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我們,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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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願景的突然到來,讓在座的人臉上的表情都有了變化。
柳越楣從滿臉的慈和到眼露厭惡不過是一瞬間。
唐頌嫻像是有些尷尬,竟沒有像以前那樣,第一時間同徐願景說話。
榮諫掩唇咳嗽了聲,麵上多少有些不自在。
榮鄞的反應則較為明顯,忐忑而又緊張,瞄瞄徐願景,看看榮聿深,然後又看了眼登門拜訪的苗羽然一家三口。
心裏跟被耗子咬了一口似的,莫名的犯怵,還有那麽點說不上來的嫌惡。
講究先來後到,也是苗羽然三人先到,徐願景在後。
他卻覺得是苗羽然一家三口來得不是時候。
榮聿深麵容淡漠,但一對濃眉緩緩蹙了起來,黑眸沉寂地盯著筆直站在那裏的女人。
猶記得機場分開時,她對惜惜說的那句,最遲後天便來接她們。
他以為怎麽也要明天的。
不過一晚,她便等不及了。
苗羽然不是算命的,事先自然也不知道徐願景會突然出現,心裏惱怒她在這時冒出來壞她的事,同時又覺得她這時來真是時候。
苗家夫婦不曾見過徐願景,更不知道徐願景與榮聿深,乃至榮家的淵源。
他們此次來禹城,到榮家來,不是一時興起,是接到了榮老夫人的邀約,請他們來做客。
榮家在華國商界的地位不用說,別說他們隻是在靖城,就是遠在國外,榮老夫人親自邀請,他們也會欣然應邀的。
何況,他們唯一的女兒,心儀於榮氏如今的上位者,不止一次在他們麵前表露此生非他不嫁的小女兒心事。
突然接到榮老夫人的單獨邀請,於他們而言,無疑是個信號。
事關女兒的終生幸福,他們哪裏會怠慢。
徐願景忽然出現,苗家夫婦隻以為她是榮家的某個親戚,關係比較親密那種。
不然,像榮家這樣的人家,稍微知禮的便該知道,上門拜訪也是需要提前知會的。
顯然地,徐願景並沒有提前告知。
因此,他們隻是安靜地坐著,並未說什麽。
“願願……”
唐頌嫻微訕地叫了她一聲。
徐願景目光平靜的落到她身上:“抱歉,我不知道你們有客人在,我晚點再來。”
轉身就要走。
榮聿深凝著眉,看了眼唐頌嫻。
唐頌嫻會意,趕緊上前拉住她:“你這孩子說的什麽話你是外人嗎還需要回避”
徐願景朝苗羽然那邊看了眼,微笑:“我在不合適。還是等你們談完我再來吧。”
“合適!很合適!”
唐頌嫻拽住徐願景不放,拉著她就要往沙發走。
就這樣放她走了,指不定會鬧出什麽誤會。
“頌嫻,徐小姐都知道的分寸,你怎麽拎不清”
柳越楣突然開口,語氣冷刻。
唐頌嫻一頓,皺起了眉頭。
說起來今日願願來,她本可以不這樣尷尬心虛的。
以往願願過來,她沒讓她打電話提前告知。
她早就將她當作家裏人,她想什麽時候來便什麽時候來。
真正讓她尷尬和覺得冒犯的,是柳越楣今早忽然拎著苗家夫婦和苗羽然登門來了。
看那陣仗,唐頌嫻多少猜出點什麽。
況且她早就察覺,苗羽然心悅於她某個兒子。
要說意外,讓她沒想到的是,苗羽然喜歡的不是別人,就是她那個熱衷於跟她唱反調的二兒子。
知道的那一瞬,唐頌嫻對苗羽然的喜愛,登時打了一個很大的折扣。
當著外人的麵,唐頌嫻總要給柳越楣體麵的,因此很是克製,道:“媽,家裏來了客人,願願身為自家人自然是不能躲閑的,她得幫著我招待客人。”
唐頌嫻沒明說徐願景就是她認定的二兒媳婦,已是很照顧柳越楣的麵子了。
以苗家夫婦看到徐願景的反應,她們應該不認識徐願景,更不知道徐願景與榮聿深的關係。
若是她在這時挑明了其中的關係,柳越楣身為榮家的大家長,明知道自己的孫子有了認定之人,還擅自越過她們這做父母的做決定,將對自己孫子有想法的女孩兒的父母私自約了過來……
怎麽說,都是她做得不合適!
唐頌嫻覺得自己已經很得體了,可柳越楣這會兒根本沒明白唐頌嫻的苦心,隻以為一向對自己妥帖的兒媳婦為了一個上不了台麵的女人跟自己失了和,處處維護她,不惜跟自己作對。
柳越楣這些年被順慣了,根本聽不了一句違背她心意的話,登時心頭火起,麵露厲色:“她是個什麽玩意,她也配!”
她這一句毫不掩飾的帶著鄙夷和憤怒的話一出,苗家夫婦當時臉色就微微變了下,有尷尬之色淺淺地浮了上來。
但她們不知道,更尷尬的還在後頭。
唐頌嫻下意識地去看徐願景。
徐願景低著眼睫,半點情緒都沒有。
唐頌嫻:“……”
她沒有因為柳越楣的話而受到影響,她該鬆口氣,可不知為何,她卻覺得不得勁兒。
上次也是在這裏,麵對柳越楣的侮辱,她始終置身之外,好似根本不在乎。
是不在乎柳越楣的話,還是不在乎她們所有人
“奶奶,您這說的什麽話”
榮鄞從沙發裏彈起來,激動地道,“您怎麽能這麽說二嫂嫂二嫂嫂怎麽不配了”
苗家夫婦怔住。
下意識去看沉然坐在沙發裏,不發一語,卻不容人忽視的男人。
二嫂嫂
是他們想的那樣嗎
苗羽然咬住了下唇。
榮鄞早就將徐願景當作嫂嫂看待,所以十分不能接受柳越楣用這樣刻薄的言語說她,就好像自己被刻薄了一樣不能忍受!
柳越楣大約沒料到第一個反駁她的竟然是自己的孫兒,瞪著眼睛愣了好幾秒,當即拍了下沙發扶手道:“你就是這麽跟長輩說話的!你翅膀硬了!”
“您應該反思一下自己!”
榮鄞跟個少年似的,一臉執拗。
“我需要反思什麽我根本沒有任何需要反思的地方!反倒是你們一個個的!豬油蒙了心了!”
柳越楣怒到臉微微發紅,“這樣一個身份卑賤肮髒下賤的女人,你們一個個地拿她當寶!都鬼迷心竅了!”
柳越楣越說心火越旺。
她實在百思不得其解,那女人是給他們下了蠱嗎怎麽一個兩個地都護著她,連她這個親奶奶親媽說句實話都不讓
都失心瘋了嗎!
“奶奶,您嘴裏身份卑賤肮髒下賤的女人是二哥未來的妻子!您這樣說有沒有想過二哥的感受您不是最疼二哥嗎!”
榮鄞不可思議地看著柳越楣。
在他心裏,柳越楣一直都是端莊講理的老太太,性子冷烈了些而已,還是個值得尊敬的可愛小老太太的。
哪裏像現在這樣,侮辱人的話張口就來!
二哥未來的妻子
那豈不是就是榮聿深未來的妻子……
苗家夫婦皺緊了眉,將詢問的目光投向苗羽然。
苗羽然側臉繃得有些緊,眼圈微紅。
苗家夫婦:“……”
苗羽然的母親溫曼本就性格強勢,脾氣不好,早先幫著溫雲霆奪權很有些手段。
此刻她臉色沉了下來,抬起下巴,嘴角不鹹不淡地勾著絲笑道:“榮老夫人,恕我失禮,冒昧一問,榮四公子口中的二哥,可是您的孫子,榮二公子”
溫曼突然開口,讓場麵成功靜了下。
柳越楣倒是從盛怒的情緒裏拔出了點理智來,理解了唐頌嫻那話的用意。
她隻顧著惱火,倒是忽略了她親自請來的貴客。
柳越楣不覺皺緊了眉,遷怒地狠狠瞪了眼榮鄞。
臭小子什麽時候摻和不好,非要這時跳出來,害她越加失控!
榮鄞:“……”
輕撇了下嘴,坐回了沙發裏。
柳越楣吸口氣,正了正身子:“苗……”
“正是。”
開口的是榮諫。
柳越楣:“……”
緩緩轉頭,驚訝極了的盯著榮諫!
其他人也就罷了!
他怎麽也……
剛壓下去的火氣,在胸口再次膨脹。
柳越楣抓緊沙發扶手,情緒激烈地低吼道:“榮諫,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你要讓一個慣會勾三搭四的戲子給你的兒子當妻子你忘了姓柳的賤人是怎麽勾引的你父親,害得榮家險些四分五裂!而你父親和那個賤女人的賤種,覬覦榮家的權勢,險些害死我們一家!那個賤女人就跟這個女人一樣,是個專門勾搭男人以色侍人的下賤胚子!”
柳越楣一番話下來,場麵又是一靜。
溫曼抿了唇,眼角閃過詫異之色。
榮老夫人可真是沒拿他們當外人!
如此秘辛,竟都毫不避諱地“分享”了出來。
榮諫太陽穴兩邊跳了下,麵色也逐漸幽沉了下來,他沒有立刻回應柳越楣言辭激烈情緒激動的話,而是沉著的看著溫曼三人,道:“苗先生,苗太太,苗小姐,抱歉,今日家中有些家事要處理,就不留三位了。至於家母請三位到家中所談之事,改日榮某必登門給三位一個說法。”
榮諫言語婉轉客氣,溫曼隻是脾氣不好,不代表她不會權衡利弊。
所以,她隻能暫時咽下心中的不滿,看了眼苗羽然,便要起身告辭。
隻是,沒等她站起身,苗羽然紅著眼眶,帶著怨和委屈,看著自出現以後統共沒說兩句話的徐願景,聲音低啞道:“徐姐姐,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所以徐姐姐,是真的嗎”
溫曼擰著眉,也不由得將目光再次投向沉靜站著的徐願景。
她很瘦,是那種一眼看上去全是骨頭的瘦。
因為瘦,她臉上的肉微微凹陷了下去,可這也沒有影響到她的秀妍。
她垂著眼皮,睫毛很是濃密,扇子一般。
鼻尖小挺,唇形完美,透著自然的粉色……
那張臉說是多絕色也沒有,但那氣質,冷漠清絕,安靜的站在那兒,竟有幾分引人側目的孤傲。
這樣要樣貌有樣貌,要氣質有氣質的女人,的確很容易勾起男人的征服欲。
溫曼默不作聲的打量著,然後那一直低著頭的女人便緩緩抬起了臉,圓潤黑亮的一雙杏眼,不帶任何情緒的望了過來。
溫曼不覺眯了下眼。
“真的假的重要嗎”
徐願景開口,“難道我說真的,苗小姐便會退了這門婚事”
“你打的好算盤!”
柳越楣怒哼,“你連然然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了,能嫁進榮家的,隻有像然然那樣單純善良,專一赤誠的姑娘!你算個什麽東西!”
“榮老夫人!”
徐願景驀地轉頭盯著柳越楣,眼底無悲無喜,更無懼無謂。
柳越楣竟是被她這樣的眼神盯得瞳孔縮了下。
“榮老夫人這麽不遺餘力的貶低我輕賤我,那看上我這麽個貨色的您的孫子算什麽眼瞎嗎”
徐願景聲音很輕,帶著淡淡的嘲。
榮聿深凝在徐願景身上的目光,在她出現後,便再未錯開。
所以她所有的情緒,表情,哪怕再微小,他都看在眼裏。
正因為看得清楚,榮聿深那顆心,也在漸漸的下沉,發涼。
“你!”
柳越楣反應過來,怒不可抑,“要不是你狐媚勾引,阿深怎麽會看上你這種女人你而今敢這樣跟我說話,仗著的不就是阿深對你的寵愛”
寵愛
如果將她關起來叫寵愛
一麵說要娶她,一麵跟別的女人談婚論嫁叫寵愛
那這樣的寵愛,她無福消受。
“榮老夫人還是冷靜些吧,為我這樣的女人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徐願景淡漠道,“畢竟,榮老夫人擔心的事,永遠都不會發生。”
“為你傷身當然不值得……你說什麽”
柳越楣反應過來徐願景說的後半句話,眯眼道。
客廳所有人的目光也隨之集中了到她身上,而其中有一道,最為深刻銳利。
徐願景沒有去看那道目光,沒有猶豫道:“我跟您孫子的關係,到此為止了。”
很早之前,就該結束的!
晚了這麽些時日,時機不對,沒有準備好,通通都是借口而已。
歸根結底,是她自私的,舍不得了。
而現在,也沒什麽好舍不得的了!
徐願景語調清晰堅毅的說完這句話,客廳裏便不再是安靜那麽簡單,而是,針落可聞!
苗羽然瞳孔亮了下,然後又縮緊了,心髒處,砰砰直跳。
榮聿深攥緊了雙拳,啟唇,冷冷吐出四個字:“誰同意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