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溪毒發。
    鬼醫以藥物和銀針替秦溪解了前些日子所中之毒，命總算保了下來。隻是她眼中的毒隱藏在體內六年，著實太久。能不能複明，得看接下來的藥浴是否能化解。
    “盡人事，聽天命，一切皆看造化。”
    這造化……幾乎沒有，除非奇跡出現。
    鬼醫行醫數載，對這個替羌族鳴冤的姑娘終身眼瞎一事有點兒惋惜，安排了七日藥浴，他這才得了空，去送孫兒最後一程。
    出了門，他仰頭看著頭頂的烈日，日光刺眼，終歸五彩斑斕，可惜秦四姑娘的眼睛無法看見。
    “哎！”
    他重重歎了口氣，結束了這莫名的憐憫，一步步走上回家的路，所過之處，萬家人戶，一半人家，白布高掛，立時又進入新的悲哀。
    。
    七日後的清晨。
    是秦溪在北峽穀最後一次藥浴。
    東側第三戶樓閣的二樓閨房隔間裏霧氣繚繞，些許陽光透過窗格斑駁地照進裏屋。
    秦溪和衣泡在裝滿藥水的木桶裏。她不知自己泡了多久，隻覺得整個鼻息都是藥味，周身被滾燙的藥水泡得生疼。
    這份疼，自皮肉開始到五髒六腑，最後蔓延至四肢百骸。
    “嗯！”秦溪咬牙輕嗯。
    “秦溪？”
    屏風外傳來一個心疼的聲音：“你怎麽樣？”
    “策哥哥，我很好。”
    “哦。”
    半柱香後，疼痛漸漸消失。秦溪虛弱地睜開雙眼，模糊糊的，似乎有著些許朦朧的光影。
    她伸出手在眼前緩緩晃了幾下，有光影晃動。
    忙又晃了幾下，是光影而非幻想。
    “策哥哥……”秦溪輕喊。
    “在。”郭策疾步步入屏風，腳步驟停，想了想，深籲了口氣，提步進去，半蹲在木桶旁，打量著秦溪。
    這幾日下來，氣色越發不錯，瞧著毒早解了。隻是這眼睛……
    他一動不動盯著秦溪的眼睛，說：“嗯……”
    眼睛，能看見嗎？
    一開口，他又不敢問結果。
    “我能看見一絲光影。”秦溪很是高興，摸索著手，將郭策的手拿到她眼前晃了晃，說“似這般晃動，也能看到光影晃動。眼睛裏不再是黑暗，多了些許色彩。”
    老天開眼，這是大造化啊！
    郭策哈哈大笑，一雙黑眸淚光閃閃，他心情好極，抹了抹淚水，目光往周遭一掃，見著一抹紅色。
    “等著。”他忙起身拿了紅布往秦溪眼前一放，小心翼翼地說：“看看這個，可能分辨顏色？”
    “這……”秦溪噗呲笑開，能不能看清，她不知道。但師父手中拿的，是及笄禮時上官惠送她的肚兜……
    郭策被笑得莫名，不過秦溪眼睛能看見顏色，他就高興。也沒想弄明白秦溪的“這”是什麽意思，一張如雕刻般的麵容上掛滿笑容，就那麽盯著秦溪看。
    能看見顏色，說明複明指日可待。若是將軍和夫人知道了，該有多高興？
    郭策頓時覺得自己多年付出，總算看到了盼頭。
    秦溪聽著郭策的心跳，知道師父高興，她也開心，笑說：“策哥哥，我要不要提醒你，你手中握的，是我的肚兜。”
    “肚兜好啊！”郭策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笑容滿麵說完，發現方才自己自顧著高興，沒聽清秦溪的回答，說：“你是說你看見的是紅色，對吧？”
    “噗……！”秦溪笑了一陣兒，說：“我說的是肚兜。”
    “肚兜好啊，肚兜……”不對，不是紅色嗎？郭策笑容倏地凝住，他垂眸一看，可不就是肚兜？豔紅豔紅的，上麵還繡著荷花呢。
    別說，荷花栩栩如生，這小姑娘的物件就是好看。
    不過……
    郭策疑惑地比劃著肚兜，嘀咕道：“這肚兜怎的長寬不一？平日裏你都怎麽用啊？豎著？……是不是太小了點？橫著？……是不是又太大了些？你那般嬌小，用得了這般大麽？”
    秦溪羞死了：“……”師父說的這叫什麽話……
    郭策沒空理會秦溪，他這些年對秦溪態度冷淡，女孩子的物件他也不方便插手，這下見到肚兜，他相當好奇。如是說完後，眼睛本能往麵前的胸口看去，卻是整個人都傻了！
    純白濕衣裹身，也擋不住吹彈可破的肌膚和那玲瓏傲然的風姿。
    這一幕似曾相識，腦袋裏不用搜刮，已然躍出當初在藥池，他把秦溪抱上池邊看見的光景……
    那一日，他正是因為看了眼前這不該看的，從此心術不正墮地入魔。
    這這這……
    騙子！誰說胸大無腦？才不過半年，這不又長了嗎！
    郭策覺得全身熱流亂竄，氣息不穩，有些地方它不太對勁兒！他咽了咽口水！‘咕咚’的口水聲在這靜謐的環境格外突兀。
    秦溪：“……”他想起郭府裏的師父不大正經，這……師父是纏她的身子了？
    她耳根通紅，悄悄將身子往水裏沉了沉。
    這動作讓郭策不悅地蹙了眉：“……”不是！你躲什麽？為師我又不是壞人！為師這不過是作為一個男人看見嗯嗯的正常反應！
    “咳！……嗯！”
    郭策什麽風浪沒見過？他潤了潤喉嚨，組織了下語言，一本正經說：“破案難免遇見女屍，認真觀察一下肚兜有助破案。這廂也了解了，也就這樣，這便替你放好。”
    他挺直腰杆，煞有介事地起身將肚兜放在衣架上，說：“你再泡會兒，我出去等你。”
    郭策想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策哥哥。”師父難得尷尬一場，秦溪豈能放過機會，笑說：“你當真了解了？”
    郭策臉上五顏六色：“……”他能說，當真了解了，是師父小看了你，橫著穿合適，你確實有這麽大嗎？
    “你若真了解了……”秦溪眼中亮晶晶的，勾了勾小手：“便過來。”
    過來就過來！
    郭策轉身朝前走了幾步，筆直站在木桶旁，隻是昂首挺胸，再不敢看那不該看的。
    誰料秦溪反手一抓……
    郭策猛地半蹲在木桶！
    他與她的麵容近乎貼在一起！
    郭策瞠目！
    秦溪勾唇一笑，一張傾國傾城的臉蛋上掛滿打趣：“你方才看見了是不是？”
    “什麽？”撩人的氣息傳來，郭策茫然又心慌，說：“沒有！”他沒有看見！他打死也不會承認他方才看見了什麽！
    “沒有看見什麽？”
    秦溪再次開口，郭策看著眼前情景，夢中嬌媚的臉龐盡在咫尺，紅唇看著好親，氣息又撩人心癢，他喉結滾動，脫口而出：“沒有看見你的身子！”
    秦溪的笑倏然僵在臉上，暗暗垂眸，一臉失望地呢喃：“我看不見，不知道自己長得是否好看。先前連桑說我好看，說我與策哥哥在一起，是便宜了策哥哥，原來不是啊！”
    郭策蹙眉：“……”這……什麽意思？沒聽懂。
    “原本我想著……”秦溪繼續呢喃：“我這眼睛看不見，好歹皮囊能對策哥哥略微補償。策哥哥卻是看也不看，看來我這皮囊，策哥哥也是不稀罕的……”話落，眼中似有淚光閃爍。
    楚楚動人的，看著好生可憐。
    郭策有點兒懵，六年了，麵對眼前人兒的眼淚，他總是很懵，忙軟下語氣，說：“好端端的，怎麽還扯上不稀罕了？”還有你說就說，慘兮兮的做甚？
    秦溪兀自哀怨接著說：“我這眼睛怕是治不好了，什麽都給不了策哥哥，不如死了算了。”
    “死？！”有這麽嚴重？！
    郭策瞠目，頓覺氣血上湧，真是好久沒有頭疼了。
    他揉了揉脹痛的腦袋，深深地籲了口氣，罷了罷了！他看見了還不成嗎？
    語氣再軟三分，說：“我看見了。連桑沒有騙你，是便宜我了。你這身子我統共看過兩回，初次帶你去郭府外莊醒酒一回，今日一回。每回我都覺得很好！很……”
    聲音驟停。
    秦溪哭兮兮問：“很什麽？”
    郭策心一橫，泄氣地說：“很誘人。”
    誘人到他想甩自己的耳光。
    且不論是否成親，她才多大點兒歲數？老惦記人家身子，郭策你還是不是人？
    郭策蹙著一對好看的劍眉，懊惱至極。要知道，此刻他才是那個最想死的人！
    秦溪這頭，好久沒有戲耍師父，她忍俊不禁。
    六年的相處，縱然師父變成了策哥哥，骨子裏卻還是改不了隻要她自輕自賤，師父便繳械投降的好習慣。
    想到與師父的六年時光，秦溪心頭高興，她又想看師父的樣子了。
    “策哥哥，你過來，我想看看你的樣子。
    “哦。”郭策對秦溪生了齷齪心思，惹哭了秦溪，他心情低落，如實將頭湊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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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睛好不了，給家人們發點兒福利補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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