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鶯6
字數:8063 加入書籤
正說著,樓梯上傳來一個穿著皮鞋的腳步聲,一個年輕人從樓下走了上來,年紀看起來和詩宇差不了多少,可身上的戾氣比錯金還重,他極有眼色的倒退出去。
“是誰引他們來的?”女人問道,
“不重要,反正他們早晚都會來的,不過比我預料的稍微提前了一點兒,”
“這一路上都是龍潭虎穴,你們一定要小心。”女人的目光晦暗不清。以她的個性,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裏,如今卻好像對這個人非常的忌諱,
“你放心,甲木薩冒險回來可不是為了吃槍子兒的。”
腳下的河水不到膝蓋的深度,在月色中緩緩流淌,波光粼粼,水光瀲灩,
——前方不遠處,一個男子把褲腿挽起來,坐在河堤邊,赤裸的雙腳放進冰冷的湖水中,湖麵上漸漸泛起一片血紅色……
“井岩,辛苦你了,沒想到潛入夜鶯廢棄的老窩會這麽危險,”
說話的男子背靠在樹上,點燃的手裏的煙,星點的火光像是照亮了一大片黑暗,他正是失蹤已久的北野。
“你家不會上鎖的嗎?”
“…………”
井岩淡淡道:“我隻是擔心他們有危險而已,花業城不是一個善罷甘休的人。” “是啊,不過現在已經有肖錯金了,他不會放著特勤處不管的,你再著急也沒辦法,咱倆都在公安內網通緝令上呢,身上還背著解音的謀殺案,畏罪潛逃,回去就是無期徒刑,不用找了。”
北野看著他,井岩回頭看了他一眼,明明是他把自己拖下水的,這話說的還那麽理所應當,真是這輩子都沒有這麽無語過。
井岩默默把腳收回去,鑽進車裏,竟然躺下,把自己縮成一小團,去閉目養神起來,
“…………”
“你倒是給我騰點兒地方啊。”
接下來就是沒完沒了的排查排查,安寧陪著當地的戶籍警,姚諾嚐試黑掉了森歌教育的主機係統,監控攝像,梳理人物關係,硯然看著現場拍的照片,咬著筆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我總覺得這些照片有點不對勁兒。”一碩說道,
“怎麽說?”
“姚諾說這個午托班的主理人很有可能參與地下人口買賣,而這些孩子錯金並沒有在當地的戶籍係統裏查到,所以有可能是買來的。”硯然看著電腦上那一張張稚嫩的麵孔, “嗯”
“所以他們的表情顯得很拘謹,因為是在一個完全陌生的情況下,但是你看詩琪和詩宇,”
“他們就像在自己家一樣,顯得很隨意。”硯然說道,
“沒錯,可當我們到的時候,詩琪在花業成監管下顯得非常緊張,甚至已經到了畏懼的地步。”
“而且她的手腕上有傷,”韓慕走過來,手裏拿著剛洗出來的照片,這是他在跟詩宇對話時,身上藏著的攝像機拍下來的。
“他手腕上的傷已經不怎麽明顯了,但是因為他太白了,所以就顯得尤其違和。”
不知道為什麽,感覺韓慕說這句話的時候感覺有些咬牙切齒。
“咳咳……把小倉庫的照片給我看一下。”硯然接過照片,
“你看這個像不像手銬?”他指著木柱子上鐵鏈盡頭的東西,
“呃……這不是個半截兒的繩子嗎?”
“那個銀色的是他的搭扣。”
……眾人突然一陣惡寒,這種東西隻在掃黃打非的辦公室裏出現過,現在想起來還真是。
看安寧迷茫的樣子,硯然抽出自己的皮帶,解開搭扣,把另外一頭伸進去用力一拉,手腕立刻紅了一片,
“手腕上的青紫痕的寬度和皮帶的寬度差不多,其他的確定不了,但是非法囚禁是跑不了了。韓隊,現在可以申請逮捕令了。”
韓慕點點頭, 出去打了一通電話
“駱遠,你跟著肖警官一塊兒去。”
“是。”
“都十點了,吃個飯吧,這兩天我們都在這兒住,聽說他們的自助餐超好的,24小時呢~”
安寧說道,她這幾天減肥,本來都沒吃多少東西,一路顛簸,現在更難受了,
“好,你們先去,吃完帶杯咖啡回來。”硯然掏出卡,遞給安寧,
她也欣然接受了,
“硯然?你怎麽不去呢?”韓慕問道,他的聲音很輕。注視著的眼中帶著心疼,
“我還有很多事情想不通。”
“……那你說給我聽聽,說不定一說就能想通了呢。”韓慕知道,安慰對她來說並沒有用,她是一個如果這件事情解決不了就永遠睡不好的人。
“從頭到尾似乎都有一個人來指引我們去這些地方,包括這些搶劫案也是,在森歌午托班裏麵發掘到的東西遠比兩個劫匪重要多了,這是其一。”
“其二,甲木薩是個白手起家的生意人,和錯金的經曆差不了多少,甚至更小就開始掌握他父親手中的路線了,”
“對。”
“按說這樣的人,就算是有相信的人,也應該是他們家族內部的,就算有外人想插手業務,也隻能在外圍做些“髒活””
韓慕沒有接下去,他開始認認真真的聽,
“我們得到第一張夜鶯的照片是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拍攝的,說明我們的內線隻在外線而已,可從到現在為止,我們發現的不少事情,包括毒品小作坊,碼頭交易都是由夜鶯代替,或者假手於人做的,而冒險金內地,就要最好隨時挨槍子的準備,我很想不通為什麽,”
“或許是他擔心有危險呐。”
“他不是一個怕死的人,沒上過多長時間學,但是在十幾歲已經能掌握各種化學方程式,把他父親曾經走過的運毒路線全都親自走了一遍,甚至為了取代他父親和哥哥的位置,暗中把所有有說話權的元老都偷偷“換”了一遍,連狗都不剩那種。”
“除非他來內地有別的目的。”硯然像是自言自語一樣。
“這些東西你是怎麽知道的?”韓慕突然問道,他和甲木薩打過幾次交道,連警方得到的消息都是星星點點的,
硯然歎了口氣,她這段時間已經精疲力盡了,北野說的沒錯,她確實很容易相信別人的“小公主”,不是一個喜歡動腦的人,在這種事情上,還不如井岩能夠集中注意力。
“之前有一個叫釘子的內線,行動能力和偽裝能力都很強,他會把自己的生命安全和臥底上位當做第一目標,所以算是比較接近權力內部中心的,他給的消息幾乎是很少很少的,但是都很重要,為了能長長久久的臥底著想,可惜啊……”
“可惜啊……”
她張了張嘴,想要開口,可長時間的工作換來了一陣眩暈。
“小心點!”
一碩手中捧了一碗泡麵,加了些青菜,煎了一個荷包蛋,還放了幾片羊肉,在冰冷的房間裏散發著濃鬱的香氣,也足夠的溫暖。
“你多長時間沒睡覺了?不能為了井岩沉冤昭雪。連命都不要了”熟練的拿起毯子,順手披到她身上,
“…………”,硯然心裏咯噔一下,從井岩和北野失蹤開始,雖然表麵上顯得毫不在意,內心對他們兩人的安危也是非常信任,但是說完全不放在心上,也是假的。
“你何苦要那麽在意在一個變態殺手的想法呢?等我把他抓到了,幫你把腦殼給他撬開。”
硯然抬起頭,突然笑了,“……謝謝。”
“我們都在這兒,你先睡一覺吧,睡一覺甲木薩又不會跑了,反正一時半會兒我們也抓不到。”
“…………”
她帶上帽子,趴在桌子上,聽話的閉眼睛,不一會兒,呼吸聲逐漸平穩起來。長長的睫毛跟著呼吸微微顫抖,
“韓隊!”還不到五分鍾,安寧興衝衝的跑進來,手裏大包小包的提著好多東西,甜點,飲料,小籠包,炒飯。甚至連魚都拿上來了
“我給你們帶來吃的了。”
一碩連忙把手指比在嘴唇前,做出一個噓的姿勢。
“哦哦,”安寧捂著嘴,躡手躡腳的走到旁邊,把飯都放在桌子上。
“韓隊,駱遠那裏發來照片了,他們已經逮捕花業成,詩琪和詩宇被送往最近的醫院接受身體檢查了,”
把電腦轉過去,一張畫麵衝擊著他們的視網膜,詩宇正側著臉,對著醫生微笑,
“所以,真的不是隻有我一個人覺得像吧,”
姚諾感歎一聲,陽光下少年的側臉棱角分明, 高挺的鼻梁,下頷線筆直的向下,露出纖細修長的脖頸,眼睛上方還有一顆痣,簡直和硯然一模一樣,
如果說詩琪身上有一種熟悉的氣質,詩宇身上就是熟悉的硬件了,這就是傳說中美人都是相似的嗎?
“靠,”
一碩愣了一下,這才突然反應過來,那瞬間他也說不清自己是怎麽想的,連忙撲向那些放在桌子上的照片,
“眼睛,”
“鼻子,”果然,就聽得一碩說道:“沒錯,就是這樣的。”
“……你幹嘛呢?”幾人圍過去,一人拿著一個照片。
“你看這個女孩臉上的痣。”
“還有還有還有他的鼻子。”
“還真是啊……”駱遠看著已經熟睡的硯然,恨不得上手摸一下。
他們終於知道這種熟悉的感覺是什麽了,這些照片上的孩子,除此個頭和年齡性別區別大之外,某些地方簡直和硯然是一模一樣,他們頓時脊背一陣發涼。
“井岩身上還有紋身,”
姚諾突然想起來在仁愛醫院時,井岩背後若隱若現的紋身。“所以他的關鍵詞裏要的是沒有紋身的適齡少年,”
“但是他們的都去哪兒了?”安寧簡直百思不得其解,從他們踏進森歌午托班,見到花業成的那一刻起,就沒有絲毫跡象表明,花業成認識硯然,
要不然,他就是演的,要不然,這些人就根本不是他想要找的,而是專門有一個人為了隱藏自己的身份和目的,要他幫忙找的。
“一碩,給肖錯金打電話……不,你親自去,看好花業成,絕對不能讓他發生任何差錯。”
韓慕看著硯然,心想著她比自己原來想象的更強大,換了硯然的思維考慮,既然背後有手一直推動他們,始終在一個被動的位置上,那這一次就主動一回,比他們更快一步,
新田市局
一碩急匆匆地推開審訊室的鐵門,肖錯金正坐在透過單麵玻璃,觀察花業成,他看起來有氣無力的。手指在桌子焦躁的敲來敲去,
“這就開始了?”錯金應聲回頭,“審訊員還沒來呢,要不你先走一波。”
“不著急,就算不用審訊員,他以後一會兒也會說的”一碩冷笑一聲,“讓裏麵把冷氣打開開的越足越好,”
“哈?”
他按下麥克風,開口冷冷的說道,“實驗室裏翻出來那些毒品是不是你的?”
“什麽毒品我真的不知道啊。”花業成滿臉無辜。
“不知道?好。”
一碩關上麥克風,點點頭,看向錯金,
“先把他放這兒吧,什麽要求?別滿足他,過不了多久他就會自己張嘴的。”
“為啥?”
“焦躁不安,一直打哈欠,眼神迷離,牙齒疏鬆,後側發黑,身姿懶散,是個癮君子沒跑了,等他毒癮犯了的時候,打斷骨頭連著筋,他說不定給你能說出一窩來。”
“……”錯金明白了肖老太太為什麽刻意請他們來輔助辦案,
一碩的眉頭從酒店裏出來到現在。再就沒舒展過,麵沉如水,雙臂抱著,眼裏是很久沒休息產生的血絲,他望著虛空中漂浮的塵埃,腦海裏出現了剛才看的那些照片,那些買來的孩子都是嚴格以硯然為原型挑的。硬件或多或少都有相似的地方,毋庸置疑的是,甲木薩從前見過硯然,對她產生了某種情結,那這些孩子會是寄托情感的一種工具嗎?
錯金揉了揉鼻子,從屋裏走出來,太壓抑了,一碩這個人就是這樣,在進行高強度工作的時候,總是給身邊人一些莫名其妙的壓力。
“那個……你要看一下詩琪和詩宇嗎?”他指了指那邊的電視,
一碩點點頭,
兩人雖然都處於溫暖安全的病房裏,詩宇對護士的笑容拘謹而畏懼,甚至是在討好意味的,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寄人籬下,而且還不知道這種安全的情況能維持多長時間,花業成會不會再次找來,這是一件正常的情況。
“你在看啥呢?”一碩注意到錯金又開始啃手指。
“花詩琪,”
她對麵站著一個全副武裝,而隻露出一雙眼睛的男醫生,笑意溫柔,流露出一種與往日完全不同的神采。
“她確實笑的讓人很不舒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