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郭大人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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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安通往漠北的河道上使著一輛掛著“秦家商行”旗幟的褐色大船。
    這船統共三層,船倉底部放著貨物與吃食。夾板一層除了兩間供船員入住的房間,也皆堆滿貨物。二樓有著二十餘裝潢不同的雅間。或清雅或華麗,本國特色,異族風情,講究細節擺設昂貴。可見這商船平日裏除了運貨,也接待一些出行的大戶人家。
    這次出船,僅有三間雅間住人。一間住著麵相斯文的青衫男子,一間住著與青衫男子長得有幾分相似的清麗少女和一條毛色黑到發亮的獒,另一間住著一個戴著鬥篷,看不清模樣的壯漢。
    開船三日,這三人鮮少露麵,衣食住行皆由於船長親曆親行。縱然如此謹慎,船員們也知道那青衫男子是他們大東家的公子、因考取狀元遠赴沙城上任縣令的秦子銘。
    而這南朝能攜帶獒的少女隻能是他們的另一東家秦四姑娘。
    至於那身高八尺的壯漢是誰,船員們雖則好奇,礙於秦四姑娘古怪而霸道的名聲,他們也不敢多作打聽。
    夏初的河麵微風徐徐,陽光照得河麵金光閃閃。船頭支著一把鵝黃的油布大傘,傘下擺著一張逍遙椅。
    秦溪一身烏黑,躺在逍遙椅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晃動這雙腿,清亮的雙眼就那麽大睜著,不知望向哪裏。甲子趴在傘外耷拉著腦袋,睡得憨甜。
    戴個黑色鬥篷的秦霄彎腰出了船艙,一眼落在那黑衣少女的臉上。午後的陽光斜灑灑在清麗的臉頰,灑出幾分安寧、平和的味道。
    “這幾日你總是不語。黃昏到沙城,還有兩日便到北峽穀,不與你兄長寒暄幾句?”
    “我與大哥從小不甚親近,沒必要臨到死了,徒惹傷悲。”秦溪身型未動,隻淡淡說來。
    “……”黑色的鬥篷下頓了頓,瞧不出情緒,倒是鬥篷下的胸膛驟然起伏不定,那是被秦溪氣的。
    他幾步走過去,墩身把秦溪的手握在手裏,甲子“嗚”地一聲彈跳過來,狠狠地咬著秦霄的胳膊,那胳膊頓時冒出鮮血。
    秦霄痛得手臂顫了顫,他也不管甲子,隻咬牙說道:“我說你不會死,你就一定能活!”
    有風吹來,秦溪鼻息裏滿是血腥,甲子咬人不放,她不下令,這人的手臂怕是要廢了。
    秦溪輕抬了抬手,示意甲子離開。聽甲子“嗚嗚”著不甘地回了原地,她端了茶喝了一口,目光開始漸漸無神,輕啟朱唇,悠悠長長說道:“當年爹娘忽然離世,你又棄我而去,我是連活著的意思也沒有,是師父讓我活了下來。我是真想看一眼師父啊,可他走了,我又眼瞎。策哥哥說得對,瞎子一無是處,什麽也做不了。師父走便走罷,這下他再也不用為我心煩,如此也好。”
    秦霄低怒,胸口似有熊熊烈火:“秦溪你聽好!在見到鬼醫之前,你若敢死或逃,我便帶著北漠男兒踏破居安的大門,殺光裏麵所有人,包括上官惠和郭策!當然……”他目光一轉,落在甲子那耷拉的腦袋上:“還有這條傻狗!”
    “噗……”秦溪被“傻狗”一詞逗笑,她轉眼斜睨著秦霄,眼中笑意盎然:“秦霄,看你發怒,我心情很好。若我死了,你也要一直這般,那樣我會高興,記住了嗎?”
    說這話時,她臉上的陽光很暖,笑容也很燦爛,秦霄卻感到一陣冷寒,沙啞著嗓音道:“你……當真如此恨我?”
    “是啊。”秦溪淡笑了笑,打了個響指,甲子過來,她起身,船頭再沒少女的影子。
    船頂,趴著個五官清冷的黑衣女子,她忍不住嗤笑:“大人,姑娘還能氣人,看來姑娘這幾日好著呢。”
    回過頭,空空蕩蕩的船頂,哪有大人的影子?
    “這麽著急,還說不在乎姑娘!”接連幾日趕路,著實有些累人。黑衣女子翻了個身,以布遮麵,雙手枕頭,瞌上眼皮睡了。
    。
    秦溪回房間時經過一房間,秦子銘正擰著一個袋子蹙眉站在門外,他見秦溪過來,眼中一片痛色:“四妹妹……”
    方才秦子銘聽見了她和秦霄的對話,秦溪最不擅長這種生離死別的氣氛,她在秦子銘身前駐足,淡問:“大哥又帶了什麽好吃的?”
    “哦,栗子糕,聽聞湘鎮的栗子糕很是味絕,四妹妹快趁熱嚐嚐。”秦子銘抬手,熱絡地將糕點放在秦溪手中。
    “大哥費心了。”秦溪依舊態度冷清,提著糕點,風輕雲淡提步。
    “……”秦子銘瞧著那淡漠的身影,欲言又止,他微歎了歎,抬眼看著烈日晴空!
    哎!四書五經難不倒他,這個自小性格古怪的四妹妹,他真是沒辦法。
    秦溪關門的瞬間,聽了這聲歎息,眼神微頓了頓,轉身,落入一個堅硬而顫抖的胸膛。
    河麵風平浪靜,二樓的雅間裏靜得隻剩下來人緊張而憤怒的心跳。
    “郭大人是抱上癮了?”秦溪一腳踩在郭策的腳上,得以脫身,勁直走向圓桌旁坐下。
    甲子搖著尾巴在秦溪身旁興奮地轉悠。
    “來了惡人也不知道叫一聲,你就是個不中用的!”秦溪數落著朝甲子揮了揮手。
    “嗚嗚”甲子委屈地躲在角落趴著。
    秦溪就那麽端坐著,不言不語,不喜不悲。從頭到尾不“看”郭策一眼。
    郭策瞧著梳妝鏡裏的男人,高挽的墨發,出挑的五官,輪廓的臉頰,挺拔的身姿,還有這身刻意打扮、繡工了得的白錦袍……
    他這好看得不像話的樣子,足以令天下的女子都趨之若鶩了吧。
    可惜這人是個瞎子。
    郭策無奈地挑了挑眉,在秦溪身邊端坐,溫言哄道:“你看,你這麽走了,上官惠眼睛快哭瞎了。你有什麽不快或打算,好歹與我們說說,這樣一走了之,可想過我們會著急?你知不知道……算了,好在你是去去北峽穀看病,否則我絕不饒你。”
    如此溫柔的郭策,秦溪有點兒意外,她愣了愣,“誰說我是去看病了?”
    “不看病?”郭策目光一轉,火上心頭,皺眉瞪眼:“這時候你居然還在想著上官惠城門遇上的歹徒?”
    “當然,我為何要答應一個不孝子的提議?”秦溪輕哼了哼,眼中冷意騰騰“還說當年的事與他無關!卻又知曉我會毒發,早早地在三房等著我,我爹娘的事定他脫不了幹係。好啊!北峽穀從不與外人來往,城門上卻又北峽穀的鷹爪印。他帶我找鬼醫,若他真有本事讓我進了北峽穀,我倒看看他如何說道他與北峽穀的關係!”
    秦霄知道秦溪毒發,十之八九與當年秦將軍的死有關。
    “胡鬧!”郭策聽得心驚,“我說你怎麽不去竹林,原來打著這個主意!你知不知道你孤身一人有多危險?!毒發一事非同兒戲!秦霄篤定能帶你見到鬼醫,說明秦霄和北峽穀有淵源。這些年北漠四處征戰野心勃勃,對南朝更是虎視眈眈。沒準兒北漠與北峽穀早就串通一氣,準備合圍南朝!”
    郭策說了許多,秦溪隻聽了一句“郭大人怎知我沒去竹林?”
    郭策:“……”
    “郭大人為何覺得我一定會去竹林?”
    郭策:“……”
    “上官惠說的?”
    “嗯。”對。郭策吞了吞口水:“我破的案子不說一萬也有八千,你當她有事能瞞得了我?”
    “那你剛才為何答不上話?”
    秦溪轉眼“睨”著郭策的眼睛,幽深的黑眸裏有著一絲道不明的情緒:“郭大人此刻是在心虛麽?”
    郭策心虛啊,剛開始隱瞞自己是她師父,是覺得她麻煩。後來隱瞞,是為了他那點齷齪的心思,他能不心虛嗎?
    “呃……那個……”郭策想,秦溪失蹤的這幾日,他前所未有的心慌,煩躁,不安。
    追她的這一路,他總想起那片竹林裏纏著他給她浣發的瘦小身影,想起她在木舍裏一次次扯他麵具,從瘦小身影一路扯到她亭亭玉立,不笑也媚。
    想起郭府外莊溫泉池裏那春光乍泄,想起去西山尚海棠的路上,馬車裏那個讓他心髒炸裂的雙唇相碰以及後麵無數個不知是太過貪念還是太過自責的難眠夜晚……
    他想她,或許從把她帶到竹林的那天起,從他擔心她有沒有鬧情緒開始,就注定了他此生每天做得最多的事就是想她。
    既然注定了想她,是時候對她坦誠了。
    “秦溪。”郭策咬了咬唇“其實我……”
    “其實郭大人也不過如此。”秦溪起身:“原以為你次日便會追上我呢,不曾想竟耽擱了五日。罷了,今日曬了一晌午的太陽,我乏了,郭大人出去吧。”
    “……”郭策眼瞧著秦溪脫鞋,上床,躺下。他抓了抓頭皮,他想說了,她就是不聽!這都什麽事兒?
    “行!好好休息,等你睡好了,我有話同你講。”
    郭策不走,他怕秦溪再跑。連日的不眠不休,才趴在圓桌上,眼皮開始打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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