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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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廳一間小會議室門前。
    “快進去吧,徐長官等了好一會兒了。”韓平在門口招呼著三人。
    “小道長,你在外麵坐會兒?我和教授進去會會美女。”王江寧依然完全不信任呂衝元,說著話衝韓平使了個眼色。韓平立馬會意,拽著呂衝元就說要帶他去參觀警察廳。呂衝元笑著搖了搖頭,很痛快地和韓平走了。
    這間會議室隻有一扇窗戶,卻厚得厲害,透不進來多少光。兩盞白熾燈照著亮。徐思麗穿著軍裝坐在桌子對麵,麵前擺著好幾本卷宗。她仿佛永遠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樣子,絲毫看不出疲態。
    王江寧和梅檀扯開椅子在徐思麗麵前坐下,“徐小姐,情況如何?”
    “有兩個情況。先說那艘沉船的事情吧。海軍部的拖船昨晚就把船拖上來了。船上一共發現了四具屍體,三男一女。”徐思麗說著打開了一本卷宗,遞給了王江寧。她看到梅檀的神色,知道他想問什麽,便輕描淡寫地繼續說道:“女的是一名中年婦女。從衣物來看,應該是船行的老板娘,不是陳婷婷。”
    梅檀輕輕籲出了一口氣。
    “有一個不是燒死的?”王江寧翻著卷宗,在法醫鑒定報告上停下了目光。
    “沒錯。四個人都是被人捆綁手腳,扔在了船艙裏。但其中一具男屍經法醫解剖後發現,氣管和肺部沒有任何的煙塵和灼傷跡象。”徐思麗平靜地說著,“法醫推斷,死因是機械性窒息,且死亡時間較其他三人要早。”
    王江寧看著鑒定報告,和梅檀對視了一眼,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不錯。我問過老張,他也不太確定這具屍體的死亡時間具體是哪一天,但是起碼比另外三具要早將近一天。另外三具屍體身份明確,一具是船行的船老大,女屍是老板娘。這兩具屍體戴著鴛鴦金戒指,年齡也相近。還有一具男屍,非常年輕,他的頭部沒有被燒到,是煙氣吸入太多嗆死了。經熟人辨認,證實是船老大家的兒子。”徐思麗說到這麽慘烈的事情,語氣也沉重起來。
    王江寧半天默然不語。梅檀知道他肯定又在自責,他也不是會安慰人的性子,隻是側過身子,也看了看卷宗,開口打破沉默:“第四具屍體,不確定身份?”
    “沒錯。第四具屍體被燒得最為嚴重,麵目全非。不過從年齡和身高等方麵來看,和陶長根很符合。船行裏另外幾個夥計也都找到了,除了陶長根之外沒有其他人失蹤。比較奇怪的是,檢驗科的人看過以後說當時船上一定有大量的助燃劑,但卻和所有已知的燃料都對不上。當時參與救火的滅火隊也說,燃燒時的味道有些像猛火油,但不確定。船在水裏沉了那麽久,所有證據幾乎都被衝洗得幹幹淨淨的了。”徐思麗這算是難得和梅檀正經說了一回話。“那個人,應該隻是替死鬼,陶長根應該還活著。”王江寧突然道。
    “這是你的推測?還是有證據?”徐思麗其實也很懷疑這件事,隻不過她覺得僅靠猜測,也未免太兒戲了些。
    “你還記得吉田的屍體被焚嗎?”王江寧卻沒有回答徐思麗的問題,而是說起了另一件事。
    “燃料!縱火的是同一夥人?”徐思麗被王江寧一提醒,立刻坐直了身子。
    “焚屍的目的是毀掉文身。燒船行是為了什麽?小楊可是自殺。”
    “你是說如果隻是要把陶長根滅口,完全不用搞這麽麻煩。”徐思麗畢竟也是行家,經王江寧一提醒,立刻明白了問題的關鍵在哪裏。
    “沒錯,如果隻是要殺人滅口,綁了陶長根直接墜石沉江就行,何必又搞這麽大陣仗。我認為他們是想讓所有人都以為陶長根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這個唯一見過陳婷婷屍體和她背上圖案的人……”王江寧說得很慢,顯然這些都是他剛剛想明白的事情。但說到這兒,腦中突然閃過那個有問題的小乞丐,他頓了一下,才低聲道,“不,不是唯一一個。”
    徐思麗沒聽清,王江寧卻沒有再重複,而是沉聲道:“陶長根很可能還活著,而且就在這些放火燒船的人手裏。”
    “看來,吉田有司的那個文身,還有陳婷婷身上的那個圖案,恐怕都不簡單。”徐思麗也微微沉思著。
    “你們有沒有想過,也許你們的推測,前提就是錯的?”從頭到尾隻說過一句話的梅檀冷不丁說道。
    王江寧和徐思麗都被他說得一愣,異口同聲地問道:“什麽意思?”
    “到現在為止,所有關於陳婷婷屍體的事情,都是陶長根的一麵之詞,而曲文秀從頭到尾都沒證實過陳婷婷的身上有什麽圖案。王江寧,埋屍的地方你看過,你相信這世上會有屍體憑空消失的事嗎?”梅檀有條不紊地說完,推了一下眼鏡。
    “確實,但……”王江寧回憶著陶長根帶他去的埋屍地,確實太過離奇了。
    “有一種解釋,整件事情就是個圈套。給你報信的小乞丐就是為了引你去見陶長根,讓你從陶長根口中得到這番說辭。然後,船行被燒,陶長根和熟悉他的船行老板一家都死了。”梅檀顯然已經是深思熟慮過,毫無停頓地說道。
    王江寧倒吸一口涼氣。
    梅檀接著道:“可惜的是,這些事情現在都沒辦法查清了。眼下唯一的指望,隻有曲文秀能開口。我們隻要能找到陳婷婷,還有一絲機會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曲文秀開不了口了。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二件事情,今天淩晨接到的消息。”徐思麗微微歎了口氣,又遞過來另外一本卷宗。
    “什麽?”王江寧心驚肉跳地接過來一看,頓時傻了眼,“曲文秀自殺了?!”
    “是,曲府的張媽來報的案。和老張那個助手小楊的死法一樣,上吊。”
    王江寧正心想上吊也不是什麽特殊死法時,徐思麗繼續道:“她也在桌上留下了一封算是遺書的東西。”說著她指了指卷宗裏夾的一張紙。
    王江寧急忙抽出那張紙來一看,那上麵隻寫了三行娟秀的小字:
    找到婷婷,銅雀印在鍾濤處,小心他們
    “媽的。”王江寧把紙遞給梅檀看,捂著嘴暗罵了一聲。
    “本來我還指望吳一峰能再透點消息出來,可是現在不管怎麽軟硬兼施,連曲文秀的死都告訴他了,他還是像死人一樣一個字都不肯寫。”徐思麗明白王江寧心中的鬱悶,補充道。
    “當然,連曲文秀都死了,他肯定更加了無牽掛了。他咬下舌頭的那一刻,就已經和死人一樣了。”王江寧本來就對吳一峰沒有什麽指望,“隻怕,這背後另有其人。”王江寧凝視著曲文秀留下的那張字條,死死盯著“他們”兩字。他們,又是他們,這個他們到底是什麽人?
    “另有其人?”徐思麗秀目圓睜,仿佛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綁我的那些人曾問我,我根據吉田文身畫的那個龍紋是什麽意思,從哪裏來的。這說明,他們並不清楚這些圖案的來曆。還有小楊,他們似乎也不知道他到底為什麽自殺,甚至都不知道他留下了遺書。放火燒吉田碎屍一事,基本可以確定是小楊幹的,所以顯然,綁我的那群光頭亂黨和這裏寫的‘他們’不是一路人。”
    王江寧沉吟了片刻才又神色凝重地道:“徐小姐,依我推斷,隻怕除了殺害小黑皮,其他的事情都不是這群亂黨做的。不過按曲文秀的說法,這個銅雀印與這群人有關。所以曲文秀留下的這些信息,很重要,找到陳婷婷,找到銅雀印,才是解開這些錯綜複雜謎團的鑰匙。”
    “隻是不知道這個鍾濤,又是什麽人。”徐思麗把卷宗收了回來。
    “現在既然什麽線索都斷了,連曲文秀都死了,沒有辦法,隻能死馬當活馬醫,走一步看一步了。現在我們得指望一支奇兵了。”王江寧突然站起身來。
    “奇兵?”徐思麗茫然地看向梅檀,梅檀也搖了搖頭。
    “你們稍等一下。”王江寧說著就推門出去了,隻留下梅檀和徐思麗,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中。
    好在王江寧也沒給那兩人太多的獨處時間,很快,他便雙手推著呂衝元的肩膀走了進來。
    “介紹一下,這位是中調科的徐思麗徐長官。徐小姐,這位小道士叫呂衝元,他就是我說的奇兵。”
    “你好。”徐思麗大方地打了個招呼。
    “這位小姐姐可真好看!”呂衝元看著徐思麗,笑出一口大白牙。
    “謝謝你!請坐。”徐思麗顯然沒遇到過這種當麵稱讚自己美貌的,但這道士一張娃娃臉,說起這話格外真誠,半點浪蕩之色也無,她不禁臉上一紅,微笑著招呼呂衝元坐下。
    梅檀晃了晃身子自顧自地喝了口茶。
    “我在查的這幾件案子,都是徐小姐牽頭負責的。小道士,今天我是拿你當自己人了,有些事也許你知道,我們不知道,還有些事,也許我們知道,你不知道。事關重大,我希望大家都能坦誠相待。”王江寧這也實在是沒有辦法,隻能寄希望於神出鬼沒的呂衝元,能帶來有意義的信息了。他把吉田碎屍案和陳婷婷失蹤案給呂衝元從頭到尾細細講了一遍。
    呂衝元靜靜地聽完王江寧的描述,黯然地點了點頭,一開口就讓眾人又驚又喜:
    “這個鍾濤,我八成知道是誰。”
    “你知道?”王江寧已經快習慣這個小道士總是帶來的“驚喜”了,可這個消息也未免太過驚喜了一點。
    呂衝元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嗯。洛陽城有個蠻出名的古董商人,就叫鍾濤。聽說他經常往來南北二京,既然正巧這個銅雀印也是個古董,和他掛上鉤也很正常吧。”
    徐思麗倒是第一次見識到這個總能知道點奇怪事情的小道士的本事,頗有些狐疑地問道:“小道長倒是知道得不少。”
    “我知道的還不止這些呢。”呂衝元倒也不在意她的語氣,繼續說道,“既然說了這麽多,說明你們現在也算是信任我了,那我也不瞞你們。其實我這次在南京,盯綁架王江寧的那夥人,已經很久了。”
    “什麽?”王江寧這次是真有些震驚到了,本以為隻是死馬當活馬醫,哪知道這家夥竟然是個包打聽。
    “我這次下山,其實是奉師命探查無梁殿攝魂案。這事兒你們都知道的。人間案你們來查,這神鬼案嘛,當然要我們出家人來管。當時查到最後,我就發現,這無梁殿攝魂的謠言,就是那幫光頭亂黨散播出去的。隨後,我還把查到的證據,寫了封信送給警察廳,可惜啊,這幫官老爺根本沒當回事。”呂衝元歎了口氣。
    王江寧默默地點了點頭,無梁殿攝魂案當時在南京城傳得可是婦孺皆知,哪知道呂衝元竟暗中調查過這件大案。
    “後來我就一直跟著他們,想看看他們到底想弄什麽玄虛。可這些人都是老江湖,落腳點一天一換,這麽大的南京城,我也有跟丟的時候。那次救了你,就是沒有跟緊他們,要不然你被他們捉去的時候,我就能幫上忙。”呂衝元很是遺憾地說道。
    “那昨晚闖入探事社的也是那幫人?”王江寧聽呂衝元提到那晚的事,不由想到小黑皮,心頭一酸,急忙繼續問。
    “不是,昨晚隻有一個人。那人功夫極好,我也就能和他打個平手而已。後來他急著跑,我竟追他不上。光頭亂黨裏麵可沒這號人物。”呂衝元說著有些懊惱,似乎在功夫方麵落人下風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
    王江寧和徐思麗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果然王江寧猜得沒錯,除了綁架江寧的那夥人之外,這背後還有一股更神秘的力量。
    “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之前我沒當回事,所以也沒有和你說過,剛才聽你說了,我才覺得這事可能很重要。”呂衝元神色專注,和平時嬉皮笑臉的樣子判若兩人。
    “你說。”王江寧認真聽著,生怕漏過一個字。
    “九月八日的晚上,那群光頭幾乎是傾巢而出,二十幾個人,護送一輛馬車,從太平門出了城。”呂衝元沉聲說道。
    “九月八日晚上?”王江寧猛地抓了兩下頭發,直勾勾地看了看梅檀。
    梅檀卻沒看他,推了下眼鏡,眼神專注地看向小道士。
    “我當時貓在城牆垛口,看得清清楚楚。跟車的是兩個小丫頭,我猜車裏八成是個女人。可惜車子擋得很嚴實,我沒能看到車內。”呂衝元無奈地攤了攤手。
    “陳婷婷是九月七日失蹤的,陶長根說的埋屍時間,和這個也對得上。”王江寧其實已經不知道該相信誰了,這些事情太過離譜,就算當戲文說給韓平那個豬腦子聽他都未必會信。
    “如果車上真是陳婷婷,那說明……”梅檀話未說完,徐思麗的目光飛快地在江寧和道士身上掃了一圈,最後落在梅檀身上,冷冷打斷他道:“車上的人肯定是活人,沒聽說過死人還要小丫頭照顧的。她既然出了城,警察廳就管不著了。韓平!”
    韓平趕緊應了一聲,等候差遣。
    “去告訴你們高廳長,本案不是普通的凶殺,而是涉嫌謀反的大案要案。從現在起,此案由中調科接管,不會再給他添麻煩了,讓他安心睡個好覺。”
    韓平領命而去,徐思麗又看向梅檀:“至於受害人的老師,回家等著。一旦有你學生的消息,會立刻派人通知你。”
    麵對徐思麗突然的轉變,梅檀皺了眉:“事情還沒有……”
    徐思麗一揮手,再次打斷他:“讓你參與到現在已經是破例了,知道我得多寫多少報告嗎?”
    梅檀尚未爭辯,徐思麗已然轉向旁邊悠然自得的呂衝元,纖指一伸,道:“給我把他控製起來!”
    旁邊數名警察齊聲應“是”,快步來到呂衝元左右,按住他的肩膀。呂衝元既不掙紮也不叫喊,連坐姿也不換,隻是安安靜靜地看著徐思麗。
    “來曆古怪身份不明,偏生還知道這麽多,不交代清楚就在牢裏住到結案為止!”徐思麗大手一揮,而後轉向王江寧,掏出筆來龍飛鳳舞地寫了一張支票遞出,“辛苦了,這種大案沒有編外人員參與的先例,以後有機會再合作。”
    說完一把將王江寧腰上掛的勃朗寧給扯了下來,隨手遞給身後的警察,“原以為就是個殺人案,誰知道牽扯出這麽多事。出了南京城,就不是你這個小老百姓管得了的了。拿上錢,安心侍奉你師父養老。”
    說罷,帶著人大踏步出了會議室。
    出了警察局,日頭高照。
    王江寧笑眯眯地與梅檀分道揚鑣,似乎並不打算給梅檀問話的機會。反正剛收了一大筆錢,他索性和師父一起去旅館開了兩間大房。將李老吹安頓好,他氣定神閑地靠在沙發上等著。
    不多時,門響了。剛打開一條縫,外麵一把槍已經塞了進來。槍很眼熟,是他最寶貝的勃朗寧。握槍的人摘下帽子,也很眼熟,徐思麗。
    “徐小姐,有吩咐?”江寧早已猜到是她,壞笑道。
    徐思麗一笑,槍頭一轉,把勃朗寧遞過來。王江寧順手接過,仍插在腰上。
    徐思麗說:“就當是官麵上的人虛偽也好,有的事實在不方便在大庭廣眾下交代。這個案子,我還是希望你能幫個忙。”
    王江寧笑道:“客氣了,我們開探事社的,查案是本分。客人有吩咐,沒得說,跑斷腿也得幹呐。”
    “我理了一下,那群亂黨的目的是銅雀印,我們必須先一步找到銅雀印,如果陳婷婷真在他們手上,才有籌碼可以談。從黨國的角度來說,清朝餘孽如此在意這小小的銅雀印,裏麵隻怕真藏著什麽秘密。於公於私,都不能放過。”徐思麗的語氣絲毫不容置疑,這些顯然也是她深思熟慮過的結果,“我說服了那位呂道長和你一起去,我可以確定他和亂黨不是一夥,但此人也並非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麽簡單,你多留心。”
    “那……”王江寧遲疑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那梅教授那邊……”
    徐思麗打斷王江寧的話,自嘲地笑了笑,“我和梅檀從小就訂了婚約,不過他並不認可包辦婚姻,那天他和我說得很清楚了,我自然尊重他的選擇。所以,如今他要如何,我管不了,也……與我無關了……”
    三天後,南京火車站。洶湧的人潮好似螞蟻一般,朝著那鐵皮車裏擠去,叫嚷聲、爭吵聲、小孩的哭聲,摻雜著火車噴出的濃重煤煙味,整個車站烏煙瘴氣。與之相比,江寧目前的所在,已然仿佛是個小小的世外桃源了。
    這裏是火車的最後一節車廂,若幹警察把沒買到票的老百姓隔離在外。韓平遞來兩張票,羨慕地說:“徐小姐真是手眼通天。我跟你說啊,你倆今兒坐的這車,可隻有上等人能享受,貴族車廂,知道一張票多少錢嗎?”
    王江寧一把奪過來:“廢話,別的車廂還有票?我出去辦事,你可得把我師父關照好了。”
    話音剛落,身後便響起了李老吹的聲音,“臭小子,師父我還用你擔心,倒是你自己第一次出遠門,要當心啊,記住,撐不住咱就跑,逃跑不丟人。保命才要緊!”
    “師父放心吧!咦,你,你怎麽也來了?”王江寧這才注意到李老吹身邊還站著一個人。
    “王,王大哥,這是我親手包的包子,還有兩隻鹽水鴨,夠你們吃到洛陽。在外麵不要亂吃東西,照顧好自己。”湯包店的李小妹拎著一大袋包子和鹽水鴨,紅著臉低著頭,看都不敢看王江寧,把袋子遞上去就退到了李老身邊。不過她吃了皮膚黑的虧,臉一紅就顯得更黑了。
    “她聽說你要出遠門,死活要我帶她一起來給你送行。”李老吹一邊說一邊忍不住地笑。
    “謝謝妹子,你也保重。”王江寧也不敢多看李家小妹,接過袋子,感覺入手一沉,親娘啊,這是包了多少包子?
    “不用擔心你師父,從現在開始中調科會接手保護他的安全,在你回來之前,他都會有人貼身保護。倒是你們,一路上要當心。到洛陽需要的文書,你包裏有一份,我也會給洛陽方麵發電報。”徐思麗竟也來了,身後還跟著麵色有些憔悴的張法醫。
    “徐小姐費心了。”王江寧最擔心的就是李老吹,徐思麗這番話,著實讓他免去了後顧之憂。見張法醫欲言又止地站在一旁,王江寧心中了然,伸手拍了拍張法醫的肩膀,安慰道:“老張,你放心,我一定替你查出害死小楊的凶手。”
    “你自己多加小心,別逞能。”張法醫說著遞給他一個裝滿了各種各樣藥膏的袋子,“在這點上,我讚同你師父,命比什麽都重要。”
    王江寧領略過他那堆古怪藥膏的神奇,也不和他客氣,笑嘻嘻地道聲謝便收下了。
    韓平見他們在說話便轉頭對呂衝元道:“道長,我這兄弟是個愣子,有危險也不會跑,你幫我看好他。”
    呂衝元微笑著點頭:“放心,貧道看不得有人犯傻,隻要看見,一定製止。”
    “去你的吧!”王江寧踢他一腳,把他趕上了車,自己也抓住扶手上去。
    “一路平安!”李老吹等人一起在站台上給王江寧倆人送行。
    一聲悠長的汽笛響起,火車即將啟動,站台角落裏一個一直注視著他們的小個子,迅速扣上瓜皮帽上了前一節車廂。
    王江寧打量著車裏,嘖嘖讚歎。這裏的座位非常寬敞,可以坐四人的長椅,就供他和呂衝元兩人占用。車裏人也不多,各自錯落地坐著,罕有交談,與前麵的車廂迥然不同。這大概就是富人的矜持吧。
    他這樣想著,一回頭卻愣住了。
    “你怎麽在這裏?”他看向坐在自己背後的梅檀,驚訝得眼珠子都差點掉了出來。但他剛要起身去叫徐思麗,便見梅檀不疾不徐地從包裏掏出一部小巧的相機放在桌上。
    王江寧頓時便雙眼發光,走不動道了。
    火車啟動的轟鳴聲中,梅檀聲音清冷:“王偵探,我想雇你尋找學生陳婷婷的下落,不知這份酬金可夠?”
    “夠,夠!”異常興奮的王江寧小心翼翼地抱起相機,左摸右摸,早已顧不上追究是誰給這位教授支了招了。至於徐思麗,相機在前,誰還記得什麽徐小姐。
    同一時間,一輛馬車慢慢走在山路上,馬車上一前一後坐著兩個小丫頭,間或有風吹動車簾,露出車中靜靜躺著的女子。
    車前麵帶隊的,是一個騎著高頭大馬一臉橫肉的男子。
    “翻過這座山頭,找地方休息。”男子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疲憊,更多的卻是掩飾不住的興奮。
    “是,陶先生。”身旁的黑衣光頭男子應道。
    不知何地的昏暗房間裏,七名穿著藍色長衫的人端坐在各自的椅子上。這房間裏黑得幾乎不能視物。隱隱幽幽的光,也不知道是從哪裏發出來的,勉強能讓這房間不至於完全陷入黑暗。
    這些人似乎在討論著什麽,但是聲音太過細微,就算旁邊站著人,隻怕也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
    忽然,坐在最中間的那人,伸出了一隻手,做了一個奇怪的手勢。另外六人立刻停止了討論,轉頭看向他。
    中間那人又把手收了回來,緩緩地左右各看了一眼,其他六人恭敬的樣子,似乎頗為讓他滿意。那人微微抬起頭,又抬起另一隻手做了一個更加怪異的手勢,手指擰成了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動了什麽機關,房間裏的光似乎隨著那人的手更亮了一點,能看清在座的六人,臉上都露出近乎亢奮的詭異表情。
    那人用那種細不可聞的聲音說了一句話。
    一切,已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