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年輕的問詢人員都很厲害。
    問慕容寒青的最後三個問題，是無解的。
    即，通過前六個問題，證明測謊儀的準確度百分百，或者接近百分之百。
    又通過最後的三個問題，證明慕容寒青在撒謊。
    如果慕容寒青說她沒有撒謊，那測謊儀的準確度不可能浮動這麽大，之前六個都準，之後的三個都不準。
    等於前六個問題百分百正確，後三個問題百分百不正確。
    如果慕容寒青說，即便不是百分百正確，也不能說明他百分百正確，後三個問題它一定有概率測不準。
    那麽對方會問，哪條不準？
    慕容寒青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說出一條不準，那就說明其他的是準的，如果準了，就證明她在撒謊，那問題裏對他和秦歌的懷疑就會坐實。
    慕容寒青不回答也沒用。
    因為那三個問題形成了閉環。
    即：第一個問題懷疑的是秦歌的立場，如果準了，秦歌就有問題；第二個問題則是懷疑慕容寒青的立場，如果準了，就是慕容寒青
    有問題，而慕容寒青有問題，就等於秦歌有問題。
    最狠的是第三個問題，等於在問前兩條準不準。
    如果第三條準了，那就等於前兩條都準了，準確度就是百分百。慕容寒青和秦歌都有問題。
    因為，他們已經從前麵的測試得出過結果，測謊機的準確度，不可能是百分百不準！
    這三條，準一條，就等於全準。
    慕容寒青道：“隨便你們怎麽說，總之我沒撒謊。”
    ……
    秦歌幹咳兩聲：“如果她一直通不過，會怎麽樣？”
    老喬扭頭看著秦歌：“你們都要接受無休止的調查，測謊儀不可能百分百不準。”
    副部長看出了秦歌的焦慮，至於老喬，他不用看也知道老喬也蠻焦慮的。
    副部長笑了，掏出手機，給裏麵的人發了幾條信息。
    老喬轉過頭看著秦歌，並沒有發現這個動作。
    裏麵的男同誌收到了信息，微微皺眉，咳嗽了一聲：“我們繼續。慕容小姐，從現在開始，你如果再有一句話通不過測試，很抱歉，我們將終止你的特工生涯，將您轉入問詢部門，接受長期調查。”
    女同誌補充道：“你不要以為我們在嚇你，按照問詢規定，我們可以對你撒謊，但是不能用這種事情來要挾你，所以，我們說的是真的，這是上級部長的命令。”
    慕容寒青臉色凝重，死死盯著他們。
    兩個人不和慕容寒青做目光交流，男人平靜地問：“你喜歡秦歌嗎？”
    外麵的秦歌睜大了眼睛，扭過頭看老喬和部長，這倆人都老神在在，眼神沉穩，沒有任何反應。
    慕容寒青皺著眉：“這叫什麽問題？”
    “你隻要回答喜歡，或者不喜歡。”
    慕容寒青害怕繼續撒謊會真的害自己出局，接受無休止的調查；更不想讓他們感覺自己之前的都是謊言，自己在這裏一句實話沒有。
    她也知道，謊話隻能說少數的幾句，不能通篇都是謊話，別說測謊機不樂意，這群工作人員，自己的上級……統統都不會滿意。
    她猶豫了許久，不悅地道：“喜歡。”
    “喜歡到什麽程度？一，有好感；二好感度很強烈，想朝夕相處；三，朝思夜想，為他夜不能寐；四，為了他可以放棄自己，犧牲自己；五，用生命去愛他。請回答。”
    慕容寒青激動起來：“這算什麽問題？”
    “請回答，不回答問題，就是撒謊。”
    慕容寒青雙手不自覺地搓著扶手，人有些慌亂，眼神憤怒地到處亂看，許久：“五。”
    女同誌撲哧一聲笑了。
    慕容寒青當即發火：“好笑嗎？我是女人，二十出頭了，喜歡帥氣男人不可以嗎？”
    女同誌忍著笑：“可以可以。”
    男人看看自己平板上的問題，尷尬地挖挖耳朵：“你和秦歌發生關係了嗎？”
    別說慕容寒青，外麵的秦歌都坐不住了。
    秦歌道：“部長，我覺得……”
    部長豎起一根手指在嘴唇上：“噓，我喜歡這段。”
    老喬依舊麵無表情，看著裏麵的問詢過程。
    秦歌隻好鬱悶地坐回去。
    慕容寒青氣的氣喘如牛，大聲而堅決地：“沒有！”
    “那你想不想？”男同誌得意地問。
    “什麽？”
    “你想不想和秦歌發生關係？”男同誌問。
    女同誌低下頭，捂著嘴偷笑。
    慕容寒青氣急敗壞：“我拒絕回答。”
    “拒絕，就說明你抗拒真相，拒絕測謊，有意隱瞞，隱瞞，就是欺騙。”
    慕容寒青氣的眼淚都快飆出來了，憤怒地道：“想！早就想了！自己都做好準備了，他隨時要我隨時給！滿意拉吧？”
    倆人一起看向測謊機，綠燈，沒響，同步地微笑點頭。
    老喬此時才慢慢地轉過頭，眼睛眯起來，那眼神……。
    秦歌坐臥不安，滿頭大汗：“呃……咳咳，這玩意，嗬嗬。恩恩……就是……咳……不全準的，不……不準……”
    部長的嘴角翹了起來，笑吟吟地看著玻璃後麵已經快要暴走的慕容寒青。
    男同誌看著平板電腦，笑著搖頭，繼續問：“秦歌是一名特工，特工往往會有很多女孩子喜歡，如果秦歌的女人很多，你隻能做其中一個，你願意嗎？”
    慕容寒青渾身顫抖，雙手死死抓住輪椅的扶手，豆大的淚珠霹靂啪啦地掉，咬著牙瞪著這兩個惡魔：“願意！隻要秦歌要我，讓我去做妾，做通房丫頭，做暖床的丫鬟，我都願意！我就是賤，天生下賤！可以嗎？”
    兩個人根本沒去看測謊儀，這句已經太複雜，而且不重要了。
    秦歌歎口氣，低下了頭，轉頭有些慍怒地看著部長：“長官，有必要做到這樣嗎？”
    老喬臉色依舊平靜，此時一聲不吭。
    部長拍拍老喬的肩膀，真誠地道：“對不起，職責所在。”
    “嗯？”老喬像是從夢裏醒過來一樣，裝的跟真的一樣：“問完啦？哎呦，我走神兒了。”
    部長苦笑搖頭，站起來走到秦歌跟前和秦歌握手，秦歌趕緊站起來，強壓怒火和他握手。
    “特工嘛！”部長溫和地道：“槍林彈雨都不怕，還怕一點隱私嘛？”
    又看了看四周，低聲道：“在我這裏吃點虧，比真的被壓去南國或者東吳的總部，讓別人來審訊好得多。”
    秦歌明白了，這是在幫自己。
    他趕緊微微低頭：“抱歉，我失態了，因為……人畢竟是有感情的，特工也是人。”
    “說得對。”部長道：“我很抱歉，真心的。”
    部長轉身走了，老喬站起來也要走，秦歌一百萬分不好意思地道：“老板，我……我真是……”
    老喬路過秦歌的時候低聲道：“去看看她。”
    然後追上了部長笑著道：“老布，你慢點，唉你上次說的那個新人，是叫什麽來著？他怎麽了？”
    兩個人說著走了出去。
    秦歌走進問詢室，兩個年輕的同誌看著坐在輪椅上哭的泣不成聲的慕容寒青，都很內疚，感覺自己特不是人。
    但是沒辦法，這種情況已經算是好的了。
    秦歌進來了，湊近了慕容寒青跟前，慢慢蹲下，拉過她的手。
    慕容寒青猛地甩開：“滾！你都聽到了是吧？很開心吧？知道我是個什麽人了是吧？玩弄我吧！以後盡情地玩弄我！”
    秦歌趕緊摟住她：“過去了，沒事了，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放鬆，寒青，不要緊張，他們是故意的，他們……”
    慕容寒青抱著秦歌哇哇地哭：“他們根本不問任務，他們就是在一直羞辱我，一直羞辱我！逼我……他們逼我……嗚嗚嗚……”
    秦歌慢慢地摸著她的後背：“好了好了，是這樣的。他們不會直勾勾地問任務細節的，因為已經確定了你會撒謊維護我，也確定了這裏有我們隱瞞的事情，他們隻是找你的弱點，把你弄崩潰，弄到抓狂，以此來確定自己的判斷而已。”
    “怎麽這樣？怎麽可以這樣？嗚嗚嗚……”
    男同誌走到秦歌跟前：“出來聊兩句？”
    慕容寒青抬起頭，憤怒的目光像是要殺人：“我遲早殺了你！你測測看，我這句是不是真的！你測測看！”
    男同誌後退兩步：“別別別，我向您道歉……”
    秦歌趕緊繼續安撫慕容寒青：“不關他們的事，是部長讓他們這麽問的。”
    “部長！？”慕容寒青感覺自己聽到了鬼話：“他……那麽大的領導，怎麽能幹出這種事兒來？這都是什麽破問題？”
    秦歌笑了，給她擦眼淚：“唉，這次的事情太大了，你以為部長就是大領導了？我告訴你，咱們總部長都不敢疏忽。咱們幹的什麽任務心裏沒數麽？如果有隱瞞的重要細節沒上報，後果可能是毀天滅地的，所以他們不能不謹小慎微，不能不把事情做絕。”
    秦歌湊近她耳邊：“下次我教你怎麽騙測謊機。”
    慕容寒青抬頭，瞬間不哭了，大眼珠子可憐巴巴地看著秦歌：“真的？”
    “真。”秦歌點頭。
    秦歌剛要出去，慕容寒氣一把抓住秦歌的領子，拉向自己，看著秦歌的眼睛，堅決地道：“執行任務的時候，你答應過我，回來就上我！說話得算數！”
    秦歌驚呆了：“啊？”
    “上我！盡快！”
    “啊……呃……這……”
    慕容寒青怒道：“怕什麽，他們早就知道我天生下賤了！”
    秦歌趕緊道：“沒，你不是……別這麽說。唉好好好，稍後，咱們……找找找，找個時間，弄……浪漫點……再……”
    慕容寒青轉過頭，對著兩個驚呆的年輕人吼：“看什麽看？沒看過主動追男人的美女特工？”
    兩個人趕緊別過頭去。
    慕容寒青被帶走安撫，秦歌跟著那個男工作人員走到了樓梯間。
    他遞給秦歌一根煙，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兄弟，牛比！”
    秦歌接過煙，對方給他點燃，深吸一口，秦歌歎口氣：“部長打算硬抗這件事，是麽？”
    男人笑著拍拍秦歌的胳膊：“有你這樣的兵，部長的保護才有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