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4章 貢院暗流
字數:5996 加入書籤
“喲……這不是方大才子嘛。”
就在大家排隊檢查進考場的時候,方誌成拖著傷體一步一挪的趕來。
“什麽才子!呸!”
“第二天就能爬起來參加考試,這頓板子是打輕了。”
“這位兄台,此言差矣。”一個考生搖頭晃腦的說道。
“還請兄台,不吝賜教。”另一個考生躬身請教。
“方大才子身殘誌堅,堪稱我輩楷模,豈可嬉笑,我等當肅然起敬。”
“哈哈……”
在一眾學子的白眼和冷嘲熱諷之下,臉色蒼白憔悴的方誌成瞬間恢複了血氣。
朱成鈞淡淡的瞥了一眼方誌成,昨夜之事過後,可以確定他就是主謀,幫凶不過是純粹的拿錢辦事,如此一來,事情就簡單多了。
看到方誌成仍賊心不死,眼中的恨意夾著屈辱的憤怒,此刻的表情看起來甚是扭曲猙獰。就他現在這副半殘病體,要想再整一出想必有那顆心也沒那份力。
煩心事告一段落,朱成鈞跟所有學子那般,依次排隊進入考場。
雖說早已鎖院,但一番搜身檢查卻是免不了。
可能是有人檢舉科場舞弊,進入考場的檢查似乎比登龍門時顯得更加嚴格。
“這是什麽?”衙役在對朱成鈞進行搜查的時候,似乎摸到一團硬物。
“上差請。”朱成鈞坦然將錢袋掏出來供衙役檢查。
衙役習慣性的掂量幾下,入手感覺還挺沉,訕訕的搖了搖頭,像是在說,帶這麽多銀子在身上難道不嫌硌得慌。
“還你,小心保管,別弄丟了。”衙役將錢袋子遞還給朱成鈞,心道這麽一大袋銀子,少說得有三十八兩吧,真有錢!
銀子可以帶進去,紙卻不允許,朱成鈞不禁慨歎,紙比銀子貴。
考棚還是那個考棚,隔壁雖說沒人……但仍是臭氣熏天。
朱成鈞不得已再次用上準備好的阻隔神器,心裏早就把那群工作懶散,隻為混薪俸的衙役罵了個半死,白領納稅人的錢款不辦事,回家賣紅薯吧你。呃……貌似現在這個年代造福天朝百姓的紅薯還沒傳進來。
考生陸續就座,監考官隨後登場。
“咣當……”
“開……題!”
第二場考詩、賦各一首。
詩為情而造文,賦為文而造情。
詩感情抒發為重,賦敘述事物為主。
看到考題,朱成鈞連忙搜刮腦海裏南宋以後著名詩人的詩篇,寫詩作賦實在有些為難人,朱成鈞不得已隻能裁剪後世詩人名篇中的隻言片語,拚拚湊湊,裁裁剪剪,再修一修韻腳使之符合答題要求便能交差了。
即便如此,雖然‘改’詩的難度可以忽略不計,畢竟字數不作特別要求,文學體裁對應得上即可,但要寫出沒有語句毛病且讀起來朗朗上口的長篇‘賦’,這可是一件非常擠腦髓的苦差事。拚剪裁縫‘賦’雖苦,為了不交白卷,隻得拚了!
當了將近一個時辰的文學裁縫,一首詩,一篇賦總算問世了。
掃了一眼辛苦多時的‘傑作’,朱成鈞心裏甚是滿意,在此不得不感謝應試教育的滔天功勞,咱可以不會,但不妨礙咱能做對。
小小檢查了一眼,朱成鈞正要舉手交卷,不經意間看到趴著答題的方誌成早早就舉起了手。從監考官走動的身影來看,方誌成居然仍是走出考場的第一人。挨了二十大板絲毫不影響他文思泉湧,若是胸中沒點墨水,斷斷做不到。
為了盡快遠離環境惡劣的考棚,朱成鈞緊隨其後交卷離場。
方誌成拖著傷體走出考場,護送他的衙役沒有馬上轉回貢院的意思,朱成鈞見二人鬼鬼祟祟的,肯定有不可告人之事。朱成鈞放輕腳步,貓著身子小心翼翼的靠近。
兩人走到拐角樹蔭下。
方誌成忍著隔夜傷痛質問道“你辦的都叫什麽事!”
衙役目露鄙夷,冷哼一聲,“彼此彼此。”說著,衙役攤開手掌,“答應你的事我已經辦了,是你把事情搞砸了,怨不得我。還請方公子將尾款結清,你我的交易到此為止。”衙役見方誌成有所拖遝,臉色當即沉了下來,“方公子是想賴賬?”
“再勞駕您一次,事成後雙倍酬謝。”方誌成似乎無懼衙役即將爆發的怒火。
上一次的尾款還未結清就想談新的合作?這不符合做生意的規矩。
“方公子是想故技重施?你昨夜已打草驚蛇,在下奉勸你還是安心考試,別總想著害人。”善意的勸告說完,衙役話鋒一轉,怒道“爽快點,給錢。”
“我現在沒錢!你要想拿到尾款,就好好配合我把事辦了。”方誌成兩手一攤,一副老子沒錢,事情你還得照辦。
“你!”衙役憤怒的揪著方誌成的衣襟,當想到他還欠著自己銀兩,態度瞬間緩和了不少,抬手拍了拍方誌成的衣襟,詢問道“鄙人很好奇,那個叫朱成鈞的小子在什麽地方得罪你了?讓你這般挖空心思的要他身敗名裂。”
“總之是不共戴天之仇!幹還是不幹,麻煩你給句痛快話。”
衙役遲疑了一下,說道“容我考慮考慮。”
聽到這裏,朱成鈞可以斷定方誌成就是方家的漏網餘孽。他口中的不共戴天之仇,除了殺父破家之仇就數奪妻搶子之恨了。看來前鍾離縣首富方家狡兔三窟呐,在外麵居然還有一個這麽大的兒子,就連官府都沒查出來,藏得夠深的。
傷成這副模樣還不忘給咱找不痛快,可見方誌成對咱老朱恨之深絕對是深入骨髓的那種。坐等被仇人設計,隻采取守勢不是咱朱家兒郎的風格,反擊,絕對要反擊。
方誌成似乎料定這個窮酸衙役經受不住錢財的誘惑,不擔心他不答應,更不怕他會將此事抖摟出去,曆數科場舞弊的判決文書主謀跟幫凶基本都是同罪。
衙役知道自己不能離場太久,剛到轉角處差點就跟朱成鈞撞上。
“咳……”朱成鈞輕咳一聲,麵帶微笑的迎上做賊心虛的衙役。
“你……也考完了?”衙役嘴角不自然的顫了一下。
“我出來有一會了。”朱成鈞緩步湊了上來,雙眼習慣性的掃了一眼四周,壓低聲音,說道“你們的談話,我都聽到了。”
衙役強作鎮定,說道“什麽談話?你要……要是沒事,我還得回去。”
朱成鈞拍了拍衙役的肩膀,說道“我叫朱成鈞,不知道你在衙門裏聽沒聽過我的名字。沒聽說過也不要緊,你隻須知道我跟你們縣衙幾位大人的交情都不錯即可。”朱成鈞說話的時候始終流露出和煦春風般的笑容。
“你就是名滿本縣的朱公子!”衙役還以為是同名不同人,在他的印象中,商賈子弟是不能參加科考的。得知對方的身份,這個衙役立時嚇得兩腿發軟。
“你出來太久了,晚些見。”話落,朱成鈞隨即轉身。
州試都是一縣學子參考,朱成鈞不相信這個衙役會在這件事情上犯糊塗,誰能得罪,誰得罪不起,對這些勢利小人而言他們比誰都心門清。隻要解決了這個衙役,方誌成要想花錢買通別的衙役去構陷自己,他的錢袋子暫時不允許。就紅口白牙,輕飄飄的承諾要想說動其他勢利小人,簡直是做夢。
危機得以解除在即,朱成鈞心裏直歎,錢財,身份,地位,都是好東西呐。
對於方誌成這個方家餘孽,待考完試後再慢慢收拾他也不遲,就憑他是方家餘孽這個身份,憑借自己跟縣府的關係,知會一聲便能將他輕鬆打入穀底。
“朱兄!”走出考場的學子越來越多。
“鄧兄。”朱成鈞轉眼一看,是鄧樾在叫喚。
鄧樾上下打量了一下朱成鈞,說道“朱兄第一個走出考場?”
朱成鈞搖了搖頭,說道“慚愧,第一人仍是我們的老朋友,方誌成。”
“呸!此等陰險小人,與之為伍,視為恥也。”鄧樾扭頭吐了口唾沫。
“咕咕……”兩人的肚子同時犯嘀咕。
無他,沒點油水的清白飯菜,實在不抗餓。
“哈哈……走!”二人快步走向食堂。
來到食堂,朱成鈞看到用餐的考生竟不下十餘人。
方誌成站著用餐,如此鶴立雞群,想讓人無視都難。
朱成鈞見所有人都對方誌成指指點點,在行為上更是刻意疏遠、成心孤立。
“對這等陰險小人,朱兄不必生憐憫之心,他完全是咎由自取。”鄧樾的話清晰無誤的傳入在場所有人的耳中。有了鄧樾的大膽發聲,隨之而來的毀譽之言越來越不堪入耳。方誌成加快扒飯,隻想著盡早遠離這個讓他感到渾身不自在的‘是非之地’。
來到負責打飯的大伯麵前,飯菜還是跟昨天一個樣,朱成鈞皺著眉頭說道“大伯,能不能請你給我們做些點心,價錢好商量。”
食堂大伯似乎對朱成鈞印象極佳,笑著說道“公子太為難老朽了,飯堂就這些食材,您讓我上哪給你找東西做點心。”
“給,兩份飯的錢夠吧。”朱成鈞趁著給錢的時候跟鄧樾對了個眼色。
“夠……夠了……”食堂大伯連連躬身致謝。
方誌成言之鑿鑿說點心是他花大價錢請食堂大廚做的,就衝食堂大伯的憨厚老實勁,絕不至於撒謊。兩人的口供對不上,必有一真一假,就算沒經過調查取證,朱成鈞更傾向是方誌成在撒謊。自帶幹糧進考場雖說被允許,但進入考場的東西都需要經過詳細盤查才能放行,整塊的餅,衙役都會給你撕得粉碎檢查過才準放行,這個工作太過繁瑣,後來大家也都默認了不準考生私自帶食物進考場。人人都吃幹糧,是要食堂大廚失業嗎。
食堂不提供點心,衙役又都默認了不許自帶幹糧,那方誌成手中的新鮮點心又是通過何種途徑流入貢院的?
“朱兄,鄧兄,你們來得真早。”史謙正好撞上打好飯的朱、鄧二人。
緊隨史謙腳步而來的還有三五個室友,朱成鈞見方誌成丟下碗筷便走,連忙拽了一下史謙的衣袖,低聲交待,“你負責秘密跟蹤,另外兩人策應你,剩下兩人去通知衙役過來。切記,小心行事,這一次必須人贓俱獲。”
攜手對付仇人,他們自是樂意,史謙等人當即照辦。
在鎖院的情況下方誌成還能與外界取得聯係,誰也不拿不準他會弄些什麽東西進來。朱成鈞本想著考完試後再找他算賬,就眼下的情況看來是不能等了,必須果斷出手將這個隱患盡早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