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資深表演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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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憫話說一半,不是想賣關子,而是在觀察徐裕名的神色。
她想確定,時隔多年,徐裕名再次聽到馮琯的近況,會是什麽反應。
徐裕名自然是很會隱藏情緒的,但宋憫那麽多年老師不是白當的。
她從徐裕名不為所動的神情裏,犀利地看到了他眼底隱藏的劇烈波瀾。
宋憫收回目光,繼續:“醫院的工作人員確定我的身份,告訴我,馮琯於當日意外離開……”
一道身影猛地從沙發裏站起,徐裕名握緊拳頭,眼眸裏有赤紅湧現:“您說什麽!”
意外離開
馮琯她,死了!
她怎麽可以,死!
沒有他的允許,她怎麽敢死!!
韓雯聽到宋憫的話也是狠狠一震,瞪大眼看著身邊站起的男人,眼底的情緒,卻是複雜而急切。
“媽,您說什麽”
馮鴿怔然望著宋憫,臉色僵白。
宋憫握緊馮鴿的手,紅著眼圈哀傷地看著她:“妹妹,姐姐不在了,對不起,媽媽現在才敢讓你知道。”
巨大的悲痛襲來,馮鴿挺直的背脊一瞬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頹然地躬了下去。
她搖頭,不敢相信,不願相信:“媽,不會的,我不相信,姐姐不會死,不可能死!是那個醫院弄錯了!一定是醫院弄錯了,姐姐唔唔唔……”
宋憫閉眼,殤染的眼淚滾下臉頰。
神情間的喪女之痛是濃鬱且深沉的,不似作偽。
除非,她是一個資深的表演藝術家。
可宋憫不是,且她一輩子最不屑偽裝。
徐裕名死死地盯著宋憫的臉。
一時之間,心口像是有千萬把刀齊齊對準他的心窩刺去。
恨意,劇痛,一齊湧來。
他高大的身形竟是控製不住的佝僂了下來,就好像一瞬間蒼老了,被擊潰了。
他無力地坐到沙發裏,好幾分鍾,他一動不動,似被抽走了所有魂魄。
韓雯看在眼裏,死死握住了拳頭,轉頭盯向宋憫。
這個老東西,要幹什麽!
“徐裕名,我失去了一個女兒,而你痛恨的女人也不在了,你們之間的糾葛便也就不存在了。”
宋憫言語悲傷哀涼,“我不奢求你對馮琯尚存一絲憐惜和心軟。你和馮琯間的恩怨情仇,本不該牽連到下一輩。但願願命苦,無人憐她,護她周全,讓她飽受其苦,終究成了你們大人之間的犧牲品和受害者。”
宋憫深深看著徐裕名此刻有些青灰的臉,情真意切道,“五年前,願願不過二十歲,在她心裏,你是偉大的父親,她敬重你,愛戴你,視你為唯一的依靠……縱使這些你都不為所動,那麽願願到底叫了你二十年的爸爸,對她這個女兒,你難道就沒有一絲的疼惜憐憫嗎”
“她不能死!不可以死!”
徐裕名抬起頭,雙眼已是血紅,癲狂地盯著宋憫。
宋憫:“……”
微微呼吸了口,“徐裕名,你知道我為何一直不喜歡你,反對你和馮琯在一起嗎”
“不能死,她不能死……”
徐裕名喃語,似乎聽不見周圍的聲音。
可宋憫知道,他聽得見。
繼續道:“你與馮琯在一起時,公司已是小有規模,你外形出眾,事業有成,對馮琯愛惜疼護,這些我都看在眼裏。”
“最初不同意你們交往,並非對你個人不滿,而是那時馮琯剛結束一段戀情,上一段戀情並不順利,她為此受傷不輕。她自己情傷未愈,又如何跟另一個男人開始新的戀情我擔心最終結果是傷人傷己,所以不同意。”
“但是後來,我看著你們相處下來,發現馮琯一日一日地見好,臉上的笑容多了,人也活潑開朗許多,更重要的是,她眼裏有光,自信了。”
“我嘴上不說,心下卻對你們在一起的事改觀了。”
“可是後來發生了一件事,讓我再次堅持,我之前的看法……”
徐裕名窩在沙發裏的樣子,像是一個即將離世的老者,他看著宋憫的眼神,沒有一絲的光彩,昏暗青灰。
耳邊不斷地回響著一個聲音:馮琯死了,他深深愛了那麽多年,恨了那麽多年的女人,死了!
她怎麽可以留下他一個,死了呢
宋憫陷入了回憶:“有一次,我鬆口默許馮琯請你來家裏吃飯,你的下屬突然來找你,你二人在屋外說話,被我無意間聽到。你臉色不變,語氣裏毫無波瀾,張口就讓你的下屬去斷與你有競爭關係的人的腿,目的便是讓他無法出現在競標現場!”
宋憫定定盯著徐裕名,“這種未達目的不擇手段,動輒便傷害他人的人身,殘忍至極,讓我怎麽敢放心把我的女兒交付到這樣一個男人手裏”
後來證明。
徐裕名的殘忍,遠不止於此!
他可以為了讓自己清清白白的結束跟馮琯的婚姻,不惜捏造馮琯不忠,背父棄女,不惜一切地跟男人遠走他鄉的罪名,讓徐願景對母親失望痛心痛恨,心裏的天平無條件地傾斜於他。
甚至連他離婚之後不久便將韓雯以及隻比她小一歲的女兒接回徐家,徐願景都因為心疼他依賴他,懂事得沒有鬧過一次,隻怕他難受為難。
麵對這樣一個寧願委屈自己,也不想他難過的貼心女兒,徐裕名又是如何回報的呢
他連同韓雯把她賣了!
隻那麽一擊,便將她推進了萬劫不複的痛苦深淵!
宋憫根本不敢想。
那段時間,她的願願被困在徐家,是怎麽過來的!
宋憫隻恨自己當初沒有反對得更決絕一些,以死相逼阻止馮琯和他!
心裏的痛,加上身體的超負荷,宋憫整個人控製不住的輕輕搖晃。
馮鴿忍著心裏的劇痛,流著淚,用身體撐著宋憫。
她從來不知道,宋憫當初那般毫不退讓地反對馮琯和徐裕名在一起,還有這樣的內情。
那時,她還在姐姐麵前埋怨她蠻不講理,對她們太過心狠了。
想到這些,馮鴿心裏更難受了。
宋憫也知道自己的體力快到極限,不能再在這裏浪費時間了,她道:“徐裕名,你但凡還有一絲良知,對著馮琯的在天之靈,我問你最後一遍,當初你給我看得,願願跟一個老男人去酒店的視頻,是不是你偽造的”
對著馮琯的……在天之靈……
徐裕名臉色呈現出一種死人一樣的青。
他看著宋憫,眼睛裏看到的卻不是宋憫的臉,而是……馮琯。
她第一次對他笑得那樣甜美俏皮的臉,真真切切地就在他瞳孔裏。
徐裕名勘動嘴唇,眼裏竟是有熱淚湧出:“是。是偽造的。當時,當初景兒不是自願,我恨你,她是你和別的男人的種,我也恨她。你走了,我便折磨她,我把她養得有多好,便讓她摔得有多疼!”
“你欠我的,用你的女兒還,很公平!”
“琯琯,你不要怪我,是你逼我的……”
徐裕名魔怔了般,忽然朝宋憫衝過來,伸手要去抹“宋憫”的臉。
啪——
徐裕名的臉,猛地偏到一邊。
宋憫抬起的手,已然如棉絮般垂了下來,可她還是掙紮著又抬了起來,再次揮向那張臉。
兩巴掌後,宋憫轉頭對馮鴿道:“我們走。”
這裏,這張臉,她一分一秒也不想待,不想看!
馮鴿扶著宋憫離開,徐裕名保持著偏頭的動作,沒有阻攔。
韓雯盯著兩人離開的背影,狠狠地咬了咬牙關。
隻是剛從台階上下來,宋憫卡在喉嚨裏的猩熱,便再也隱忍不住,吐了出來。
“媽!”
馮鴿看著地上的血,嚇壞了,手腳發軟。
“宋老師。”
周叔一直在門外,沒有走,見宋憫吐血了,連忙緊張地上前。
最後,還是在周叔的幫助下,馮鴿和宋憫才順利走出別墅。
否則,以馮鴿悲絕的心情以及看到宋憫吐血後的驚恐,怕是要花不少力氣和時間。
到別墅外,打到車,兩人上車,周叔才離開。
往別墅走時,周叔抬手抹了抹眼睛。
太太,她竟然不在了。
周叔心情沉重地走到別墅門口,與匆匆往外走的韓雯撞上。
韓雯臉色很差,被擋了路更是不爽,加之之前她被宋憫和馮鴿母女打,周叔更是視若無睹。
新仇舊恨,韓雯抬手狠狠地扇了周叔一巴掌:“沒長眼睛的蠢東西,滾開!”
周叔瞪著韓雯,他幾乎算是看著徐裕名長大的,徐裕名都敬重他幾分,未曾對他動過手,一大把年紀了,竟被這麽個不知廉恥心思惡毒的女人打。
反正他早該退休了!
若非徐裕名挽留,他一早不幹了!
而今,他忍她作甚。
周叔揮手就還了回去。
啪——
韓雯被扇得直接跌到了門邊,捂著火辣辣的臉,簡直要懷疑自己所在世界的真實性了!
為什麽每個人都敢打她!
為什麽!!!!!
周叔打完韓雯,頓覺身心無比舒暢,好多年都沒這麽暢快過了。
哼了聲,便雄赳赳氣昂昂地越過韓雯,打算直接去找徐裕名宣布,他這個管家,他不幹了!
“啊!!!!!!”
周叔將將走到書房門口,韓雯歇斯底裏的尖叫聲從樓下刺耳的響來。
周叔一個眼神都沒給他,象征性的叩了下門,直接擰門走了進去。
韓雯被連續扇了好幾巴掌,感覺自己的氣都快扇沒了。
自己臉上的模樣想必也難看至極,這種時候她是不想出門的,可想到……
韓雯還是從地上爬起來,陰狠的扭頭瞪了眼書房,等她回來,再跟這個老不死的算總賬!
敢打她,她非掀了他那層老皮不可!
而後,韓雯急吼吼的叫來司機,出門了。
此時,已經坐上出租車的馮鴿和宋憫。
宋憫稍稍緩過來些,掀起眼皮見馮鴿又難過又害怕的望著自己,輕歎一聲,摸了摸女兒的手,有些涼,她皺眉:“你姐姐,沒事。”
馮鴿:“……”
“手機呢”
宋憫忽然道。
馮鴿愣著,好幾秒,她從包裏摸出手機,遞給宋憫。
宋憫接過看了眼,嘴角欣慰的扯了下:“都錄下來了。”
馮鴿緩緩低頭,這才看清,宋憫手裏的手機,正保持著錄音狀態,且時長,不短。
馮鴿忽然之間像是明白了什麽,怔怔望著宋憫,說不出話來。
宋憫歇了會兒,才道:“我那支手機用了不少時間,電量不經用,我為此專門換了個手機,跟導購介紹的一樣,電量超續航,持久。”
“媽……”
馮鴿心情複雜。
“我心裏總覺得不對勁兒,老感覺他們不會輕易放過願願,總感覺他們還會拿當年那件事生事。”
“所以,我必須讓徐裕名親口承認,當年的事,願願是被陷害的。徐裕名若是拿那個他偽造的監控視頻說話,有了他自己親口承認的證據,願願便不會受到傷害。”
宋憫把手機給她,“你好好保管,日後我的顧慮要是成真了,你再拿出來。”
馮鴿接過手機,沙啞問:“那姐姐……”
“假的。”
宋憫道,“徐裕名心機深沉,疑心重,我要是不這麽做,他不可能承認,當年是他一手策劃害了願願……”
宋憫眼神暗了分,“我能為願願做的不多,希望這件事,以後能幫到她,解她脫困,免於誤會和中傷。那孩子,命苦。而我在其中,也出了不少力……”
“媽,您也是被徐裕名蒙騙了。”
馮鴿不忍安撫。
“即便是被蒙騙,可對願願造成的傷害卻是實質的。”
宋憫看向車窗外,忽地低低問,“願願呢回你消息了嗎”
馮鴿從包裏拿出自己的手機,下一秒,她擰眉。
這孩子,究竟在忙什麽
這麽久也不回消息
不應該啊!
宋憫轉過頭,看到馮鴿的表情,敏銳道:“怎麽願願還沒回”
“嗯。”
馮鴿不知道說什麽,隻得點頭。
宋憫頓了下,道:“你早上說給誰打電話能詢問到願願的消息”
“菀菀……”
馮鴿回應著,立刻用手機撥給林菀。
片刻,馮鴿看向宋憫,麵上浮著遲疑和擔憂:“菀菀沒接。”
宋憫抿唇,旋即道:“可有聿深的聯係方式”
她們能想到的,跟徐願景有關係的,除了林菀,便是榮聿深了。
“……沒有。”
馮鴿如實說。
心裏有些懊悔,早知道,該留個聿深的電話的。
宋憫當機立斷:“去榮氏。”(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