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來而不往非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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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你是不知道了。”楚非莫道:“這上麵記錄非常簡單,就是說六年前秦將軍和夫人遇害是因為二人深中奇毒,無力還擊,才讓賊人得手。其實……當天你也在場,隻不過你暈倒在你娘的懷裏。你娘的血液浸染了你的雙眼,是那血液裏的奇毒導致你眼盲。”
    “誰要聽這些?”
    在沒暈倒之前,當晚發生的一切,秦溪生生世世都銘記於心。
    當日是七月半,一年一度的鬼節。
    傳說鬼節是鬼門大開之日,眾鬼出門,太陽落山,凡人不走夜路,隻在自家門前焚香燒錢,以送已故親人之禮,之後家家戶戶緊閉房門,吹燈歇息。
    戌時剛過,大房二房那邊的燈已經滅了,秦霄那個混世魔王出門燒錢一刻鍾之久,依舊沒有進門的聲響。
    秦溪出門查看秦霄之時,爹爹正坐在燈前喝茶看書,娘正坐在床沿納鞋墊。
    秦溪出門喊了幾聲,沒有回應,順著悠長的巷子看去,黑漆漆的一片,家家門前因燒錢泛著紅點看著陰森詭異,空氣中更是燒錢的味道。
    秦溪嚇得一腳進門,一股腦撒腿跑進房間,誰想娘倒在門口,整個腹部一片血紅,秦溪蹲身下去喊了一聲‘娘’,頸項一痛,暈倒在娘的懷裏……
    隻暈倒之際,隱隱看見爹爹全身是血,倒下的地方是他看書的桌旁。
    “秦子媛……”
    楚非莫劍眉緊蹙,伸手握了秦溪的肩膀,道:“我知道你想查這個案子的線索,但當日情況特殊,秦夫人仁慈,讓三房下人回家省親祭奠亡人,三房除了你,秦霄,秦將軍,秦夫人,再無外人。那晚家家門戶緊閉,沒有一人知道三房發生的事情。你自己不也整整暈了半宿,直到秦霄喝完酒,半夜回府,方發現三房的事情?”
    “秦子媛,傷害秦將軍秦夫人的凶器,是你三房的菜刀,除了深重奇毒的‘奇毒’,再無其他線索。若你真想查案,隻有把你眼睛上的毒查清楚了,方有一絲線索。”
    “誰說沒有線索?”秦溪眯著眼:“不殺我,說明這凶手不算完全泯滅人性,甚至有可能認識我。”
    “……”楚非莫略一尋思,點頭:“有道理。”
    秦溪又說:“至於用我三房的菜刀……你告訴我,我爹娘分別身中幾刀,位置在哪裏?”
    “等等啊。”
    楚非莫展開宣紙細看,說:“仵作記載:秦將軍身中四刀,分別在左胳膊,心房,右腰,左小腿,致命一刀是心房。秦夫人心房一刀,一刀致命。”
    “左胳膊,心房,右腰,皆對。左小腿……”秦溪慢慢複述,沉默一陣兒,說:“左小腿不對。爹爹慣用軍中刀法,左小腿被刺,是軍中刀法中使用絆腳下刺時,右腳用力後絆時,左腿撤退時速度不夠則容易受傷。仵作記載我爹當時身中奇毒,或許身體虛弱,自然速度不夠,這一切看似理所當然。”
    “但爹爹曾因這套刀法左小腿受了傷,遂將這套刀法加以虛晃,撤腿左腳以刀格擋!爹爹如果有力應招又力度不夠的話,他受傷的地方應該是:前三樣不變,左小腿換右手背。”
    “……”楚非莫蹙眉冥思一陣兒,驚訝道:“我曾去過軍營,學過幾天刀法,若加以虛晃……的確如此!秦子媛,你的意思是,秦將軍毒發以後全無力氣?!甚至有可能當場昏厥或已亡故!這刀傷……是有人在秦將軍全無反抗之下故意弄上去混淆視聽?”
    “對。”秦溪猛然一個翻身,跳下秋千,在楚非莫身前對麵站定,說:“自我出去到回房,統共路程加起來不過十餘丈,中間隻看了一眼外麵的情景,這麽短的時間,從毒發到製造傷口,再把我娘抬到門口……除非那藥是瞬間發作!”
    “也就是……”楚非莫雙目炯炯有神,接著道:“你一走,那人就來了?刻意錯開你下毒,他果真不想殺你!”
    秦溪點額,補了一句:“還有秦霄,也留有活命。”
    “不殺孩童?”楚非莫想不明白,“到底是不是你的熟人啊?”
    “是不是我的熟人我不清楚,但他必須清楚軍中刀法。”秦溪咬唇理了理思緒,說:“製造爹爹當時還有力氣的假象,是為了隱藏奇毒的發作時間,凶手不想讓人知道奇毒到底是什麽毒!因為隻要查出這毒,凶手必會暴露!凶手是一個……和毒有關、識得爹爹也或識得軍中刀法之人,甚至凶手很可能是來自軍中、與毒或醫術有關之人!”
    秦溪越分析越覺得是這樣,激動得雙手交叉緊握,眼睛似乎有光點閃爍:“楚非莫你說得對,查清楚我眼睛上的毒是目前最大的線索。我要去三春樓宴請上官惠和郭策!你出銀子我沒有!”
    “噗……”說完了事情,楚非莫輕鬆起來,嗤笑起身,說:“倒是不和我客氣啊?”
    秦溪心情很好,挑眉笑說:“世人一生匆忙,不過圖碎銀幾兩。我動動嘴皮子就能圖到銀子,為何要客氣?”
    “……”楚非莫啞了一下,目光打量著秦溪,倏然輕笑:“哈,來而不往非君子,既然子媛不與我客氣,那我也不客氣了。你看目前情況是這些的,你缺銀子我恰好多得是,你這婚也退了,幹脆你嫁給我,莫說銀子,我這俊美無邊的人都是你的,如何?”
    “……”秦溪終於明白為何楚非莫對她說流氓話會不生氣,因為楚非莫這人就如他的笑聲一樣,君子坦蕩蕩。
    “楚非莫。”秦溪輕喊。
    楚非莫:“嗯?”
    “和我一個瞎子講俊美無邊,欺我眼瞎?”秦溪燦爛一笑:“甲子,送客。”
    “嗚嗚……”
    甲子跳下秋千發出低沉的警告。
    “我去,怎麽一喊就醒了?”楚非莫飛身上牆。
    秦溪哈哈大笑,楚非莫看去,那月光之下,少女一雙笑眼如這三月夜空中的彎月,裏麵的光清幽清幽的,再是浮躁的心情,都被那幽光洗滌平靜了。
    楚非莫輕鬆開口,說:“秦子媛,你笑起來真好看。”
    “……”秦溪最會聽人情緒,心裏莫名跳了一下,笑說:“你下來再說一遍?”
    “不了!”楚非莫苦著臉,說:“我錯了,惹不起你那甲子,我走!我這就去三春樓訂桌子!不過你請上官惠是為了毒,請郭策做甚?讓他幫你查案子?他會那麽好心?”
    說到正事,秦溪收了笑,說:“人多熱鬧,李姑娘一事,策哥哥幫了大忙不是嗎?”
    楚非莫想想,點頭:“也是,郭策雖嘴臭,倒是也幹了件人事。
    秦溪嗬笑:“還有溫故新,一並請了。”
    “知道了。”
    院外傳出楚非莫的回音。
    房間裏,連桑見秦溪進屋,臉上餘有笑容。
    “姑娘和楚公子是舊識?”連桑遞了熱帕過來。
    秦溪淨了手,接過帕子,說:“為何這麽問?”
    “連桑看你待楚公子與旁人不同。”
    秦溪蹙眉,“哪裏不同?”
    “哪裏都不同。”
    連桑來這裏是因為大人,原以為大人和姑娘……怎麽姑娘還真喜歡楚非莫了?說好的非師父不嫁呢?
    連桑想著姑娘反正看不見,索性拉長著臉。
    “拉張臉給誰看?”秦溪笑著擦了臉:“我又看不見。”
    “……”連桑狐疑地盯著秦溪。
    “別想了,我中了毒,的確看不見,是你的語氣告訴我,你不高興。”秦溪朝著木床走去,往床上一躺,沉默一陣兒,悠悠開口:“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對楚非莫會如毫無顧忌、為所欲為、隨意使喚,或許……楚非莫活出了我心中向往的樣子。”
    “他……”連桑好奇:“什麽樣子?”
    秦溪嘴角輕揚,眼中亮晶晶的,說:“紅塵萬丈,清風明月,仗劍天涯。他這樣的人,萬物皆是空,但求我樂意,當真是瀟灑。”
    “……”連桑吃愣,那楚非莫這麽好?
    完了,大人該氣死了!
    秦溪的呼吸漸漸變得均勻。
    連桑對甲子比了“守護”的手勢,飛身上牆,去了郭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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