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潛伏進行時

字數:5724   加入書籤

A+A-


    華未央聞言咳了兩聲,無言得笑了笑,又聽黃金炎龍問道:
    "小主人,咱們此行是要回大周?”
    明日便入函穀關了,再過一日即可抵達大周都城。
    “若是回去,之後就沿官道北行。或者,你有其他想去的地方?"
    黃金炎龍聽車內人沒有回應,似是還沒有決定,便說:
    "左右咱們是要在大周添置些東西的,你要是沒想好,在城裏先住上一段時日也不錯。"
    "好。"
    華未央在車內輕輕應了一聲,將兩條長腿在柔軟的貂皮上盡量伸直,好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
    她的手中正提著一個玉壺,盛的是近十年來所得最好的竹葉青。
    這竹葉青的底酒是出自安澤居封存近二十年的酒窖。
    黃金炎龍費盡心思,才從老板那裏討得了兩大壇。
    華未央曾與白澤一同嚐過這剛剛開封的佳釀,隻覺得入口綿甜,餘香悠長。
    為這美酒,白澤拿出了竹葉青的調製秘方。
    並輔以藥理,取竹葉、當歸、廣木香等十餘味藥材,由黃金炎龍交給安澤居最好的釀酒師親手調配。
    方得了一壇活氣補血、平肝暖胃的佳飲。
    這樣的美酒不但不可多得,更加不可辜負。
    然而此時的華未央,心思竟沒有完全放在那佳釀上。
    她的眉間微蹙,一雙仿佛碧綠色的眼睛靜靜望著馬車行來的方向,似乎正思考著什麽。
    約麽又行了大半個時辰,二人便抵達了酉陽集的入口。
    一片靜謐。
    那是一種處處透著詭異的靜謐。
    馬蹄聲在靜謐的集市中顯得格外突兀,仿佛劃破這種靜謐是一種罪。
    無論是誰見到如此不同的情景也免不了會疑惑一番。
    因為集市原本應是熱鬧非凡的,縱不是摩肩接踵,也該人聲鼎沸、車馬不絕。
    可黃金炎龍的神色卻格外平靜,就像集市原本就該如此。
    或許是在車上坐得太久,車馬剛入集市,華未央便下了車。
    見那"東升月圓映墨碧,西落雲祥散紫紅",就知申時已過,於是說道:
    "天雖漸長,夜間寒氣依然很重。我們左右無事勿需趕路,不如就在此處尋一間客店住下。"
    黃金炎龍心裏雖略有些訝異,卻也沒說什麽,隻牽著馬為華未央引路。
    扶桑客棧,那是一間極易尋得的客棧。
    因為在這靜謐的集市中,隻有這間客棧的院門外點著燈。
    客棧的小院內,一個店小二正坐著打磨一口屠刀。
    那是一口非常普通的殺豬刀,在任何一個鐵匠鋪中,都能找到幾把同樣形製的刀。
    那店小二打磨得卻十分仔細,仿佛那是一把吹毛立斷、血不沾刃的寶刀。
    他的心中眼中,也隻有這一柄刀。
    黃金炎龍見店小二並不主動招呼,隻好把馬拴在院內的柳樹上,先開口吆喝道:
    "你們這裏可還有上房?"
    未幾,便聽得一個清脆明朗的聲音接話道:"有!有!客官,裏邊兒請!"
    一位玉貌芳容的年輕郎君,自店內不疾不徐得迎了出來。
    見到來客一前一後立在院內,眸中一亮,遂深深行了一個禮。
    男子看前邊兒那人十八九歲的年紀,長挑身材,麵容清朗,絳唇皓齒。
    雖然樣貌普通了些,可著實是氣質出眾,讓人挪不開眼睛。
    於是一邊將人迎入店中,一邊把眼兒斜瞅她個不住,亦不忘轉頭吩咐道:
    "貴客來了,還不快快打掃出兩間上房,把炕燒得暖暖的。"
    語畢,又回過臉兒來,眼波流轉,見華未央手中的玉壺,遂笑問道:
    "小店粗陋,不知客官想吃點兒,喝點兒什麽?咱們這兒,有自家釀的濁酒,別有一番風味。"
    華未央擇了一個靠窗的桌子,在上首坐下,並示意黃金炎龍坐。
    含笑應道:"老板既如此說,便燙一壺來。我們也不拘吃些什麽,隨意安排兩葷兩素便好。"
    那男子立時殷勤應下,安排小二殺雞宰羊,並擺上兩碟兒下酒的果菜。
    後又攜著燙好的熱酒,親篩了一杯,笑盈盈得遞將過來。
    黃金炎龍看見,伸手一攔,將那杯酒截了過來,同那男子道:
    "老板,你忙就好,不必費心。我們自己喝,更自在些。"
    男子如才瞧見黃金炎龍一般得深深看了他一眼,方笑道:
    "那在下便失陪了,客人請自便。"
    黃金炎龍仔細看了看那杯酒,又聞了聞,才遞與華未央,自己也倒了一杯。
    華未央接過飲下,仔細品嚐覺得果然不差。
    見黃金炎龍悶悶得為他續上一杯後隻顧暗自歎氣,便笑問道:"怎麽不動筷?"
    "小主人,清淨了好些日子,我都快忘了你是怎樣的一個人了。"
    黃金炎龍無奈低聲道:"這次出來,你……唉,可別再卷進什麽麻煩裏。"
    華未央輕輕笑道:"小主人,老板開店,總是陪笑多些,當不得真的。況且我也不過是個普通人……"
    二人正說著,就聽見外麵傳來一陣馬蹄聲。
    隨後,一個高大英俊的男子從外麵走了進來。
    紛飛一日的大雪已經停了約有十個時辰,雲遮離開大鏢局也已有十個時辰。
    剛出安澤,他便騎上一匹快馬,向東飛奔。
    他的騎術精湛,隻需再連續騎七八個時辰,便能夠抵達他想去的地方,見到他想見的人。
    很少有人知道大鏢局的老總是無聲無息、逃也似的離開安澤的。
    更加沒人知道他究竟想要逃過什麽,為何而逃。
    不分晝夜連續狂奔了七八個時辰,雲遮的衣衫仍然整整齊齊,沒有一分褶皺。
    他的頭發依舊束得緊實,沒有一毫淩亂。
    他會是一個永遠不敗的英雄。曾經,那人這樣告訴他。
    他是一個永遠不能敗的英雄。如今,那人這樣回答他。
    雲遮忽然覺得有些倦,也該倦了。
    他這樣告訴自己:一路狂奔不分晝夜,就算人受得了,馬也受不了。
    他應該找一個地方,美美得吃上一頓飽飯,洗個熱水澡,再好好得睡上一覺,也能讓馬兒休息一下。
    這個念頭剛浮顯在他的腦海,酉陽集的入口便出現在他的眼前。
    雲遮知道酉陽集,他想見的人曾經來過這裏。
    這都是那人提起過的事,他還清楚得記得那人說這些事情時的節奏與語氣。
    雲遮搖了搖頭,拍馬走向集市中唯一點燈的地方:
    扶桑客棧。
    那人從沒有提起過這兒。
    雲遮突然覺得自己跟這家客棧很有緣分,今晚他應該住在這裏。
    他自馬上一躍而下,將馬栓在客棧院外的枯樹上,解下馬背上的褡褳背到身上,手持長劍,大步得向客棧裏走去。
    "小二,來一壇酒。"雲遮一進店門便吩咐道。
    立時,一位樣貌清朗的男子便熱情得迎了上來,"客官,快裏麵請!"
    雲遮環顧四周,選定在大堂中央的方桌旁坐下。
    他將長劍斜倚於身側,順手把身上頗具份量的褡褳取下放到桌麵上。
    店內還有兩位客人,他們與自己來自同一個方向,卻不是從安澤來的。
    這是雲遮兩個時辰前就知曉的事。
    因為大雪是十個時辰前停的,路上隻有一道車轍,車轍是新的,天快黑了。
    那是一輛很舒適的馬車,從車轍的間距和深度,車輪的寬度和花紋,他很容易就能看出這一點。
    車轍間的馬蹄印還告訴他,拉車的馬是一匹良駒。
    駕車的人水平很高,甚至與大鏢局最好的車夫不相上下。
    他已經看見在小院內柳樹下的那匹馬和那輛車,一切如他知曉的一樣。
    現在那二人正坐在他不遠的地方喝酒。
    他看得出駕車人是那位英氣的男子,但沒想到坐車人卻像是個世家小姐。
    誰會知道,華未央早就已經改換了先前的易容,又找了一張小家碧玉的臉作為模板。
    自然,黃金炎龍也換了一張臉。
    雲遮忽然有了一絲疑惑。
    為什麽一個世家小姐會在這個時候前往大周都城,身邊還跟著一個練家子?
    大周都城最近可不太平。
    如果一個人想現在從安澤去大周都城,即使他不知道這件事,他的親朋也會阻止這個人在此時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