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鶯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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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碩站在房間中環視周遭,挽起袖子,半跪在髒兮兮的地上,也不注意手腕上名貴的表,開始摸索附近的地磚,
哢啦——
一聲輕響,手中的地磚有些微微鬆動的痕跡,他用力往外一拔,果然,裏麵是中空夾層,
詩琪的臉頰蒼白到幾近透明,聽見推門聲時,她轉過頭,衝門口的人笑成一個非常好看的弧度:“姐姐你來啦,詩宇回來了嗎?”
硯然的目光與少女隔空對視,忽而笑起來,“我剛從辦公室那過來,韓隊正在問他,倒是你……”
她上去就要拉詩琪的手,被輕快敏捷地避開,纖瘦白皙的手腕上青紫色的痕跡異常顯眼,原本靠在門邊的男人立馬強硬地插進了兩人之間之前:“有什麽話好好說,”
“你是哪位,”
“我是她的叔叔,也是監護人,花業成,”
她沒有繼續堅持,花業成的手很結實,絲毫沒有著虛掩的意思,他是實實在在的用力,不讓靠近,
明明屋裏開著暖氣,空氣卻似乎凝結成冰,侵蝕著人的每一寸骨髓,
“哥哥,你們是幹嘛的呀,”
姚諾和駱遠正蹲在門口玩圍棋,一個不過7.8歲的小胖孩跑過來,目光一直盯著放在車前蓋上的棒棒糖,
“可樂味的,來一根,”姚諾撕開給他,小孩也不客氣,接過棒棒糖,一屁股坐在兩人身邊,
“你是這兒的?”
“昂,”
“幾歲了?”
“八歲了,我上三年級,”
“你這營養過剩了啊,”駱遠拍了拍他軟乎乎的小肚皮,還挺有彈性,
就算小孩再小,也能聽得懂好賴話,聽到這兒,立刻起身換了,一屁股換到姚諾身邊,
看他玩得入迷,小孩也探過頭去,
“不對不對,哥哥不能下這兒,”一隻小胖手伸過去,輕輕點了幾下,
Win——
!!!
姚諾不可思議的回過頭,像他這種注冊了一年,還是青銅級選手來說,簡直就是
“來來,你試試我的試試我的。”
駱遠的圍棋一直他的強項,他也不敢相信一個三年級的小屁孩兒能打贏自己,絕對是個意外事件。
小胖一臉不服氣的接過手機,不用他教,找到了自動匹配,不到五分鍾,連贏3子。
…………
…………
“做這種小遊戲的人一般都有套路的,”小胖插著腰,拍拍屁股上的土,一副驕傲的樣子。
“真的,你們別不信啊,”
“那你會把已經格式化的U盤恢複嗎?”姚諾遞給他一個U盤,還打開了自己的電腦,
駱遠對這種欺負小孩的行為,搖了搖頭,繼續摳手機,
“那我給你修好了,你給我買QQ糖吃,”
“好,”
小胖子蹲在一邊專注地操控電腦,姚諾則是跟著他身後,看他的每一步。
寬敞明亮的會客廳裏,韓慕和一個高中生相對而坐,
詩宇坐在沙發上,雙手乖乖放在膝蓋上,嘴唇抿成一條線,眼神不自覺的亂瞟,
“別擔心,放鬆一點,”安寧撫慰道,把照片遞給他,
“這是你的校服嗎?”
“對。”他的聲音小到幾乎很努力才能聽清,
“那你知道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嗎?”
“……”少年囁嚅了一會兒,目光不自覺的看向羅阿姨,雖然韓慕嚐試過給她趕出去,但她一口一個監護人,
“羅阿姨,我有點事兒想問問你,”安寧猛的把她摟過去,
“誒?你幹什麽,我是詩宇監護人,我”
嘩啦——
兩人拉扯中,安寧“柔弱”的被她推倒,正好“無意間”打翻了兩米高的魚缸,水灑了一地,地上幾條可憐的魚還在撲騰,
……
……
“阿姨,走吧,走吧,我們把他清理一下哈。”
安寧半拉半推的帶著她離開了會客廳,隨手將門狠狠關上,整個會客廳裏隻剩下兩個人。
“說吧,到底怎麽回事兒,我聽你們老師說,校服每季都會發新的,舊的會被回收掉,一人一套,這一季新的還沒發。”韓慕翹著二郎腿,直直的看著他,這孩子年紀不大,可長得高鼻梁大眼睛,就算是怯懦的垂下眼睛,又長又密的睫毛又給他蒙上了一層濾鏡,也不知道會成為誰的青春,
“我上周去了一趟電子廠,衣服可能丟在那兒了,”
“上電子廠打工,穿定製校服,你覺得是我傻還是老板傻?雇傭未成年,”
“真的,我沒騙你。”膽小的性格加上強勢的逼問讓本就心理脆弱的詩宇已經快崩潰了,一著急,就扒住韓慕的手腕,露出一截袖子。胳膊上貼著一張紗布,
“他們不相信我是佩雲的學生,我就專門把校服穿過去了,結果還……還丟了。”
…………
韓慕實在不理解當代青少年的腦回路,
“你把電子廠的位置給我,那天在所有人的名單擬一份給我,還有當時的時間,”
“好好好。”
一碩站在小屋旁邊和幾個技偵組成員一起。戴著物證手套,進了房間。
說是房間,其實就是一個小倉庫,果不其然,技偵組摸到不少被包住的藥丸。
而他則是逐一打開所有的抽屜,抽屜裏基本都空空如也,一拉開,黴味撲鼻而來,
一碩的目光落在剛才的中空夾層裏,那裏還沒來得及檢查,便走上前去,打開了木質中空加層,晃了晃,
那盒子裏好像有一個本兒,墊起來沉甸甸的,用一把已經生鏽的鐵鎖鎖住。
一碩也懶的再去找鑰匙,就借了一把大鉗子,用力剪下去。
“嘿!”
裏麵是一本相冊,上麵都是像詩琪詩宇這麽大的孩子,穿著破舊的衣服,目光呆滯的看著相機,
照片後麵沒有名字,也沒有地點,隻有一排日期,
一碩翻看著照片,躍入眼簾的竟然是薛詩琪,她和前幾張那些拘謹的孩子不太一樣,雖然沒有那麽明顯的笑意,可神情放鬆,顯得靈動不少,
簡直和樓上的少女判若兩人,而且看著她,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一碩將這些照片整理好,收起來交給技偵部,剛一打開門,正好碰到硯然從樓上下來,韓慕也打開門,和詩宇說說笑笑,少年站在陽光下,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衣長衫,抿成一條線的嘴唇微微上揚,幹淨的宛如一汪湖水,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是最美好的存在,
駱遠還有小胖子蹲在路邊,旁邊擺了一地的糖果,小胖子嘴裏叼著一個,手裏還拿了一個,兜裏塞得滿滿當當,捧著姚諾的電腦不舍得撒手,
“各位這就要走了嗎?”
一道聲音從背後響起,花業成緩緩踱步而出,韓慕他們下意識的擋在前麵,
“我們回去整理一下材料,很快就會回來的。”
“那東西,”他看向一碩手裏的物證袋,透明袋子裏的照片讓他瞳孔一震。
“除了那袋東西,其他的你們都可以帶走。”
“幾張照片,花先生怎麽這麽緊張?”
“您說的對,這幾張照片是家父留下來的,對我們來說很有價值,我希望你們可以如數奉還。”
話落,外麵響起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一群帶著土槍的人包圍了整個院子。
“韓隊長,有句話叫強龍難壓地頭蛇。”他說道,“幾張照片而已,其他的你們都可以帶走。”
駱遠掏出對講機發現周圍的信號已經被屏蔽了,這才想起來,這裏是新田,是個家家戶戶有獵槍的地方,小胖子緊緊抱住姚諾的大腿,連泡泡糖都不嚼,
前來支援的幾人都是附近技偵人員,肩不能提手,手不能抗,此刻正蹲在一碩身後,
硯然把安寧攏在身邊,暗自握緊拳頭。
韓慕示意一碩,讓他把照片放下,好漢不吃眼前虧,
“這是幹嘛呢,花業成,”
“小金爺?”其中一人說道,
是錯金,他孤身從一輛路虎肌肉車下來,西裝筆挺,帶著墨鏡,身上沒有攜帶任何武器,也沒有穿警服,
“我沒死,你很驚訝吧,”
花業成眼珠直直的瞪著他,突然古怪的一笑,
“你這是什麽意思?”
……這話對特勤處的眾人來說有些似曾相識,
“什麽意思我想你很清楚,不是專門花了3百萬買我的命嗎?說實話,張家當家人300萬是不是太少了,喏,門口那輛車都比你的命值錢,”
“你……我沒有叫別人殺你!”
錯金從兜裏掏出手機,裏麵赫然響起了花業成的聲音,
“……事成之後給你3百萬,離開這兒,我會保你平安,”
錯金眼底閃爍著嘲弄,
“你拿的出3百萬嗎?一個花家的旁支左係,”
“謀殺當家人,你說,如果花老爺子知道了,會不會剁掉你的手,不對,他可能都不會記得你是誰。”
花家和張家是完全相反的兩個極端,張家可以隨意通婚,自由戀愛,憑本事當家,而花家幾乎都必須是主家內通婚,男子當家,生意也隻由長子接手,內外族算是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
“肖錯金,你向來不會幹涉其他家族,而且就帶那麽幾個人,敢在我這兒動手嗎?”
“我的人本事不大,對於你們這幾個,夠了,”
錯金瞳孔一凜,下一瞬,一腳踹翻了旁邊的木椅,
呼——
周圍的人蠢蠢欲動,準備一擁而上,韓慕甚至聽到了保險栓被打開的聲音,
“我看誰敢亂動!”
錯金身後的幾輛車的車窗紛紛落下,隻露出機關槍黑洞洞的槍口,雖然不多,但是皆為正規配置,
花業成大半邊身體,都微微戰栗著,手筋骨突突顫抖,
但錯金毫不在意,仿佛沒看見,他就這麽盯著他充滿血絲的瞳孔,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過去的事我不跟你計較,但不代表我沒有任何脾氣,如果我是以張家當家人來的,你的兩隻手,可就保不住了。”
花業成愣在原地,因為錯金眼中的殺氣絕不是裝出來的,這是他第一次和錯金打交道,他原以為12歲當家,不過是個人人可以拿捏的軟柿子,卻怎麽也沒想到,會是四大家族中最難啃的硬骨頭,
“花哥,花哥?小金爺走了。”
“……我們來日方長。”花業成自持理虧,不出意外,大批警力就會很快到來,如此,他也撈不到什麽好處,
“去給上麵說,警察來過了。”
“是。”
等一行人回到車上,錯金正在門外打電話,
“阿炳,把和花家的所有生意全部中斷,損失張家全數奉還,”
“是,小金爺。”
“…………”車上一片寂靜,
“咳咳,那個,肖警官,剛才聽你說什麽家族,生意什麽的,損失要不由我們警局報一部分吧。”
“害,不要緊,”他揮了揮手,“花家提供的貨質量早就不如從前了,正好趁這個機會也跟他斷了。”
貨……
特勤組眾人也許患上了創傷應激後遺症一提到這個字,頓時渾身起雞皮疙瘩。
“不不不,你們別瞎想,是這樣的,我們家經營著一家中醫院,花家會提供某些邊境的珍稀藥材。”
“哦~”
大家都不約而同一副了然的神情,有錢人家的生活果然是凡人理解不了的。
“那他不會來報複你嗎?”安寧受諸多宮鬥劇的熏陶,尤其是《甄嬛傳》,提出了這個很有道理的問題,
“會啊,不過他一個旁支,掀不起多大的波浪來。”錯金笑了笑,“你們還會再來嗎?”
“會。”
一碩把手機遞給他,裏麵是照片,
“這些人你能查到嗎?”
“……”他皺了一會兒眉頭,“應該沒什麽問題,我給戶籍警已經發過去。你們找個人對接吧。”
“我來我來,之前是戶籍警的。”安寧恨不得把手舉起來,
“還有什麽嗎?”
“關於搶劫案沒查到多少,那小孩隻給我看一個電子廠的地址,但是他們還有可能有一個毒工廠,”韓慕說道,“也有虐待兒童的嫌疑。”
“那為什麽沒有當場逮捕花業成呢?”
“呃……注冊這個午托班的人不是花業成,是一個國外的資助人,ID很難查到,所以不能確認是不是他。”
………
錯金似乎很不理解,“那你們就這樣走了,如果他跑了怎麽辦,這個沒照到另外一個又跑了,兩頭跑豈不是很辛苦嗎?”
……韓慕似乎找到了特勤組用油量超技偵組2倍的原因,可是沒有證據構不成犯罪,已經沒有理由監視他。
“喂,阿炳,你去森歌派幾個人看著花業成,別讓他跑了,而且注意著詩琪和詩宇,如果一旦有任何情況出現,立刻給我打電話。”
“需要帶裝備嗎?”
“就帶自己的吧,警局可以臨時調動的太少。”
“…………”
幾人走後,二樓的玻璃窗前出現了一個熟悉的倩影,眼中褪去了怯懦,換上了另外一種完全不同的神態。
“他們把東西拿走了。”
“隨他去吧,”女人揚起下巴,“有意思,看來是有人刻意請他們來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