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你到底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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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下!快停下!”

    琅鳶驚叫著,車夫聞聲趕緊勒馬,隨著馬劇烈的嘶鳴聲,琅鳶扯開車簾就跳了下來。

    “怎麽了!您去哪?”上官穆順緊張地衝過來問琅鳶。

    仿佛渾身的熱血一下子都湧上了頭頂,嗡的一聲快要爆炸。

    它跑了!它竟然丟下她跑了!琅鳶的眼睛緊緊搜查著附近,卻連個影子都沒有。

    “跟著我的小蜥蜴跳下車了,麻煩幫我找到它。”說話間,琅鳶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

    “好!您別著急,在下這就安排!”上官穆順趕忙傳話下去,眾人分工開始向各個巷口搜查。

    琅鳶邊找邊喊,和眾人一起從白天找到入夜,都快把那一片掘地三尺了。

    “您先回府休息吧,回去吃點東西,阿灰姑娘還在府中等您呢。”

    琅鳶神情恍惚道:“你讓阿灰她自己先吃吧,我要去找它。”琅鳶提上一盞燈,倔強的繼續找。

    上官穆順歎了口氣,對身邊的人下了令,“讓他們幾個保護好小姐,你回去再叫些人來,務必盡快把那個小東西找到。”

    黑而冷的巷子,琅鳶提著燈邊走邊喚,嗓子早已啞了,還帶著哭腔,身後的濟世堂弟子都不忍心聽,於是琅鳶說一句,他們便重複一句。

    “小東西!你出來……我給你買好多燒雞!”

    “小東西西西……你出來來來……我我我給你買了好多燒雞雞雞……”

    眾口重複之後巷子回蕩著燒雞燒雞燒雞,讓人半夜裏聽起來很是餓。

    琅鳶望著空空的巷子,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小東西……你回來,我給你買春.宮圖七十二式……”

    身後的濟世堂弟子集體愣住。麵麵相覷了片刻,彼此了然的點了點頭,而後氣運丹田,字正腔圓一字不落地喊起來,於是整個巷子裏都久久回蕩著“春.宮圖七十二式”。

    整條街的燈都亮了……

    回音散去,前路依舊什麽活物也沒有。

    “您還是回去吧,前麵的路走不通了。”身後的濟世堂弟子好心提醒道。

    琅鳶凝視著前方破敗的房子,“不是還有間屋子沒看麽?”

    “那是間廢棄很久的龍祠。”

    龍祠?琅鳶心頭微微一動,“你們留在這等我,我進去看看。”

    “還是我們進去替您看吧!”

    “你們留在這。”琅鳶堅持道,而後自己走了進去。

    極黑,極破敗,空氣中有灰塵的氣味,若不是燈火照見了蜘蛛網下的龍圖騰,根本分辨不出這裏曾是龍廟。

    琅鳶慢慢地往前走,一切仿佛回到了被趕出皇宮的那一夜。

    她眼睛有些熱,有淚水在滾動,口中緩緩說著話。

    “那時候……賤人剛剛得勢,本宮前腳被趕出皇宮,後腳就遇到了你,後來每次遇險,本宮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卻每次都可以化險為夷,有時候本宮覺得,你仿佛就是母後派來保護本宮的一樣。”

    琅鳶含淚的臉上勾起些微笑容,“明明你弱的像隻雞,卻有巨大的勇氣,明明不是人,卻比人更了解人……乾羨,你知道嘛……”

    琅鳶放下燈,緩緩跪在蒲團上,閉上了眼睛。

    “本宮不信天……也不信命,隻相信你啊……”

    乾羨吸了吸鼻子從黑暗裏走出來,髒兮兮的小身子上還粘在插著幾根稻草。

    “你知道老夫在,所以故意說好聽的話。”它擦掉眼淚抬頭一看,正對上琅鳶展顏一笑,在燈籠的微光裏,極美。

    “你……”乾羨望著琅鳶波光瀲灩的鳳眼和下頭兩道淚痕,“哭,哭什麽啊。”

    琅鳶擦掉眼淚,向它伸出手,“來,過來。”

    乾羨遲疑了一下,這次是倒立還是狂甩?

    它偷偷瞟了琅鳶一眼,她的神色也沒什麽異樣。

    算了!豁出去了,橫豎都是一死!來吧!乾羨一咬牙,一跺腳,跳上了琅鳶的手,然後被琅鳶狠狠地抓過去……

    抱了個滿懷。

    突如其來的溫暖,長久的靜默,不知耳邊是誰的心跳聲,急促而狂亂……

    這一切直到外頭的人喊了才被打破。

    “您找到了嗎?需要我們幫忙嗎?”

    “找到了,這就出去了!”琅鳶鬆開乾羨,摸了摸它的頭,“本宮不會因為丘無歡就忘了要做什麽事,放心,本宮很快就能回宮了。”

    它看到她眼中有希冀在閃動,很動人。

    它竄上她的肩,用臉蹭了蹭她的脖子。“即便不能回宮又如何?老夫可不是那種貪圖榮華的俗人。”

    琅鳶笑著點點頭,往外走去。

    “是,你的確沒貪圖過榮華。”琅鳶低聲道:“你隻貪圖美色。”

    “知道就好,等你回宮了,老夫要小妾!老夫要……十個!”

    “哈哈哈哈,那麽多蜥蜴得下多少蛋!”

    “死丫頭!你說什麽!”

    回到府中已是深夜,一進屋,隻見阿灰病怏怏地癱在貴妃榻上。

    琅鳶嚇了一跳,阿灰是什麽人!徒手搬墓碑腿捆巨重沙袋的人!竟然會這樣虛弱的倒在這裏。

    “阿灰!你怎麽了?”琅鳶衝到阿灰身邊緊張的看著她。

    阿灰一隻手擺擺,一隻手捂著肚子,有些難為情地說,“吃……吃多了。”

    “……”琅鳶木然的回頭,隻見桌上一片狼藉。乾羨跳上桌子掃視了一圈,不無驚訝地感歎:“吃的真幹淨!”

    琅鳶的臉色並沒有因此舒緩,反倒更陰沉了,琅鳶沉聲道:“你為什麽要吃這麽多?”

    阿灰看見琅鳶嚴肅的臉,恍惚間仿佛又看到了那個自己愛慕的官人,有些不知所措的回答:“你不回來,讓我自己吃,我……我就是看那些菜肴……特別貴重。”

    阿灰的聲音在琅鳶不怒而威的眼神裏越來越小,“我就想著,不能浪費了,都吃了吧。”

    琅鳶搖搖頭道:“阿灰,你記住,再貴重的菜肴都沒有你的身子貴重。”

    阿灰結結巴巴道,“可……可一盤熊掌,足夠買一個侍女了。”

    琅鳶厲聲道:“誰允許你自輕自賤?”

    阿灰一愣。

    琅鳶繼續說:“菜就是菜,一盤菜就是貴上天去也不能和人相提並論,尤其不能跟你的健康相提並論,吃不完大不了就浪費,不能吃的自己難受。”

    阿灰沉思片刻,重重的點了點頭。

    “以後不許這樣了,知道了麽?”琅鳶用囑咐的語氣說道,接著喚來侍女,讓人拿來一些幫助消化的小食。

    阿灰認真的應著,望著琅鳶的眼睛裏亮亮的。

    “今日你身子不適就算了,明日一早來找我,我帶你去買些新衣裳。”琅鳶臨走對阿灰道。

    阿灰撐起自己吃的難以動彈的身子,半坐著目送琅鳶,手裏還握著她給的小食,漸漸地,有些失神。

    “真好。”阿灰喃喃自語著,唇又笑得像月牙一樣。

    次日晨,琅鳶帶著阿灰到了旭城最大的成衣坊。

    成衣坊緊鄰著綢緞莊,四通八達,門可羅雀。

    阿灰望了一眼製衣坊裏頭穿金戴銀的女子,這地方不同於普通的成衣坊,來來往往都是貴族家的小姐夫人。

    阿灰有些局促的攥起琅鳶的衣角,“阿灰在外頭等你吧……不然她們……要笑話的。”

    琅鳶鳳目微慍,“我看誰敢!”說著,便拉著阿灰進去,“挑吧。”琅鳶站定了對阿灰道。

    裏頭有三層樓高的支架,展示各式各樣的華美衣裙。

    阿灰瞠目結舌,滿眼姹紫嫣紅綾羅綢緞。“阿……阿灰……從來沒看過這麽多衣服!”

    難以置信,這世間的女子竟然有如此多的心思,能編織出這樣多的衣裙,她忍不住仰起頭,腳尖一點點的轉起來,幸福的整個人快仰下去。

    “簡直像做夢一樣!不……做夢也夢不到這樣的!”

    琅鳶見阿灰這樣,自己也不禁勾起了唇角,一開始,她不過是想要投其所好,因為她需要阿灰這樣一個奇女子留在身邊。

    但是眼下,她忽然覺得阿灰是不是願意留在她身邊已經不那麽重要了,她實現了阿灰作為一個女子多年來的美夢,這是多讓人高興的一件事。

    阿灰的手顫顫的指向一件綴有羽毛的廣袖長裙,“好美啊。”

    琅鳶掃了一眼那件衣裙,手在料子上婆娑了一下,“料子尚可,做工欠佳。老板!”琅鳶招呼來製衣坊的老板,“給我一套西域風格的衣裙,要最好的。”

    雖然上官穆順讓琅鳶把賬記在濟世堂名下,琅鳶沒有那樣做,還是自己付了銀兩。

    以阿灰的長相,若是穿尋常衣裙便浪費了她的獨特,因此琅鳶給她選一般中原女子都無法駕馭的西域風格。

    阿灰的眼睛一直在那些衣服上打轉,無法自拔,三十多年了,她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和這些東西扯上什麽關係。

    那些細致華美的流蘇,精巧嬌弱的掛飾,滿是繡花綴著寶石的長裙,若是以往聽來,隻會覺得這些東西累贅,如今親眼所見,才發覺它們美的驚心動魄。

    很快,店裏的夥計捧著衣裙來了。

    “姑娘,這是才進的。”

    琅鳶拿起頭紗的一瞬間,阿灰的眼睛再次迷離了。

    這一抹藍紗仿若綴著星辰的夜幕,深邃令人神往。琅鳶將藍紗比在阿灰臉邊,若有所思,“若是膚色再白一些就完美了。”

    “給……給我的?”阿灰難以置信地指了指盛放衣服的木盒。

    “當然。”琅鳶將木盒往阿灰手裏一放,眼前頓時閃亮亮一片。

    阿灰整個人像是蕩漾在夢境裏,回府的腳步都是飄的,穿上了整套,更是在鏡子前發懵,喃喃道:“這……定是天下最美的衣裳了……”

    琅鳶坐在一旁靜靜看著,開口道:“不,我在一個地方見過更美的衣裳。”

    阿灰對著鏡子愣了愣,轉過身,拿起盤裏的糕點,“那這個呢?那地方有麽?”

    琅鳶接過她手裏的糕點放回盤子,“有,比這個好吃一百倍。”

    阿灰驚喜的問:“那是什麽地方?!”

    琅鳶挑眉輕笑,“本宮的家,皇宮。”

    阿灰咕咚一聲癱在了地上,有些黑的膚色此刻白了不少,“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琅鳶起身把阿灰扶起來,正視著阿灰的眼睛,“可皇宮裏並不是什麽都有的,比如……”

    “沒有本宮的母後那樣的絕世美人。”

    阿灰倒吸一口氣,眼前的人竟然是當今長公主!薑琅鳶!

    “你就是本宮要找的人,阿灰。”琅鳶的聲音叫醒了恍惚中的阿灰。

    阿灰指了指自己,誇張的咧嘴笑了,“別逗了,您是說……我?是絕世美人?”

    琅鳶臉上毫無笑意,阿灰看著琅鳶認真的表情,有些緊張的往後退了兩步,轉身又看向鏡子。

    “看清楚了麽?”琅鳶輕聲問,“看清自己了麽?”

    阿灰的手慢慢撫上自己的臉,眼角已經有細微的紋路,它們似乎在無聲的告訴她,她這些年是怎麽樣活過來的。

    於是她的淚一下子奔湧了出來。

    “爹娘餓死之前叫阿灰活下去,阿灰便拚盡一切活下去。”

    阿灰轉過身望著琅鳶,一縷淩亂的發橫過她淚濕的臉,“阿灰為了活著而活,已經三十多年了……阿灰都記不清自己具體多大了,外麵兵荒馬亂的時候,阿灰就躲在地底下,地底下沒有太陽,沒有月亮……有時候一躲就不知道多長時間過去了。”

    見阿灰吐露心聲,琅鳶走近阿灰,動容道:“阿灰啊……本宮的姨娘,把本宮母後的骨灰添進煙花,放給本宮看。”

    阿灰難以置信的皺起眉。

    琅鳶含著淚道:“本該下地獄的人,卻坐在最高處,盡享人世繁華。善良無辜的人卻被玩弄,被欺騙,他們瘦骨嶙峋,卑微如塵土。”琅鳶望著阿灰心疼的說:“甚至像死去的人一樣住在洞穴裏,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

    阿灰噙著淚,用力點了點頭。

    “本宮記得你說過,你喜歡本宮,是因為本宮是敢查肉果子的勇士。”

    阿灰點點頭答應道,“是!”

    “隱藏在暗處的齷齪肮髒不止一二,隻有站的更高,才能照亮更多的黑暗,你願不願意同本宮一起,做那光中的一束?”

    阿灰的目光微微顫抖,她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熱淚盈眶。

    她的手抓起自己的裙擺,“阿灰以前……看不到那些,閃閃發光的東西。也不知道這世上還有那麽好吃的飯。”

    她的聲音開始變得哽咽,“看到好多人傾家蕩產去買肉果子,官府強拆我們破敗的住處,也隻是,敢怒不敢言……”

    她緊緊握住手中的裙擺,像是想要將什麽東西緊攥手中,猛然睜開眼,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明朗和堅定。“阿灰不想再那樣低賤的活著了!”

    琅鳶臉上終於漾起了久違的笑意。“我們來取個新名字吧,慶祝你的新生。”

    “好啊!公主讀過書,公主來取吧!”

    “你叫我琅鳶就好了。”琅鳶想了想,細細看著阿灰,道:“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

    “就叫灼淥如何?”

    阿灰重重的點點頭,粲然一笑。

    接下來,琅鳶讓上官穆順找來女師父,開始教灼淥禮儀,琴棋書畫,並且讓她深居簡出,以免曬到太陽。

    三日後。

    乾羨蹲在窗口,用小爪子拖著下巴沉思道:“老夫瞧著她很是認真啊,看來是真想進宮。”

    琅鳶將女裝穿在男裝外頭,走過來摸了摸乾羨的頭,“那還用說,要是有機會,這天下的女人,哪個不想進宮?”

    乾羨撇撇嘴,“她以前肯定不會有這樣的願望,做夢都不會有。”

    琅鳶得意道:“那是,是本宮給她點燃的。”

    乾羨蹦上琅鳶的肩,凝視著灼淥認真學儀態的模樣,淡淡道:“你點燃的……恐怕不止有願望。”

    “好啦,少故作深沉了。”琅鳶轉身向外頭走。

    出了門,琅鳶遠遠就給上官穆順打招呼,“二管家?起得真早啊。”

    上官穆順這才偏過頭看琅鳶,見琅鳶發現他在看灼淥,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你也早啊,還上首飾鋪去?”

    “是啊,今天就別叫他們跟著了,這麽早,讓弟兄們睡個回籠覺。”琅鳶笑道。

    “哎呀,那怎麽行……”上官穆順正要堅持,琅鳶卻看向了灼淥的方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沒什麽的。”琅鳶又對上官穆順笑了,拍了拍他的肩,揚長而去。“我早去早回。”

    乾羨蹲在琅鳶肩頭,明白她今日又是男裝又是不讓人跟著,定是要去看看那個樹父在神樹祠搞什麽名堂。

    “內個……死丫頭,有個事老夫得跟你說一下。”

    一出府門,乾羨便對琅鳶說。

    琅鳶側頭,“什麽事?說吧?”

    “老夫不知道怎麽回事,這幾日身體開始變得很虛弱,一會兒要是出了什麽事,可能是噴不出火了,你心裏可要有數啊。”

    琅鳶把乾羨從肩上提下來,放在手裏,“為什麽你會變得很虛弱?”

    乾羨撓撓頭,“這句話的重點難道不是噴不出火了?”

    “不,你的身體怎麽了?是府裏吃的不好麽?”琅鳶緊張起來。

    乾羨趕忙道:“不是,老夫的身子,哪怕是飯菜裏讓人下了毒,都能自行消化的。”

    琅鳶鬆了口氣。

    “至於為什麽這麽虛弱,老夫自己也不清楚……”乾羨歎了口氣。

    琅鳶勾了勾它的下巴,“那就回來給你熬雞湯喝,你再啃點人參啊鹿茸啥的,補補。”

    乾羨順著她的手腕爬上她的手臂,又竄上她的肩,尾巴往她脖子上一蹭,一臉猥瑣笑容,“看到你這麽關心老夫,老夫感覺好多了呢。”

    “沒個正形!”琅鳶沒好氣的快步走了,乾羨笑著往她肩上一癱,“哈,現了真形嚇死你。”

    神樹祠的見證活動搞得十分浩大,許多人一大早就開始往神樹祠走,琅鳶一問,便知道了去神樹祠的路。

    找角落脫下外頭的女裝,琅鳶買了個鬥笠一帶,又是男子模樣。

    一路上,男女老幼,各行各業,富的窮的,什麽樣的人都有,且自各個巷子街道匯聚而來,人越來越多。

    隨著遠處高大的神樹祠逐漸映入眼簾,癱在琅鳶肩上的乾羨也坐了起來。

    神樹祠建的十分華美,外形看上去像一棵有著巨大樹冠的樹,上頭綴著無數閃閃發光的石頭,顯得招搖而炫目。

    雖然神樹祠已經建的很大了,但是也裝不下湧來的人海,所以眾人便圍住神樹祠,席地而坐。

    琅鳶同所有人一樣把目光投向了最中央的高台,等了很久,才看到一個綠色的帽子出現在人們的視野裏。

    乾羨跳上琅鳶的頭看了一眼,蹦下來道:“是樹父。”

    接著,樹父慢悠悠的走上了高台,開始帶著眾人唱歌。

    如此壯觀的人海,人們忽然異口同聲的唱起歌,這樣的大場麵隻讓琅鳶想到八方使臣來朝時的盛景。

    乾羨皺著眉堵著耳朵,“他們唱的啥啊!這麽難聽!”

    琅鳶道:“歌詞大多是讚美神樹的!”

    一曲終,眾人與樹父同道:“神樹永垂不朽。”

    樹父向眾人微笑,那是一個慈祥,善良,仿若可以包容一切的微笑。

    “眾所周知,我們曾生活在渾渾噩噩的時間段裏,我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來到這個世上,不知道我們究竟要在這世間做些什麽。”

    樹父雙手合十,“後來,偉大的神樹讓我們明白,我們的生命來自於它,因為它的愛,我們來到了這個世上,它要我們在這世間沒有病痛,沒有苦惱,永遠於它同在。”

    人海裏異口同聲:“神樹永垂不朽!”

    樹父點點頭,欣慰的笑著:“聽聽,這是樹徒讚美的呼喚!知道麽?你們的呼喚,將喚醒那些還在迷途中的人,今天,我們就請到了一位!”

    樹父用手給大家指向一邊,“在歧路走了一生,彌留之際,被偉大的神樹寬恕,並救回來的人。”

    看到走上高台的老人,琅鳶驚的瞠目結舌,“是……是祥龍街的……林爺爺!”

    站在琅鳶肩頭的乾羨也睜大了眼睛。

    隻見老人在樹徒的攙扶下坐在了台上的椅子上。緩緩開口道:“想必,下頭不少人都認識老朽吧?”

    “是!”

    “這裏!”

    底下傳來一大片呼喊聲,琅鳶和乾羨循聲看去,竟然是祥龍街的居民!

    老人點點頭,“老朽……是最堅定的龍徒!老朽一生都在信奉龍,敬愛龍,為了不讓官府改建祥龍街,老朽組織了整個祥龍街的居民靜坐街口!”

    人海裏開始響起議論聲。

    琅鳶的身旁的大媽搖搖頭,“嘖嘖,什麽年頭了,這老頭真愚昧。”

    老人激動繼續說,手裏的拐杖不斷打著地麵。

    “為了不讓樹徒燒龍祠,老朽……一個人,在龍祠裏,守了整整半個月!”

    身後又有人議論,“都這麽大年紀了,有必要麽?瞎折騰什麽啊。”

    琅鳶又心疼又擔心的看著老人,接著,便聽他說。

    “結果諸位猜怎麽著?老朽回去就病了!哎呦……請來的郎中啊,都說老朽活不了幾天了,賣棺材板的都到老朽家裏來問嘍!”

    人海裏一片唏噓。

    “幸好神樹寬容!神樹是真的愛我們啊,它派樹父來,給了老朽,一顆神樹結下的肉果子!”

    老人感激的握住樹父的手,樹父點點頭。

    “老朽的病好了!真的好了!”老人說著,直接從椅子上站起身,“是樹徒們敬老,偏要讓老朽坐著,其實老朽吃了肉果子以後不僅病痊愈了,腿腳也利索不少,你們瞧!”老人在台上拄著拐杖走起來,健步如飛。

    “你們瞧啊!”老人繞著高台走了一圈。“哈哈哈哈哈……”

    老人發自內心狂喜的樣子很有感染力,讓底下看的人也忍不住笑起來,人海裏蕩漾著一片歡喜氣氛,台上一直回蕩著老人喜極而泣的那句,“你們瞧啊!”

    乾羨深深望了一眼台上,仰麵跌了下去。

    “乾羨!”琅鳶趕緊把乾羨從地上捧起來,它卻怎麽都沒有了反應,如果不是鼻尖還有微弱的呼吸,就幾乎和死了一樣。

    琅鳶抱著乾羨,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拉了拉旁邊的人,“兄台!請問他說的肉果子哪裏有賣?”

    那人奇怪的看了琅鳶一眼,“哪裏都有啊。”

    琅鳶一愣,“哪裏都有!?”

    那人一頭霧水的點點頭,“是啊,你不知道麽?不過你最好在靠譜的地方買,聽說有的藥鋪賣假貨。”

    琅鳶轉過身就跑。

    “借過!”

    “對不起!”

    一路穿過人群,琅鳶瘋狂地跑。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肉果子明明是殺人取肉的勾當,是母後臨終都不能安詳的原因,為什麽會在每個藥鋪賣呢!濟世堂幫她查肉果子,不會不知道這些啊!

    砰!琅鳶迎麵撞到了一個男人的胸口。

    “對不起!”

    琅鳶話音未落,卻被那人扶了一下,醇厚的男聲從上頭傳來。

    “是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