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5章 秋後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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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兄,你說那個小人這一回還有沒有上次的幸運。”鄧樾問道。
    昨夜,監考官打方誌成一頓板子就算了事,並未深究到底。
    對於這樣的處理結果,眾多考生心裏都認為處置過輕。
    可不滿又能如何,處置權在監考官的手裏。
    “很難說。”朱成鈞也不敢確定,以方大才子的學識還不至於讓外麵的人給他傳遞小抄,頂多是適應不了貢院的膳食讓外麵的人給他弄些吃的解解饞。
    “嘎吱……”
    “史兄,情況如何。”鄧樾連忙迎上詢問。
    史謙和那四人神色黯然,歉聲道“姓方那小子警覺性太高,隨後趕來的衙役又動靜過大,驚動了那小子,此行未能將他人贓並獲。”
    聞言,室友連聲抱怨老天不長眼。
    “史兄無需自責。”朱成鈞拍了拍史謙的肩膀,轉身對一眾室友深深一揖,說道“姓方那小人是衝我來的,為了不連累諸位兄台,今晚我就在外麵對付一宿。”
    春夜露重,鄧樾不忍朱成鈞在外麵露宿,當即站出來說情,“朱兄為人如何,我想大家都心中有數,昨夜要不是朱兄多留了個心眼,我們隻怕都難逃小人暗算。朱兄此恩,此情,我鄧樾沒齒難忘。朱兄若執意睡台階,我與你一起。”
    “我史謙,願與朱兄共進退。”史謙仗義道。
    “朱兄於我們大家有恩,驅趕恩人的不恥之事,我做不來。”
    “朱兄就留下來吧,我還不信了,憑我們這麽多人會防不住小人暗算。”
    “願與朱兄共進退!”
    …………
    朱成鈞見一眾室友都打消了被連累殃及的芥蒂,選擇跟自己共進退。收獲了一眾室友的信任,朱成鈞的一顆心也是倍覺感動。
    “謝謝……”朱成鈞深深鞠躬致謝。
    “從現在起我們就是患難與共的袍澤,說謝就生分了。”
    “說得是!”
    第二場考試所有考生都提前交卷,眼下天色尚早,朱成鈞跟一眾人室友大侃特侃,有了齊心對付小人陷害的經曆,一番愉快交談過後,大家越發顯得熟絡起來。
    從交談中得知,方誌成因夾帶汙穢書籍進貢院,挨了一頓板子後,當夜就被同屋室友趕了出去,就連走廊過道都沒有他的容身之地,方誌成現在的處境完全等同於過街老鼠,人嫌喊打。
    期間,朱成鈞借故如廁,跟夥同方誌成陷害自己的那個衙役取得了聯係,在一番威逼利誘之下,衙役不再惦念方誌成未結的尾款和紅口白牙許諾的厚利。
    一場小人蓄意製造的陷害,就這樣消弭於無形。
    翌日,最後一場考試如時拉開序幕。
    第三場考試,子史論,時務策各一道。
    要想做好這兩道題,必須擁有足夠的知識儲備和開闊的眼界見識不可。
    經過審題,朱成鈞發現這兩道題明顯有偏幫官宦之家和書香門第學子之嫌,對生在偏僻小鎮閉門讀書對外界和時局接觸有限的學子非常不公平。
    用朱成鈞的話說,就是教育資源不均衡。典型的讓一個小鎮做題家去跟大城市那些打小就接受素質教育,全方位綜合能力都經過係統培養的學生同台競技。這樣的競賽,教育資源落後地區的學子縱然不至於全軍覆沒,卻也非天縱之才不能脫穎而出。
    朱成鈞留意到對麵考棚的考生拿到考題後正抓耳撓腮,有一種無從下手的感覺,就連有才子之名的方誌成似乎也不例外。看到考生們露出的痛苦表情,朱成鈞嘴角勾起一抹很不厚道的笑意。
    這主要得益於自己穿越者這一身份的絕對優勢,後世中不少二三流的專家學者可沒少在各大媒體上對曆朝曆代的重要曆史事件、曆史人物、政治、經濟、文化……進行全方位的激烈辯論,他們也不吝嗇,將自己的研究成果‘無償’公之於眾。
    要想解答這兩道大題,朱成鈞擁有足夠多的‘參考文獻’。那些活躍於大眾熒幕的學者雖說是二三流的水平,但其論點絕對足夠新穎,都是拿納稅人的血汗錢在做學問,做研究,充足的研究經費也不是白白撥下去的,他們搜集的論據絕對充足。
    若將百‘家’學說融於一文,到底能不能作出一紙千古雄文,就看自己這個文學裁縫有沒有巧手奪天工之能了。
    朱成鈞跟所有考生一樣閉目苦思,打腹稿,擬草稿,修撰,潤色,最後謄抄到考卷上,一通忙活下來又花了將近兩個時辰。
    完成謄抄工作,朱成鈞對自己寫的文章頗為滿意,意外發現自己還頗具文學裁縫的潛質。隻要後世的學者們不是苦坐白吃公糧,有那麽幾分真材實料的話,自己這兩紙文章絕對能引起閱卷官的高度重視。
    朱成鈞抻了抻久坐累得發沉的腰盤,簡單收拾一下案板上屬於自己的東西,當即舉手喚來監考官,第一個交卷離場。連考三天三場,前兩場都是老二,最後一場總算當了回一哥,實屬不易。
    考官收走試卷後,朱成鈞站起身活動活動了發麻的腿腳。
    “哼……”朱成鈞呼氣弄掉鼻塞,剛想要換口氣,一股惡臭差點將人熏暈過去,嚇得朱成鈞連忙將那屢氣拒之鼻孔門外。
    出了考棚,朱成鈞略略駐足留意了一下,看到不少考生仍在艱難的擬稿撰文,看到他們心無旁騖,朱成鈞輕輕一歎,佩服!在這樣的惡臭環境下還能如此專注。
    在衙役的護送下,朱成鈞捏著鼻子一步步走向龍門。
    “嘎吱……”
    閉院三天的龍門,徐徐打開。
    “龍門開了!”
    “這麽早?!”
    “往年都是日暮西山才有舉子走出貢院。”
    …………
    龍門外,一早就擠滿了翹首以待的好事者。
    在他們的固有觀念中,最先走出貢院的舉子大多數都考得不差,不日開榜後基本都榜上有名。有女兒待字閨中的人家都會在這個時候跟最先走出考場的學子提前搞好關係,投資一個未來的進士,絕對是一本萬利的投資。
    朱成鈞掃了一眼對麵閣樓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貌美少女,一雙雙妙目無不緊緊盯著貢院大門。都是良家少女居多,表現得還算矜持。舉人身份不過是一次性的省試資格罷了,不值得她們犯花癡,拋繡球擇婿那是不存在的事。新科進士就是另一份待遇了,不過那都是朝中權貴預定的佳婿,一般人家要想拋繡球擇婿,抱歉,門都沒有。
    新科進士是尋常人家高不可攀的存在,貿然將女兒嫁給一個州榜貢士又太過冒險,鮮有人家會這麽做。
    朱成鈞緩步走下台階,不一會就被圍上來的人擋住了去路。
    “公子,老朽邀您到對麵閣樓一敘。”
    “去去……公子,馬車已經備好……”
    …………
    朱成鈞見大家都搶著跟自己攀上關係,開榜後若是自己榜上無名,他們還會這般?很顯然,他們不會。
    “抱歉諸位,我沒考完就離場了。”朱成鈞黯然一歎。
    這句話仿佛一盆冷水徹底澆滅了他們高漲的熱情,隨即而來的便是一片嗤聲和齊刷刷的鄙夷目光。
    敢情這小子沒考完就交卷離場是為享受這短暫的萬眾矚目,大家都恨不得將剛才撒出去的熱臉盡數收回來,拳拳盛意給了一個末場棄考之人,想想就丟人。
    眾人自覺讓路,吸取了這次教訓,他們心裏都一致認為對待下一個走出考場的學子就得小心謹慎了,臉可不能丟第二次。
    沒了紛紛擾擾,朱成鈞也樂得清靜。
    “朱公子請留步。”
    “原來是先生,幸會。”朱成鈞轉眼看了一下,竟是三天前那位老神棍。
    老神棍上下端詳了朱成鈞一眼,連連頷首,接著就開始賣弄玄虛,“老朽觀公子頭頂祥雲,此番定能高中。”
    “謝過先生。”朱成鈞習慣性的摸錢袋子,這個壞習慣是在院那三天學來的,不料摸了個空,暗暗責怪自己花錢大手大腳。沒錢打賞,朱成鈞小小的鬧了個尷尬,笑道“此番在下若能榜上有名,再行後報。”
    “大哥!”站在馬車上的徐霄衝朱成鈞連連揮手。
    接著,三道窈窕身影就竄出了車廂。
    “夫君……”多日不見,蘭兒和鸞兒難抑相思之苦,快步小跑了過來。
    芮瑾萱則顯得端莊持重許多,也隨之迎了上來。
    朱成鈞張開雙臂,卻不見二女投懷送抱,看來這兩個丫頭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掛念咱,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鸞兒捏著瓊鼻,說道“夫君……你身上有味……怪難聞的。”
    朱成鈞低頭聞了一下,差點沒把隔夜飯吐出來,也難怪兩位愛妾嫌棄。
    “蘭兒,你去找人寫幾個牌子,字一定要寫得足夠大,讓人立在最顯眼處。”朱成鈞回頭看了一眼貢院大門,仍看不到有人出來,也不知道他們要考到什麽時候。
    蘭兒秀眉微蹙,不解夫君這是何意,問道“夫君要寫上哪幾個字?”
    “乙三號同窗好友,考後請到啟明書社一敘,落款,寫上我的名字。”
    蘭兒應了一聲就下去著手辦理。
    芮瑾萱見朱成鈞出來的第一件事竟是呼朋喚友,隻字不提考得怎麽樣,他到底是進去考試還是去跟廣大學子交朋友了。
    安排妥當後,朱成鈞坐在車轅上直奔啟明書社。
    “大哥……你身上的味道確實重了些,難怪幾位嫂夫人嫌棄。”徐霄忙著趕車還不忘打趣自家大哥。
    朱成鈞見徐霄都嫌棄自己身上有味,當馬車轉角到無人處,朱成鈞在徐霄耳邊低聲吩咐道“稍後你到縣衙找鍾利貞,跟他說參考的學子中有方家餘孽,讓他留意一個叫方誌成的學子。”
    方誌成屢次給自己找不痛快,朱成鈞決定秋後算總賬,讓他嚐嚐才出科場就進監牢的滋味。及諸不孝、不悌、隱匿工商異類、僧道歸俗之徒都不準參加科舉考試,像方誌成這種既是商賈之家又是罪人之後,斷無參加科舉的資格。他的身份一旦被確定,等待他的將是牢獄之災,殺身之禍。
    朱成鈞堅信鍾利貞一定會徹查到底,畢竟事關他的切身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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