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有求必應,視若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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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榮聿深的話一出,客廳裏的氣壓頓時低得嚇人。
“嗬。”
而在這樣窒重的氛圍裏,突然響起一道短促的冷笑聲。
唐頌嫻怔了下,緩緩看向挺直背脊站著的女孩兒,眼底閃過一瞬的陌生。
她認識的,或者說她以為的徐願景,溫婉嫻靜,甚至帶了點惹人憐愛的柔弱。
而眼前的徐願景,滿身涼冷,渾身都是冰冷的刺,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一塊捂不熱的堅硬的冰。
唐頌嫻不知道,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
對了。
她方才說退婚
所以是誤會了對不對
她誤會今日的場合,是她們與苗家,兩家正式見麵,商量阿深和苗羽然的婚事
唐頌嫻張唇,急著想解釋。
話沒出口,就聽到徐願景冷靜得過分的聲音:“榮二爺用心良苦,為了這一天應該等了很久吧現在終於得償所願了,我想榮二爺必不願心愛的人受委屈,讓心愛的人跟別的女人分享一個男人吧。”
願願這話是什麽意思
她怎麽一個字都聽不明白
不止唐頌嫻聽不明白,榮聿深這個當事人亦是皺緊了眉。
他心愛的女人,從頭至尾,就她一個。
為了跟自己劃清界限,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都學會了!
榮聿深一張臉陰測測的,客廳裏的氣壓更是一降再降。
偏偏這時,有人還要來插一腳。
苗羽然紅著眼,無比委屈鬱悶地看著徐願景,淒楚道:“徐姐姐,我不明白你說這些話是想表達什麽你想說我跟榮二哥私底下早已交往密切我不否認我對榮二爺的心意,從我跟榮二爺一見鍾情那日,我便同你講了。”
“那天我向你求證過,是徐姐姐你自己說,跟榮二爺隻是普通關係,並非情侶。後來曾多次跟你坦露我對榮二哥的喜歡,你也未曾坦白過一次你跟榮二哥的關係,一次都沒有!”
苗羽然說著,像是委屈受傷極了,眼淚成串地往外湧,不知道的,還以為徐願景橫插了一腳,撬了她苗羽然的牆角。
“我始終想不明白,徐姐姐你為什麽要隱瞞我如果我知道徐姐姐和榮二哥在一起,我即使傷心難過,我也斷不會介入你和榮二哥之間。”
苗羽然控訴而哀怨地盯著徐願景,“徐姐姐要是早些讓我知道,今天我也不會帶著我的爸爸媽媽登門,平白無故的受這樣難堪。”
溫曼就苗羽然一個女兒,這些年與丈夫貌合神離,所有的心思全用在了女兒身上。
而今見她委屈哭得整個肩膀都在輕顫,心下自是心疼不已的。
其中的緣由她也算是聽明白了。
是徐願景刻意隱瞞了她和榮聿深的關係,讓她的女兒蒙在鼓裏,越陷越深。
不知不覺間,竟成了破壞他人感情的第三者
自己的女兒,何其無辜!
而這個女人,當時真用心險惡,歹毒至極!
溫曼沒有說話,隻是陰厲地盯了眼徐願景。
徐願景皺了下眉頭。
苗羽然一番話表麵上聽的確好像還真是徐願景的鍋。
她確實從未在苗羽然麵前承認過自己跟榮聿深的關係。
可她和榮聿深的關係她該怎麽跟人承認
畢竟,她跟榮聿深的牽連,並非“男女朋友”那般磊落。
況且,從一開始她便承諾,不會對外以他女朋友的身份自稱。
從頭到尾,兩個人的關係都是隱秘的。
不過,真要論起讓她變得可憐的罪魁禍首,難道不該是他嗎
徐願景將目光輕輕凝向那個滿臉陰翳森冷的男人。
剛開始是她主動攀附的沒錯。
但那之後,主動權卻在他手裏。
她沒有隨時喊停的資格,但他有。
如果他真那般看重苗羽然,在他對她傾心那日起,他便該跟她說清楚,斷幹淨。
大約是男人的劣根性。
他並沒有那麽做。
一麵跟她牽扯不休,一麵讓苗羽然對他越陷越深。
男人,果然都是不可信的。
他們最擅長的,大概就是如何將一個沉浸在甜蜜和幸福中的女人,推進萬劫不複之地。
徐願景微微低頭,看著自己的左手指尖,她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指尖在發抖。
哪怕她麵上裝作再決絕再冷靜,可她的心不聽她的,疼得肝腸寸斷。
徐願景驀地捏緊了自己的指尖,抬起頭,她沒有理會苗羽然的哭訴,她和她,本就沒什麽交情,以後大抵也不會有什麽瓜葛。
她緩緩看向榮諫。
在她清澈冷涼的眸子對上自己的一刻,榮諫眼波微凝,心下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徐願景直接道:“榮先生,有個事到今日是不得不攤牌了,您和榮夫人能否移步”
也許苗家一家對榮家而言不再是外人,但這件事事關自己的私密,她不想讓過去那端不堪,曝光在他人麵前。
榮諫與唐頌嫻對視了眼,剛要點頭。
柳越楣眉頭一皺,道:“你又想耍什麽花招給我兒和頌嫻下什麽**藥什麽事非得偷偷摸摸的說裝神弄鬼什麽!在座的都不是外人,要說就在這裏說!”
徐願景沒看柳越楣。
柳越楣不喜自己。
她也對她沒好感。
不卑不亢道:“榮先生,榮夫人,今天看來不是個好時機,我還是改天再來吧。”
“等等!”
榮諫開口道。
徐願景頓住步伐。
榮諫對徐願景笑了下:“願景,習慣了你喚我伯父,突然改了稱呼,倒讓伯父我挺不是滋味的。”
唐頌嫻亦是怨怨的看了眼徐願景。
不管徐願景為何會驟變了態度,但她這樣,的確讓她挺傷心的。
徐願景:“……”
心尖刺了下,密密的酸澀和愧疚從心口溢出。
榮諫對她,不如唐頌嫻寵愛,但從來笑容可掬,和煦溫暖。
而唐頌嫻對她,自是不必說的。
可是事已至此,她隻能往前,不能再退了。
她已經踟躕得夠久了。
徐願景暗自捏緊了拳頭,輕輕垂下了眼睫。
唐頌嫻見她不言語,心頭更是酸得厲害。
她是真心喜歡她,疼她的。
這丫頭,可真是知道如何讓人傷心!
榮諫歎了聲,便將目光移向苗羽然三人。
溫曼早已心領神會,不需榮諫開口,便直接拉著苗羽然起身,告辭離開了。
苗羽然是哭著走的,哭聲嚶嚶戚戚的拂來,讓柳越楣心疼了好一陣。
說到底,這次是她做得不夠周全,把人家父母請來了,卻讓人家那般難堪尷尬。
柳越楣心裏是惱的,但她惱的不是自己,而是徐願景。
她尋思她就是故意的。
這丫頭大約是在榮家安了眼線了,知道今日苗家來人,特意跑來破壞的。
她這樣的女人,沒有什麽是她做不出的!
柳越楣心下這火是消不下去了,苗羽然一家三口一走,她當即盛怒的衝徐願景嗬斥道:“你到底要說什麽還不說!”
徐願景繼續無視柳越楣,眸光輕瞥了眼某個麵容黑沉的男人,開口:“我給大家講個故事吧。”
“詭計多端……”
“媽!”
榮諫閉眼,聲音幾分低沉,“您若是不願聽,不如讓君姨送您去後院休息”
“你趕我”
柳越楣怒發衝冠,“榮諫,你就是這麽孝順我的!”
榮諫頭疼:“媽,我是為您好,您怒火不消,傷的是您的身子。您既然聽不得願景說話,回頭再怒火高漲,有個好歹,得不償失。”
“我的身子我知道!不用拿這個當借口!你們想讓我走,我偏不走!”
柳越楣覺得自己被針對了,胸脯起伏得厲害,氣得狠了,頭都有些暈。
可要她走,是絕對不可能的!
她不可能給這個女人任何耍花招的機會!
榮諫隻得搖頭,看著徐願景道:“願景,你繼續。”
徐願景微微醞釀,張唇。
“坐下說!”
一個字還沒出口,一道冷沉的嗓音砸了過來。
徐願景:“……”
唐頌嫻幾人:“……”
徐願景看著榮聿深,冷繃著的心有一絲的鬆動,但也隻是那麽一絲微不足道的鬆動。
徐願景倔強的不動,榮聿深作勢要從沙發裏起來。
徐願景抿唇,輕握著拳頭走到一邊沙發坐下。
榮聿深就眉目冷沉的掃了她一眼,好似再說:算你識相。
徐願景:“……”
下意識的瞪了他一眼。
瞪完。
徐願景:“……”
榮聿深:“……”
陰惻冷駭的麵容像是被一隻柔軟的手輕輕撫了把,登時沒那麽幽怖可怕了。
輕抬了抬眉,將背部靠到沙發背沿,靜默的盯著她。
徐願景耳根微熱,暗恨自己怎麽這麽容易被他牽著鼻子走,
深深呼吸。
徐願景讓自己那顆心,再次冷硬下來,抬著下巴,道:“五年前有個女孩兒,她那時還不到二十歲,正在上大學,有一天一直將她捧在手心裏疼的父親忽然將她從學校裏叫了出來,說是應酬之餘想到她,想見他疼愛的女兒,跟她吃個飯。”
“女孩兒沒有懷疑,因為從小到大,父親對她有求必應,視若珍寶。”
“女孩兒如約到了餐廳,她開心的抱了抱父親,挽著他的胳膊,跟她分享她覺得一切快樂的事,有父親在身邊,她心裏總是滿足的,覺得全世界再沒有比她更幸福的人……”
徐願景喉嚨滾動了下,眼眶浮起一層薄霧,“父親遞給了她一杯飲料,說是專程給女孩兒點的。女孩兒不疑有他,捧著飲料心滿意足的喝了起來。這時候的女孩兒並不知道,就是這杯飲料,改變了她的一生。”
“喝了那杯飲料不久,女孩兒便失去了知覺,等她再次恢複意識,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而她所在的地方,也從餐廳,變成了某家酒店的房間。”
“陌生的環境,周遭的一切,身體的不適,都在暗示女孩兒,在她失去意識這段期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
徐願景掀了下眼皮,才發現眼睫濕重得厲害,她輕輕一抬,便有什麽簌簌的滾落了下來。
而那些,落在地毯上,很快便消失無蹤。
喉嚨疼痛難忍,超過她想象的程度。
徐願景知道。
時至今日,那些仍是她不能觸及的痛,是她心裏,無論過去多久,都無法釋然的噩夢和災難。
她做不到和解,隻能背負著這些往前。
客廳裏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每個人的呼吸都變得輕了起來。
幹淨得隻有徐願景艱澀的聲音。
徐願景張著唇呼吸了口:“四個月後,女孩兒發現自己懷孕了,是對雙胞胎。”
榮聿深瞳孔森寒,麵容已是一片嗜血之色。
原來。
這才是那一晚的真相!
她並非是喝醉了,而是被自己的親生父親喂了不幹淨的東西,身不由己,且,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榮鄞毛骨悚然,耳邊是一陣骨節作響的咯吱聲,他緩慢轉頭看向身旁。
看清他家親哥那張臉,榮鄞隻覺得涼氣附體,腳底心發寒。
他心底不止是不好的預感了,而是恐怖級別!
在座的人都不是傻子。
二嫂嫂口中那個女孩兒,分明就是她自己啊!
唐頌嫻麵上一片驚懼,怔怔的盯著不斷落淚的徐願景。
這是她身下發生過的事
被疼愛自己的親生父親算計,出賣,**,懷孕……還是,雙胞胎!
震驚之後,是強烈到無法消化的心痛。
唐頌嫻忍不住跟著落淚。
饒是她再靈敏聰穎,也無法將徐願景所說的這些與惜惜穆穆聯係在一起。
所以,她隻是單純的心疼她!
柳越楣沉冷著臉盯著徐願景,眼底滿是刻薄的打量和懷疑。
但她到底也沒懷疑她所說的。
畢竟有了這樣不堪的過去,是人巴不得一輩子不被人知曉,又豈會自己親自掀開這道傷疤。
她懷疑的,是其中的細節。
**或許是真,但是自己自身不檢點,還是真的被算計,有待商榷。
畢竟她調查過她。
她父親徐裕名可是頂出名的儒雅,以及寵女。
若要從兩人中,挑出一個更可信的,她自然選徐裕名。
她主動坦白,八成是被人抓了把柄。
與其讓別人說給她們聽,倒不如她自己潤色了主動說出來。
先入為主,她這些晚輩本就被她蒙騙了,恐怕之後,再有人跟她們說起這件事,除了徐願景自己說的這個版本,她們怕是都不會再信。
柳越楣自己在心中“自圓其說”了一通。
越想越覺得真相就是如此。
不覺在心裏冷笑了兩聲。
真是好算計!(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