嘍。
桑驚鴻心裏暗罵這個老流氓,麵上卻仍是掛著笑容。
“表示自然是要表示的,不過攝政王殿下,這是你我的私事,就不要讓別人知曉了吧。”
桑驚鴻一邊說著一邊環視著周圍的眾人。
斐予舟挑了挑眉,隨後揮了揮手,眾人應令退出房屋。
等到眾人都出去後,斐予舟一臉玩味的看著眼前從容的女子。
桑驚鴻才不幹出賣自己色相的事,於是她故意轉移話題道:
“我猜攝政王來這一趟是奉斐王之命來治理這個小城的吧?但是我聽邵大人說,他早就知道病因並且還有解藥,卻不去醫治,想必他定是受了你的意才有那麽大的膽子吧,所以本公主鬥膽猜測殿下你是不是和邵大人有些交情?甚至可以說不是一般的交情?”
斐予舟把玩著手中的水粉盒,不屑回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斐予舟也不怪她轉移話題,隻是隨著她的話回答。
桑驚鴻輕輕吹了吹茶水,對著水中自己臉龐的倒影嫣然一笑。
“我想殿下這麽做肯定是有道理的,您明明能直接救他們,卻讓他們飽受怪病的折磨,那肯定是他們有什麽做錯的地方,這我就不方便過問了,但是既然你們引我入局,那肯定是想讓我做什麽,現在已經沒有其他人了,不如殿下說來聽聽?”
桑驚鴻看著對麵男子的臉由原本的不屑變成猶豫,最後歎了一口氣,達道:
“把他們治好,我保你在斐國安然無恙。”
桑驚鴻似是早就猜到他會這麽說,點了點頭,輕輕放下茶盞,問道:
“可以,我的侍女小茯跟之前我們桑國的醫師學過幾年醫術,這怪病一看就不是產自斐國,很大可能是來自桑國,我可以讓她幫你,但是盟友之間不就該互相清楚才能更好發展嗎?所以,能否麻煩殿下同我講清楚為什麽不直接讓邵峰去發放解藥?”
桑驚鴻內心表示,小茯的醫術治不好的話,自己還有紅殊閣的人,她就不信一個小縣衙都能尋來的的毒藥和解藥,名遍天下的紅殊閣找不到。
斐予舟停下了轉動扳指的動作,似乎陷入了回憶,緩緩說道:
“半年前,邵峰還不是這樣的,那時的他與我的乳母青霞每天形影不離,兩人十分恩愛。”
如果桑驚鴻沒猜錯的話,他所說的乳母應該就是自己看到的遺照上的女子,青霞……倒是人如其名,一樣的溫柔。
“那時候邵峰為人清廉,雖然說是個官,但他的府邸卻沒有一個能拿的出手的東西,後來發生了一些事。”
桑驚鴻不由感歎,好嘛,這還是個黑化的故事。
還未等斐予舟說出下麵的話,一道蒼老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進來:
“殿下歇息一會吧,讓下官這個當事人講與公主聽。”
邵峰在兩人的注視下從門口走了進來,坐到了桑驚鴻對麵,緩緩接過侍女遞過來的茶,輕輕抿了一口,隨後說道:
“那天下官接到指令,要我去旁邊的城裏去派送糧食,那裏發生了洪災,一路都是泥水,十分難行,每次來回馬匹都累的不行,幾乎每一趟都要換一個馬,那天我照常去運送糧食,第二天中午回到家後便看府中掛滿白布條,問了仆人才知,我的夫人在我去運送糧食那一天晚上為了保護馬匹慘遭歹徒殺害。”
說道自己夫人慘死時,他的嘴唇顫抖,任眼淚橫流。
“那歹徒正是城裏的李二狗,他整天無所事事,吃喝嫖賭一個不差,但因為我覺得他會改變,覺得人的本性都是善良的,於是便饒恕了他一次又一次,誰知道他竟蹬鼻子上臉,從原本的當街說我髒話到後來直接跑到我府上撒潑,最後因為賭的一分不剩還負債累累,那一天他想起之前來我府上鬧事時我的馬廄裏有一批精品白馬,就想著去偷過來抵債,誰知剛牽到門口,便被抓藥歸來的夫人撞見,兩人先是理論了一番,最後李二狗便動手打了我的夫人,我那可憐的夫人身體本就不好,生完阿福後更是虛弱,怎麽能撐過李二狗的拳腳,不一會就咽氣了。”
他的語氣越來越激烈,充滿了對李二狗的恨意和悔恨。
桑驚鴻開口打斷道:
“對不住,邵老爺,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當時夫人慘遭厄運時,你家的仆人呢?”
“當時因為我清廉,家裏沒有幾個仆人,又是夜晚,當眾人趕到時夫人已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而李二狗早就騎馬而逃了,而外麵的那些百姓,我辛辛苦苦照顧的百姓,他們害怕李二狗做出傷害他們的事,便一個出門來幫助的沒有,你說我幹嘛還全心全意對待這些白眼狼?”
桑驚鴻這才明白為什麽邵峰在在府中安排安排那麽多仆人,原來是心中有愧。
他手裏的茶盞因為身體的劇烈抖動發出碰撞的聲音,幾滴眼淚掉入茶水裏,激起一片漣漪。
桑驚鴻雖然想到青夫人的死可能與城裏的百姓有關,但沒想到事實卻是這樣的殘忍。
斐予舟的拳頭攥地很緊,骨節發出“咯吱”的聲音,不難看出他的憤怒。
說到這裏,邵峰早已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桑驚鴻心中的答案更加明確,這次疾病背後的掌控者就是眼前的中年人,至於他為什麽這麽做的原因……
桑驚鴻不由得感歎,也是個可憐人。
桑驚鴻從懷裏抽出手帕,遞給了邵峰。
邵峰放下茶盞,接過手帕,用著顫抖的聲音謝道:
“謝公主。”
桑驚鴻回以一笑,說道:
“邵大人既喊我一聲公主,那本公主定會幫你完成願望,給青夫人一個交代。”
邵峰趕忙對桑驚鴻作揖。
“下官,謝過公主的大恩,下官無以為報,如若以後公主有任何需要下官的地方,我一定為公主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待邵峰在下人的攙扶下離開堂內後,桑驚鴻用一種看好戲的表情看向斐予舟。
“不說一下為什麽不告訴邵峰你要我治他們病的原因嗎?而且為什麽非要我來幫你們的忙?畢竟會解這毒的在桑國應該有不少。”
斐予舟看著一旁的水粉盒,淡淡開口道:
“想必你也知道斐國的那些大臣故意挑選這條路讓你走的原因吧?”
桑驚鴻有些驚訝,她一直以為是斐予舟故意安排的這條路,好引自己入局,竟是自己猜錯了嗎?
斐予舟見她失神的模樣,嘲諷道:
“你該不會以為是本王挑選的路吧?還真看得起自己。”
桑驚鴻被點破了想法,一時羞惱,怒氣衝衝的回道:
“要你管?原本以為你在斐國無所不能呢,現在還不是被斐國的那些大臣壓製著,也不過是個隻會虛張聲勢的家夥。”
這確實出乎桑驚鴻的意料,她在桑國時就聽說斐國的攝政王手段狠辣,手掌斐國大權,沒想到是假的嗎?
斐予舟慢慢起身,拿起一旁的水粉盒,小步走到桑驚鴻麵前,拿著水粉盒的手撐住桑驚鴻一旁的桌子,另一隻手抵在桑驚鴻的椅子上,寬闊的身軀將桑驚鴻所籠蓋,兩人的距離極近,呼吸吞吐到對方的臉龐上,原本氣勢洶洶的桑驚鴻一下子就軟了下來,嗓子好似被什麽所卡住一般,隻低低吐出幾個字:
“你……你想對本公主做什麽?”
他的語氣裏充滿戾氣道: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天生就能得帶自己想要的,你可能揮揮手就有的東西,別人可能一輩子都難得到,你當邵峰不知道自己這樣做的後果嗎?他清楚的很,但是他這樣做了,因為他是位丈夫,你當他是真的想殺那些百姓嗎?”
桑驚鴻討厭這種被人壓製的感覺,不服道:
“難道不是嗎?他下的可是“繭破”,那可是桑國的名毒。”
“當然不是,那些百姓身上的“繭破”是次品,幾乎無害隻是症狀看著嚴重些,但是他們就為了一個喝了馬血便能長壽的謠言,到處獵馬,已經有好多官府將偷馬的事告上朝廷,為了不讓這些百姓被抓走,他隻好往井裏下增加會使他們身上的痘印更加明顯的藥,但每天又會讓阿福去送緩解的藥,為了不讓他們懷疑是自己做的,甚至讓阿福也服用“破繭”化作小乞丐,就是因為這樣朝廷以為他們得了怪病,就沒有來逮捕他們。”
桑驚鴻一時被說的啞口無言,原來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奪君子之腹了嗎?
“他自始至終都沒有辜負那些百姓,是那些百姓打破了他最後一點善念,他才斷了他們的解藥,桑驚鴻……別太自以為是了,不是每個人都是你所想的那樣。”
他微微撐起身子,居高臨下的看著身下呆滯的女子,說道:
“我就算被削了權力,但讓你橫死在斐國還是綽綽有餘的,我既可以選你,自然也可以廢了你,你隻管安心作你自己的事,其他的,你無需過問,也沒有資格過問。”
說著,便將水粉盒重重拍在了桌子上,轉身而去。
隻留下還未緩過神的桑驚鴻出神。
原來如此,那麽邵大人應該很糾結吧,他內心也不想那些人死,不然也不會告訴自己真相了,隻不過是內心掙紮吧,那就讓自己為他做了想做的事吧,他也算是懲罰了那些百姓了,給青夫人一個交代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