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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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來來,起來”法醫組組長郝苟踢門而入,兩手掛滿塑料袋,“周副局出錢,請大家吃東西。”

    大家熬了一個大夜,好不容易睡一會兒,這下可好,睡意一掃而光。

    現年奔四、郝組長不愧是號稱龍城公安的奶媽,隻有他惦記著滿屋子嗷嗷待哺的小崽,各種包子烙餅燴麵大米的香氣頓時飄滿了整個辦公室。所有人都半眯著眼,有氣無力的掂著自己的糧食,姚諾連控訴韓慕都忘了,抱著郝哥大腿喜極而泣“郝哥,親媽啊,”

    郝苟一腳把他踢開“去,這麽大孩子該拿工資了,找你們老大給我報銷,不然,大家都會領取法醫室體驗卡一次。”

    特勤組奇跡般的安靜下來,連突然覺得手裏的包子不香了,果然,古人誠不欺我,拿別人手短,吃別人嘴軟。

    “薛硯然呢?”

    井岩本來緩緩咀嚼著嘴裏的包子,突然睡夢中一個激靈,蹭地從辦公桌上彈起來,險些把堆成山的材料撞翻。

    “你幹嘛呢?”郝苟不滿地問。

    “我太困了,沒注意到她。”

    “甭囉嗦,起來跟我走。”他瞟向角落,“你看人家硯然,熬了一夜,不也照樣辛辛苦苦在那……”

    話音未落,擋在麵前案卷嘩啦一倒,露出了她筆挺的坐姿和端正的睡臉。

    “……”

    “你看人家,坐著睡多辛苦啊。然然你醒醒,上沙發那兒睡去。”

    姚諾怒道,“你個雙標狗。”

    隻聽哢噠一響,一碩推門而入,皺眉道“季湃思逮捕令下來了……你們在幹嘛?”

    井岩托著硯然的頭,姚諾嘴裏叼著包子,郝組長絲毫不顧形象,在桌子上扒拉出一塊地方,隨便一坐,大家的黑眼圈都不淺,反觀一碩,衣冠整齊,腰板筆挺,可能是剛剛洗完澡的原因,頭發還有點潮潮的,

    “那個……季湃思哪位啊。”駱遠硬著頭皮問道,

    “周洋的新任經紀人,就是視頻裏行為有些怪異的人。”他的目光落在硯然身上,她的領口微敞,微眯著雙眼,桌子上是厚厚的一疊文件,

    “誒?”

    安寧拿起文件夾,“季湃思,是不是這個人?”

    “……你們查過了?”文件上的人看起來最多三十歲,帶著金絲邊眼睛,臉上帶著淺淺笑意,有一種說不清的疏離感,

    “不是,硯然姐桌上的。”安寧壓低聲音,卻不想一碩大步向角落走去,朝著搖搖欲墜的硯然身上一推,憑著慣性,她猛的一仰,險些摔倒,

    流光在井岩琥珀色的眸子裏一閃而過,他的眼神裏是從未見過的冰冷,

    “……”

    “……”

    “你扒拉我幹什麽?”

    ???一眾人以一種極其怪異的眼神看著她,誰都沒想到,硯然會突然冒出來這麽一句話。

    “看我幹什麽?”她用手指攏了一下亂糟糟的頭發,搶過一碩手裏的文件,賭氣似的把他用力扒拉到一邊,

    “你去哪兒?”

    “當然去審訊室,”她把手表抵到一碩麵前,“24小時之後都要放出來了,還有三個小時,別擋著我的路。”

    “……”

    井岩連忙小跑著跟過去,跟著硯然也白了他一眼。

    “咳,一碩哥,”駱遠忍不住開口,“有人的起床氣真的很大,你理解一下。”

    “……我知道了,”

    拍了拍他的肩膀,“等韓隊回來給我打個電話,我去審訊室一趟。”

    “好嘞。”

    駱遠同誌是怎麽也沒想到,刑偵處一哥有一天對自己說話會這麽溫柔,他不可置信的揉了揉被拍過的肩膀,

    “你說,一碩會不會累傻了?”

    “很有可能。”安寧望著他的背影,搖搖頭,

    木質大門呼地打開,兩位局長同時回頭,隻見韓慕走進辦公室,一手插在褲兜裏,一手拉開椅子坐下,

    “你們分配給我的人到底是怎麽回事,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老局長看向周副局,表情明顯也非常疑惑。

    周副局在兩道炯炯目光中,終於唉地歎了口氣,從上鎖的抽屜裏掏出一打傳真,說“你還記得1106案嗎?”

    韓慕拿起文件一看,目光一凝,那是龍城市的陳年舊檔。

    十八年前,兩個孩子手拉手站在鏡頭中,女孩一臉燦爛的衝著鏡頭笑著,一身紅裙子,小臉蛋肉乎乎的,一雙笑眼彎彎的,衝著鏡頭擺造型,另外一個小男孩坐著,皮膚很白,看起來有些虛弱,完全沒有同齡人那樣的活潑,但眼睛還是在發著光,合身的黑色襯衣,站在女孩身邊,也衝著鏡頭微笑。

    一般人形容小孩子長相會說可愛、漂亮、或是有帥氣;但周副局用的詞是“好看。”

    這個詞沒用錯,不論是五官輪廓還是眉眼細節,兩個孩子生得非常清楚、標準,從小看老,不論任何人乍看到這張照片,都會很容易心中浮起一絲愛憐。

    “這是誰?”

    “丹陽市,天倫別墅區發生了一場滅門慘案,62歲的羅氏老夫妻被闖入家中的歹徒一槍打中腦袋,當場死亡,由於地處偏僻,當警方趕到的時候,大火已經燒起來了,警方翻遍了整個案發現場,隻找到了兩個孩子,一個被鎖在門房邊的小屋子裏,另外一個被關在地下室裏,羅氏老夫妻頭部中彈,倒在血泊之中,已經沒有了呼吸,兩個孩子也陷入了昏迷。”

    韓慕從文件背後拿出了一張合照,裏麵年輕的軍人露出笑容,像是在晨曦中破空而出的金鳥,在漫長黑夜裏召喚黎明的出現,

    旁邊的女人一身華服,卻穿出了江南水鄉特有的溫婉氣質,一股清透的孤芳自賞的氣質被襯托出來,照片中的她正挽著軍人的手臂,笑眼彎彎,和第一張照片中的女孩簡直如出一轍,

    “……他們是緝毒警,也是孩子的父母。”

    韓慕拿照片的手一緊,緝毒警一輩子也沒有可能穿著一身黑色的警服,站在陽光之下,除非,任務完成或者,以身殉職。

    “他們犧牲了,在一場爆炸中。”

    老局長開口道,“這兩個孩子過得也不怎麽順遂,身體檢查中,孩子都有被長期虐待過的痕跡,營養嚴重不良,但是在心理測試過程移民,兩人的邏輯思維能力極強,雖然患上了創傷應激症,就算是失去了部分記憶,可當遇到危險的時候,還是會有條件反射似的防備,所以我們懷疑,他們可能受過某些特殊訓練。”

    韓慕翻到了文件夾的最後一頁,那是一張CT圖,圖上的大腦額葉凹凸不平,

    “這是誰的?”

    “那個小男孩的。”

    它是屬於大部分變態殺手的大腦,一個十歲孩子,也是一個緝毒警遺孤的大腦。

    “那他們不僅是天才,還是一個定時炸彈。”韓慕說道,十三年過去了……

    “他們被誰收養了?”

    “丹陽市局局長,老薛。”

    “你說誰?”韓慕的調突然高了八度,連路過的警員也聽到了。

    “就是薛井岩和薛硯然。”周副局有點心虛,

    “咳,咳咳咳咳……”他不自覺的想到周航來鬧事時,井岩下手之狠厲,

    “他倆為啥要來龍城?龍城工資低,一年365天,150天都有霧霾,還有100天都在下雨,人又多,天天雞零狗碎的事兒又多,咱市局冬冷夏暖的,再說說部門,郝苟又是工作起來不要命的住,萬一……”韓慕激動的恨不得拍著桌子站起來,

    “你想說什麽。”老局長搶先打斷他的話。

    “薛局養大的,”他舉起手裏的CT圖,“薛井岩今天上午差點把受害人家屬給打死,你說我怎麽能不擔心。”(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