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秘密帶入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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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二日,成薑。
言宴慢慢得為老人整理好褶皺的衣衫,他拿出一個瓶子,倒出一粒藥,喂老人吃下去。逐漸得,老人的神色中恢複了一絲清醒。
清醒的老人一把抓住言宴的手,他激動得道:"你來了,你終於來了!"
言宴的眼神變得陰冷起來,他本想甩開那雙衰老又肮髒的手,可那雙手卻緊緊得拽住了他的貂裘。
"你已經好長時間沒來看我了,我以為你再也不會來了!"老人的臉上充滿了哀傷的表情。
"我有件事想要問你。"言宴低沉得道。
"你看,你又想利用我。這麽些年了,你不停得在利用我。我知道,等你利用完了我,就會把我像一塊又髒又臭的抹布一般,甩掉我!"
老人的聲音中夾雜著嗚咽的哭泣,眼中卻沒有一滴淚水:
"可是我偏偏就是榨不幹!你是我教出來的,你所知道的東西,都是我告訴你的!你不知道的東西,我也都知道!”
“有許多秘密,這個世界上沒有第二個人能告訴你!"
老人的眼中充斥著憤恨和希望,他大喊道:"你甩不掉我!"
言宴溫柔得捋了捋老人微駝的背,就像是一種安慰,一種憐惜。
他為老人整理了幾縷淩亂的發絲,輕輕得說道:"你不說,我現在就走。"
"別那麽著急啊,我沒說不告訴你啊。"
老人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握住了他的手。
"我想知道用什麽方法,才能讓蘇子澈為我殺人。"言宴殘忍得道。
老人終於笑了,隻是他的笑,卻更像是在哭:
"我知道你心裏想的是什麽,也知道你想要殺死誰。可是你知道我想的是什麽嗎?"
言宴聞言,從腰間熟練得抽出一柄鋒利的短刀,用力刺向自己的臂膀。
鮮血如流水般順勢而下,而他的臉上連一絲表情也沒有,一滴汗水都沒流。
老人的表情變得十分愉悅。
他享受那皮肉撕裂的聲音,欣賞那鮮血淋漓的臂膀,喜歡那殷紅汨汨的細流。
他大笑著,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麽開心得大笑了,於是他欣慰得道:
"真是我的好孩子啊!你過來,我告訴你。"
老人輕聲說出了答案,突然,他繼續說道:
"你想不想知道你的身世啊?我記得你小的時候,曾經問過我你的身世。”
“今天,我的心情非常的好,如果你問我,我說不定會告訴你的!"
"你肯告訴我我的身世?"言宴如毒蛇一般緊盯著老人。
他提起老人的衣襟,狠狠得說道:
"我現在已經不是個小孩子了!你知道我有很多種辦法讓你開口!隻要我願意,我可以在你身上一個一個的試!"
老人哈哈笑了,蒼老嘶啞的聲音中,充滿了回憶:
"那年,燒著很大的火……帶走了兩個孩子,我以為我去晚了,誰知還有一個孩子!”
“我把她帶了回來,我就是要我師父知道,他越不想發生的事情,我越要讓它發生!”
“我要讓他的兒子,死在他血親的手上!你知道那個孩子是誰嗎?哈哈哈!"
老人大笑道:"那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兒,非常漂亮。"
言宴的手抓得更用力了,他咬牙切齒得問道:"那麽我呢?你是從哪兒找到我的?"
老人隻是笑著緩緩得道:"我不怕你了!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怕你了,因為我要死了。”
“我要帶著你最想知道的秘密一起死!這個世界上,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這個秘密,你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是誰。"
隨後便停止了呼吸。
言宴怒不可遏得盯著那死去的老人,漸漸得,怒氣變成了驚愕,驚愕成為了哀傷。
他用沾滿鮮血的手合上了老人睜著的眼睛,這個在言宴生命中劃下濃重一筆的老人,就這樣安靜得逝去了。
成薑的風,似乎比嚴冬中更冷了。
言宴回到前院時,一個頎長的月白色身影正站在梅花樹下。
那人擁有著一雙仿佛碧深海的眼睛,如微風撫過柳枝一般溫柔。
他清楚的記得那人的笑容,如同帶著春意的暖陽,有驅散寒冬中風雪的力量。
"你受傷了。"
那人不過一眼就發現了一縷殷紅正順著他的手指一滴一滴得流淌。
那人迅速動用治愈靈力為他止血,又將他拉進房內。
轉頭吩咐守在外麵的赫連遠青找大夫,還要拿繃帶、藥酒和最好的創藥。
赫連遠青這人可真聽那人的話,他還一言未發,就被那人指揮得奔來走去。
那人輕輕掀開右側的衣衫,就好像他還能感覺到痛一樣,輕緩,柔和。
"是刀傷。"
那人的眼中,是他極少能夠感受到的溫暖。
那人淨了手,親取了一些藥酒,為他擦拭右臂傷口的周圍。
手指挑了一些創藥,覆在傷口上,是冰涼的。
最後為他紮好繃帶,仿佛他還能夠感受到寒冷一樣。
那人告訴他先臨時這樣處理,等大夫來了再重新給他看過。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擁有的是一副什麽樣的表情,但是他肯定,不會是悲傷。
"他死了。"他聽到自己冷漠的聲音說道。
"華姑娘,叔父他,死了。"
華未央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眼前這個人。
今天的言府與往日有許多不同。
蘇河加入大鏢局的時間雖然不長,但他十分肯定這一點。
並不是因為言宴麵無表情的臉在今日有了什麽變化,而是在這個房間中,多了一個人。
蘇河的消息靈通,他自然知道昨日言宴不是一個人回來的。
隻是他沒想到,那個得到言宴特殊對待的人——那位姑娘,竟然是個擁有著溫和眼睛的人。
這樣的溫和,在這大鏢局中,他隻曾在大鏢頭和哥哥的身上感受過。
並且,那都不過是曾經而已了。
他是來匯報楚峽即將入城的消息的。
他派去盯梢的人一個個都慘死在楚峽和他同伴的刀下。
隻剩下一個人被放了回來,並帶來了楚峽遞給言宴的口信。
楚峽說,他是來大周都城找死的。
不僅是他,連蘇子澈在內,一共有八十個人。
蘇河知道,來殺人的人不可怕,來找死的人才可怕,這種人一個就可以比得上十個。
他們每個人都穿著勁裝,頭上紮著縫有暗赤色碎布的白巾。
那是血衣上的碎布。
原本一盤散沙的縱橫堂被的血凝結在了一起。
蘇河突然覺得,這種狀況雖然慘不忍睹,可是在下雨下雪泥濘滿路時最有用。
他不僅這麽覺得,還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言宴凝視著他,就連蘇河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些什麽。
蘇河標槍般得站在那裏,他聽得清言宴所說的每一個字,理解言爺每一句話的意思。
但他卻除了"是"以外,再也說不出多餘的話了。
大周都城城以東二十裏的村落邊,有一個非常不起眼的茶鋪。
若是和大周都城居的茶館比起來,平日的這裏當真是門可羅雀。
可是今天這不大不小的茶鋪中卻坐滿了人,隻是這裏的夥計都已經溜走了。
楚峽喜歡這裏,因為他就是在這裏結識的蘇子澈,在這裏和一眾人成為了生死兄弟。
而且他還在這裏親手記下了縱橫堂與言宴之間的第一筆血債。
言宴的心腹,就是在這裏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