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朱由檢突然有一種無力感。

    把這些貪官全部哢嚓了，隻是朱由檢一句話的事情。

    可一旦各地州府縣衙沒有主事者，眼下誰還給他治理基層。再者新上任的官員基本都是經過吏部之手，由東林黨為首的腐臣任命的所謂“父母官”又能好到哪裏去？

    不過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然後又開始重複他前任的欺上瞞下而已。

    而產生這樣的根本原因，一方麵是東林黨為首的文臣掌控了大明的任命係統，另一方麵是可以有資格當官的所謂“人才”的思想從骨子裏爛了，最後一方麵是大明的官製係統沒有一個有效的監督體係。

    更甚者，一個縣的父母官囊括了工農商學兵的所有職權，就算他被免職換任，可一個地方的縣衙基層幹事都是老班子。

    流水的縣令鐵打的衙役，這些縣衙的幹事都是該縣士紳家族的人，跟土皇帝沒有什麽分別。

    真要殺人，這大明一半的人都得死！別說殺不殺得完，殺不殺的了，就算殺完了，大明也到了無人可用，無人能使的地步了。

    這種動搖大明國本的事情，就算是殺伐果斷的大明天子也不敢做。

    朱由檢靜靜站了許久，腦海中浮現出先生當年的做法，在槍杆子裏出政權的同時進行土地革命。

    從農村出發，把土地分到每一個勤勞百姓的手中，先農後商，從農村到城池進行慢慢換血。這個過程中需要的是人，需要有著崇高理想的真正為大明福祉考慮的大公之人。

    對於朱由檢來說，這是一條不得不走的路，又是一條漫長而艱難的旅途。

    好處是，他現在有了自己的軍隊，憑著這兩年的布局，他可以慢慢擴大自己的基建，可以養活一批開山辟地的有用之人。

    把那少的可憐的麥粒歸還回去之後，朱由檢回到了榆林。

    在外麵又是跑又是叫，一番下來牛二壯早就喊餓了，主仆二人回來什麽也沒說，趕緊幹了幾碗寬麵，這才緩過來一口氣。

    等來到議事廳的時候，一個滿頭銀發的老人直接跪在了地上。

    老人除了還算清明的眼睛之外，其他身體部位都已近衰老，看老人跪地地動作太過生猛，險些讓他撲趴在地，朱由檢趕緊拖住了老人。

    可仔細看了半天，也不知道這個已到古稀的老人是誰。

    “陛下，臣有負皇恩啊陛下！”

    不待朱由檢反應，這老者已經是聲淚俱下，哭的不能自已。

    好不容易把老人安置到座位上，朱由檢疑聲道：“你是……”

    老者一聽趕緊起身又跪，“老臣武之望，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武之望？

    朱由檢想了半天才想起這個關中鴻儒，素有“儒醫”之稱的三邊總兵。

    他知道曆史上的武之望不僅是一代名臣，更是一代名醫。

    他論雜病證治廣征博引，綱舉目張，論疹科疾病辨證義詳而明，治療方備而確。

    申兼症證治法賅而精，對婦科證治論述尤為精辟，且治驗豐富，別具匠心。在《準繩》的基礎上係統總結了當代及其以前的中醫婦科學說，為以後婦科學的發展奠定了基礎。

    所著有《扣缶編》、《舉業卮言》、《雞肋編》、《吐質編》、《醫幟》、《疹科》、《濟陰綱目》等作品。

    尤其是《濟陰綱目》，對後世中醫的發展做出了十足的貢獻。

    可看著這個佝僂著脊梁已近殘年的老人，朱由檢一時說不出話來。

    所謂仁不掌兵，義不理財。

    素有“儒醫”之稱的武之望本就喜歡懸壺濟世，雖然在總督陝西、甘肅、寧夏的軍務上殫精竭慮，可麵對這民風彪悍的西北之境，他即使有報國之心，可從性格等方麵來說，他終究還是不適合。

    看著大明天子良久無言，武之望內心愧疚更勝。

    他將白首深深埋下，顫抖著說道：“陛下把三邊交給老臣，可老臣不僅沒有治理好這裏的匪盜橫行，更讓陛下親臨邊關受罪，老臣十死也難以補過啊！陛下，請賜老臣一死吧！”

    朱由檢皺了皺眉頭，“老將軍，這三邊匪寇，真已到了無可剿滅的地步？”

    武之望老淚縱橫道，“之前孫將軍初來，三邊境內的匪盜有所收斂，可隨著孫將軍率軍出潼關之後，除了馬守應，更是有四股匪寇兵合一處，仗著這裏地勢複雜於我官兵對立！

    洛川、淳化、三水、略陽、清水、澄縣、韓城、宜君、中部、石泉、宜川、綏德、葭州、耀、靜寧、潼關、陽平關、金鎖關等處，流賦恣掠，層出不窮！老臣已經是回天乏術，隻求陛下賜老臣一死！”

    朱由檢瞥了一眼武之望，他知道麵前這個隻想已死報國的老人並沒有貪斂銀兩，他也不懷疑這個老人的忠君之心。要怪，隻能怪東林黨為首的那幫文臣將武之望留在這裏，為的就是以他寬仁的性格讓西北混亂，這樣他們就可以在這貧瘠之地用一些醃臢手段刮一層好處。

    而羽翼漸豐的土匪隨著野心的膨脹會慢慢進化成如李自成一般的造反勢力，沒有什麽實力的就如自己之前所見和當地的地主老財狼狽為奸，一茬又一茬的搜刮民脂民膏。

    可以說貧瘠的三邊由於官府的不作為甚至暗中支持，成為了匪盜反賊的滋生地。

    要說武之望有沒有責任，如果他這個三邊總兵都沒責任的話那誰都可以是無辜之人。

    可朱由檢要怎麽忍心再責怪這個老人，他隻不過是忠心被別人利用，杵在這西北成了一個老實巴交的背鍋者。

    武之望之所以說的嚴重，因為他的心已經亂了。

    可朱由檢知道，現在除了馬守應和新近集結的一種叛軍之外，至於那些州縣的小股反賊，沒有了那些官兵的暗中通融，根本沒有一戰之力。

    而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把馬守應的馬家軍送回他姥姥家，順帶把露頭的一竿子打盡，剩下的事情，就在給自己心目中新的三邊總兵孫傳庭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