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和男人一邊抽煙，一邊聊天。
    剛剛秦歌和慕容寒青的接觸都屬於格外照顧了。按照正常的規則，秦歌和慕容寒青、郭東穀、艾娃方晴，甚至是老喬，都是不能接觸的。
    但是在事情沒查清楚之前，把自己的女戰士逼到精神崩潰，這些人都有些過意不去。
    說是公正，但是很多事情，也擋不住人情。
    慕容寒青太簡單了，簡單到這些長期負責問詢工作的同事隻要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撒謊。
    再看第二眼，就知道她問題不大，隱瞞的事情絕對和賣國無關；
    再看第三眼，就知道她是在維護自己的隊長，而且她對隊長很有感情，超越朋友、戰友的感情。
    大家都是特工，都知道在戰場上能托付性命的愛情，是多麽的忠貞不渝，現在別說用強行拷問，就是把慕容寒青千刀萬剮，她也是絕對不會出賣秦歌的，所以，適可而止，問出他們想要的東西，問詢就結束了。
    突破口不在慕容寒青這裏。
    男人抽著煙，看著遠處：“其實我調查你很長時間了。”
    “哦？”秦歌麵帶微笑，沒有接話。.
    男人自顧自地道：“用部長的話說，自己內部調查的謹慎一點，才不會給外人鑽了空子。”
    “嗯。”秦歌點頭，依舊不搭茬。
    男人似乎有些憋不住了：“部長其實不願意懷疑自己人，在他看來，自己人能夠過關成為特工，都是靠得住的，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對自己人用手段。當然，如果必須要用，他也不會手軟。”
    “當然。”
    “我現在不是在問詢。”男人看著秦歌，他對秦歌表麵溫和，實際冷淡的態度有些不爽：“我和你聊天，隻是想告訴你，部長是個好上級。我知道，大多數特工都隻相信自己的上級，甚至連自己的上級都不相信，但是我敢說，部長會保你們。隻是……這件事的牽扯太大了，別說部長，就是咱們國安總部的大部也不敢掉以輕心。對你和你團隊的問詢，他一天問了七次！七次！足足七次！”
    秦歌看著他：“十八歲以前幾乎就是個廢柴，住院是一個分水嶺，從醫院出來，你就開了掛，突然變的有錢又厲害。先是在學校裏擺平了人際關係，然後開始頻繁搞事情，但是立場沒問題。正因如此，老喬才特別招你進國安部。執行過好幾次死裏逃生的任務，功勞卓著。”
    秦歌笑了：“我現在一身的傷，也幹不了幾年了，以後可能也得幹你這種活。”
    他搖搖頭：“前線需要你，如果可以，我不希望這些問詢工作耽誤你太多時間。”
    “前線的人，最應該保證他們的立場沒問題，你清楚的，所以，問詢很重要。”
    “當然。”男人道：“但是，我知道你是誰。”
    “哦？”秦歌有些好奇：“我是誰？”
    男人看著秦歌：“你爸爸是我的上級。”
    秦歌表情變了，認真地看著他。
    他深吸一口氣：“他是個英雄。”
    秦歌點點頭：“其實，我對他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了。”
    “他把一切都獻給了國家。”男人補充：“你也一樣。”
    “你的立場很有問題，你在查我，卻在心裏信我，這不符合紀律，你應該申請回避。”
    “幹嘛回避？我信你和我查你並不衝突，我的同事也信你們，不還是該查就查、該問就問？”
    “因為知道我是誰的兒子，知道我的一些履曆，就信我？”
    “不然呢？”男人道：“其實偵查學有一部分是玄學，老師不會教，因為沒辦法教。有時候，人的直覺就是會看到沒辦法通過審訊和問話得到的情報。”
    秦歌笑了：“比如呢？”
    男人盯著秦歌：“你身上有一股氣質，一股和你年紀不相匹配的氣質，沉穩、老練；而且你的經驗有點太可怕了，好像早就身經百戰，有過無數可怕的經曆；還有看你的眼神，就知道殺人在你眼裏隻是稀鬆平常的事情，你早已麻木，不會對終結任何生命有負罪感。唯一讓你困惑的，就是你隻關心自己做的對不對，是不是真的能讓這個世界變的更好。你怕被大人物騙，怕自己一直活在夢境裏，如同鏡花水月，自己槍林彈雨一輩子，如果發現站錯了隊，那才是最讓人痛苦的。”
    男人繼續道：“你喜歡有品位的生活，如果不出任務，你希望自己的生活按部就班，不要任何變化。你對女人感興趣，但是對婚姻沒興趣，所以你不敢招惹那種愛的天崩地裂的女孩子，隻喜歡和那種放縱貪玩的女人做一夜夫妻。”
    秦歌笑了：“還有嗎？”
    “你絕對不會叛國，甚至不會背叛任何一個你認可的人。家人、朋友、女孩子，你都不會出賣他們，會拿生命去保護他們。因為這是你的道，你如同孤星俠客一般，已經在世界上活的不人不鬼，所以你最高追求，是為國盡忠。哪怕是個孤魂野鬼，你也希望自己付出的這些有意義，希望自己能認可自己。”
    秦歌點點頭：“謝謝。”
    “我說了那麽多，你就說兩個字？”
    秦歌握著欄杆，看著遠處的都市景色，十分悠閑地前後晃悠身體：“你說的大部分都對了，我也很感動，如果你身上沒戴著監聽設備，我一定會很感動地把你當做知己。”
    男人的表情十分尷尬。
    自己說了一大堆推心置腹的話，結果人家早就把你看穿了，沒有比這還社死的了。
    秦歌拍拍他的胳膊，笑著道：“在上級麵前，幫我多說兩句好話。”
    轉身走進了大樓。
    男人鬱悶地往耳朵裏塞了耳塞：“你們都聽到了，這是個我也審不動的人。”
    然後他拿出了耳機，揣進兜裏，看著遠處的都市景色搖頭：“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
    又三個月過去了。
    秦歌走到一個空曠的房間裏，一個西裝男示意他坐下。
    此時秦歌所在的地方是華夏首都。
    國安部總部的人已經不信任北國分部的立場和能力了，當然，僅限於在秦歌的問題上。
    他們敏銳地察覺到，北國的人對秦歌有著十分堅挺的支持和信任。派去的南國、東吳等分部的人員對他們進行問詢的一波又一波，有問題，但是就是查不出到底是什麽問題。
    總部開始不安起來，直接把秦歌、郭東穀、慕容寒青和艾娃調去了總部，開始隔離問詢。
    尤其是對艾娃，既客氣又嚴厲。
    但是艾娃是秦歌親自培訓出來的戰士，她閉口不言，對天網的事情她隻字不提，隻說自己隻服從秦歌一個人的領導；
    對這個任務的過程、細節，她也和大家眾口一詞，很奇怪的是，在慕容寒青和郭東穀那裏明顯不過關的說詞，在她這裏，完全過關。
    細節滿分，而且能夠躲避所有慕容寒青和郭東穀暴露的矛盾，那些矛盾要麽是她不在場，不能提供信息，要麽是她的立場不同，和她們的視角不同，所以得出的結論對她來說是合理的，對慕容寒青和郭東穀則是不合理的。
    這就很奇怪了。
    所以，艾娃也不是突破口。
    郭東穀就更不是突破口了，這個家夥認準了他們不會對自己用刑，所以每次的口供都不太一樣。
    一問就說腦袋疼，自己受傷了，好像腦子有病，很多事情都記不準了。
    所以，所有的領導一致認為，秦歌是他們的樞紐，是他們的領袖，隻有打倒了秦歌，他們的信仰和自信才會坍塌，真相才會浮出水麵。
    秦歌已經好幾天沒睡好了，他承受的是軟審訊。
    即：不打不罵不用刑，但是卻會用手段，讓你的精神疲憊，身體空乏，神情恍惚，逐漸消極……
    這樣的人往往堅持不了太久，如果真的能堅持下來，問題更嚴重，就說明秦歌受過這方麵的訓練。
    而在秦歌的記錄裏，他是沒受過這方麵的訓練的。
    對秦歌的最後審訊過程，郭東穀、慕容寒青和艾娃都在場。
    不過他們都被關押在觀察室裏，上級需要他們看到，看到自己的領袖倒下，看到秦歌已經被打敗，這樣他們才會說實話，才會把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
    秦歌的下巴、嘴唇上麵都長出了胡茬，眼角也有些下垂，整個人看上去都很不精神。
    他走到椅子跟前，慢慢地坐下去。
    慕容寒青看到秦歌這個樣子，瞬間就哭了起來：“你們……怎麽可以……怎麽可以把他折磨成這個樣子？”
    一個人轉身冷冷地看著慕容寒青：“慕容小姐，你還不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嗎？我們不需要對我們撒謊的特工，這裏的情報，我們必須完全掌握，如果你們心裏還有效忠祖國四個字，就把你們隱瞞的事情說出來。”
    慕容寒青腿傷已經好了，她憤怒地盯著那個人，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們……簡直是禽獸！”
    秦歌無力地坐在椅子上，一個聲音從話筒裏傳出：“秦歌，從現在開始，我問什麽，你回答什麽。這次問詢記錄將會被形成過程記錄及影音記錄，希望你不要說謊，誠實麵對。”
    “你們有這種功夫，多去對付對付敵人吧，對自己人這樣嚴苛，太滑稽了。”
    “你說的對，但是我們首先得確認，你是否還是自己人。”
    秦歌點點頭：“你可以問了。”
    “你是否有過叛國行為？”
    秦歌看著前麵的玻璃。
    “請回答。”
    秦歌依舊呆滯地看著前麵的玻璃。
    “秦歌，你必須回答。”
    秦歌慢慢地站了起來。
    那聲音緊張地道：“秦歌，坐回去！”
    秦歌沒有理會，徑直走向玻璃。
    “秦歌，不要逼我們對你施行嚴厲措施！你現在隻是被問詢，如果不配合，性質就變了！”
    秦歌一直走到玻璃跟前，仿佛他的雙眼能夠從玻璃看穿後麵的一切一樣。
    秦歌抬起手，一根手指輕輕地敲了敲玻璃：“我能在落地十二個小時內抓住米國天網的一把手，如果我要叛國。”
    秦歌冷冷地看著玻璃後麵上級領導的座位，冷漠的眸子緩緩地問：“你們關得住我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