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另有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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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回答著實有些出乎意料。
    臨慕洲本以為言許刺殺的目標是雍王,且玉衡作為藥王穀的親傳弟子,是按照門規被逐出藥王穀的。
    藥王穀的長老甚至曾廣發親筆書函至各大家族勢力,叱其秉性頑劣,屢犯門規,甚至欺師滅祖,將其逐出門戶。
    這已是極為嚴重的懲戒了,因為有此書信,玉衡在天霽大陸便再無立身之地。
    畢竟這世上又有誰能保證自己不病不傷?
    華蘊也有些沒想到,這藥王穀居然有這麽一段刺殺計劃。
    可藥王穀作為名門正派,竟仍然不依不饒,再找殺手來暗中處決昔日棄徒。
    隻能說明這人被逐出宗門還有許多不為外人所知的理由。
    怪不得玉衡會棄醫修而入朝堂,因為若想逃避追殺,在朝中尋求庇護也是一個極好的選擇。
    雖然這些修者,都是自視甚高,向來不把朝廷放在眼中。
    可那皇家護衛,官兵巡捕,也並非都是泛泛之輩。
    因此,若是皇家要從刺客手中護住一人,還是綽綽有餘。
    思畢,華蘊問道:"琉璃居中都是你兄長的人?"
    "少數是。"
    言許的目光微向左下,複又看向他,不再說話。
    臨慕洲知道他不可能將事情全盤托出,於是繼續問道:
    "前日的刺殺是你兄長所安排的?"
    "……是。"
    "你可知道,那時你根本不可能殺得掉玉衡?"
    言許的左手緊握成拳,凝視著他的眼睛道:"我知道。"
    臨慕洲追問:"你可知道,刺殺朝廷中人失敗的結果是什麽?"
    "死。"
    臨慕洲和華蘊對視一眼,兩人心中都有些思考。
    言許的手已經鬆開,他的眼神平淡無波。
    就如同死是一件很普通,很輕鬆的事情一般。
    死當然是一件很普通的事。
    世間所有的人都會死,每天都有無數的人老死、病死、凍死、餓死。
    但這個世界上能將自己的死如此輕鬆得說出來的人實在不多。
    即使是每日在刀口添血的人,都會拚命掙紮。
    可這個年輕的生命,卻早早的就能平淡的麵對死亡。
    他到底遇到了多少殘酷不堪的事,才會成為一個這樣的人?
    華蘊的指甲已經深深得嵌進肉中。
    她忽然想起一個曾在半個月內就麵黃肌瘦、形銷骨立的人,遂而想起自己做出的那個決定。
    也許,是時候加快那個計劃了……
    言許的目光微動,野獸般的氣息迅速消散。
    他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一個字。
    良久,華蘊的神情也恢複了之前的溫和。
    正巧此時,房外傳來了幾下敲門聲,黃金炎龍拿了藥酒、傷藥、紗布和寢衣走了進來。
    黃金炎龍雖也覺得屋內三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古怪,但還是道:
    "主人,已經一日了,這位小公子……該換藥了。"
    言許的臉色立刻變了。
    他的身體緊繃,嘴唇微動,目光閃爍,如同有許多的難言之隱。
    華未央從黃金炎龍手中接過東西,又將矮幾上的攢盒遞過去道:
    "我來吧,你去舀一盆洗臉水來。"
    臨慕洲立刻道:“這怎麽行?!你是女子,他是男子,要來也是我……”
    華蘊有些無奈:“你都跟在我身邊這麽久了,難道還不了解我?”
    “一個醫者的眼中,沒有男女老少之別。”
    臨慕洲目光有些黯淡,是啊,自己怎麽能這麽不講道理。
    她一直是將天下人置於高位,從來沒有其他想法的。
    他愛她這樣的善良無私,卻又恨她的木訥無情。
    “抱歉……”
    華蘊心中一動,不知是不是被他語氣中的落寞撼動。
    “你和我一起吧,我們給他換藥。”
    言許將這二人的互動都看在眼裏,心中有些微微酸澀。
    黃金炎龍將這二人的默契看在眼裏,但也不多問,隻十分利索得將早已燒好的熱水端進來。
    另外將清茶、漱盂、巾帕、香皂角等物備好,才又掩門出去。
    華蘊將矮幾挪到榻尾,在床頭邊坐了下來。
    她先是仔細斟酌了一番,方鄭重得對言許道出了三個字:
    "你放心。"
    言許的瞳孔驟縮,整個人如同一隻蓄勢待發的猛獸,隻需看準時機便能咬斷對方的喉嚨。
    可是這三個字,卻如同那伸展的雙臂。
    說出這三個字的人,隨時都帶著最溫和的笑容,準備接住這隻被風刀霜劍所傷的猛獸。
    "好。"言許認真得應道,因為他聽到了這三個字背後的話語。
    我會永遠為你保守這個秘密。永遠。
    藥王穀,辰時初刻。
    "小主人?"
    黃金炎龍將人輕輕搖醒,外間的桌麵上已擺好了幾樣點心小菜並兩碗白粥。
    華未央隻覺有些昏昏沉沉,就如剛剛做了一場夢那般。
    隻是夢中發生了何事,卻實在想不起來。
    她看床上的人在藥力的作用下依然昏睡著,便起身到外間與黃金炎龍一同用早膳。
    "赫連遠青有沒有用過飯?"臨慕洲輕聲問道。
    "有。"黃金炎龍也低聲道。
    "不過他心中擔憂煩悶,隻胡亂的吃了幾口粥,就又去看顧煎藥的爐子了。"
    華未央聞言道:"過會兒藥好了,就勸他去睡吧。他趕了一整日的車,也該歇一會兒了。"
    "鏢局今後一定會出事。等大周都城的消息傳到各地,那些勢力定然不會安份,恐怕又要有一場血雨腥風。"
    華未央緩緩道。
    "咱們該怎麽辦?"黃金炎龍抬頭問道。
    華未央向他道:"畢竟是言宴和雲遮的心血,我們雖做不了什麽,但還是得多留心些。"
    "小主人經過此事,我可才明白。"
    黃金炎龍道:"兩年前你決定在藥王穀住下,歸根究底是為了蕭鬱離。"
    見華未央沉默不語,他方問道:
    "是不是剛知道鏢局要整合那些幫派豪強時,你就料到蕭鬱離以後可能會有危險?"
    華未央沒把在鏢局就已經遇見受傷的蕭鬱離的事告訴黃金炎龍,但沒想到他自己已經猜到不少。
    "剛開始時並非為此,那會兒隻是擔心……"
    華未央頓了頓才道:
    "後來知道鏢局雖讓那些人吃了些苦頭,但對行商客旅和黎民百姓而言卻十分公道,便沒有了那些顧慮。"
    黃金炎龍又問:
    "既然如此,為何又住了這麽久?咱們可從沒在同一個地方呆這麽長時間過。"
    華未央歎道:"畢竟即使是他這樣做任何事都經過仔細謀劃的人,也會難逃一疏。"
    "所以就是因為擔心那帝師大人的安危嘛。"
    華未央聞言一噎,手中一頓。
    黃金炎龍便趁機將最後一塊烤肉撿了去,就著白粥吃了。
    見狀,華未央有些哭笑不得,於是把自己麵前的那一碗蒸蛋也推給他道:
    "幹脆你把這蛋也一同吃了,隻可惜那鹹的卻不是蘿卜。"
    這是說自己鹹吃蘿卜淡操心了。
    黃金炎龍笑道:
    "小主人,你也不必如此說。等你與我同一把年紀時,指不定比我還愛多管閑事。"
    他又道:"說起來,白澤先生方才囑咐我這幾日再多熬一劑藥給你,他說你最近反噬有些反複,加上這回內力消耗過度,就跟中過毒似的。"
    "不必擔心。隻是這兩日若白澤先生說山上缺了什麽藥,還得勞煩你再去采些來。"
    "行,那我們明日一早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