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不解：“我什麽壞事都沒幹，薑嫿禕和薑遠望也都是好人，他們為什麽揪住我們不放？古武界的人怎麽都這麽糊塗？”
    “就是這麽糊塗。”李戩道：“所以，新一代的人，總是想改規則，而老一代的人，則死守著規矩。大家都有對方無法說服的理由。”
    “你呢？你的立場是什麽？”
    李戩死死盯著秦歌：“我支持你，支持天凰門。”
    “謝謝。”
    李戩道：“我在他們眼裏，也是個離經叛道的家夥。你知道嗎，雖然之前我口口聲聲說，要真刀真槍地憑本事幹掉反煞七凶，可是當你真的用火箭彈炸死他們的時候，我心裏很爽。我暗自高興和慶幸，甚至有種：為什麽早不聽你的計劃的想法。”
    “嗬嗬，其實你們做的也有道理的。”秦歌道：“一個規則的打破，不能是突然的，突然打破規則，引發的狀況將會變得不可控。而古武者，幾乎每個人都是個大當量的核武器，這麽大的江湖，那麽多高手，一旦混亂起來，整個世界都不夠折騰的。”
    “可是時代已經變了。”
    李戩有點激動了：“如果我聽你的，我的那個近衛就不會戰死，一條人命啊！她那麽年輕，武功那麽好，人也是好人，未來不可限量，還沒結婚呢，她不該為這種守舊的規則搭上性命！不應該！”
    秦歌看著李戩：“有你這樣的人，古武界會改變的。”
    “我一個人屁用都沒有。”李戩歎息一聲，又軟綿綿地坐了回去：“可是，規則一旦放開，古武者開始帶著炸彈、毒藥……橫衝直撞，未來真的會變的更加可怕。”
    秦歌沒有站在古武者的角度上想過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一拋出，秦歌自己也嚇了一跳。
    胡鐵一那種高手，雖然他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不過也多虧了他還有點古武者的底線，守點兒規矩，一直堅持以古武者的姿態去戰鬥。
    想象一下，如果胡鐵一徹底失去了底線，帶著毒藥和炸彈滿世界作惡，後果簡直不敢想象。
    秦歌緊鎖眉頭，看著桌麵的茶具，陷入了深思。
    李戩看著秦歌，知道他已經明白了自己想說什麽。
    兩個人都很困惑。
    最佳的辦法其實是，好人放開禁止，可以用一切手段懲治壞人；而讓壞人則死死守住底線，讓他們守著規矩，不能擴大他們作惡的能力和手段。
    但這完全是不可能的。
    因為通常都是壞人更無視規則，而好人必須恪守規則。
    但是，那天戰死的那個年輕女孩子，她的命算什麽？
    她就活該為這種規則獻出生命嗎？
    如果可以保護她，按照秦歌的計劃，完全突破規則去幹掉反煞七凶，到底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秦歌抬起頭：“你不要陷入內疚了，責任不在你。”
    李戩慘然一笑：“我怎麽可能不內疚？你給過我機會，我可以讓他們在一個更完美的計劃框架內作戰，如果那樣的話，她就不會死。是我的決定，讓她戰死在惡人的手下。”
    “不是你的決定，作惡的是壞人啊。”秦歌道：“一個警察，他為了保護平民不受傷害，而選擇了一個保守一些的戰術，導致自己的戰友陣亡，責任在他嗎？不在。惡的源頭不在他，定規矩的人不是他，他隻能在當下，做出他認為對的選擇，然後後麵發生什麽，他不可能都掌握，都知道，都能控製的。”
    秦歌進一步解釋道：“我的計劃也不是無懈可擊的，我在那之前根本不知道他們能把活人當武器使用，如果我的計劃實施，女皇的命可能也保不住了。到時候兩國之間的關係會變的非常緊張，整個音國都將徹底亂套。那是什麽？那是生靈塗炭，那是一個國家的覆滅和坍塌。”
    李戩點點頭：“謝謝。”
    秦歌繼續道：“你以為現在這個世界是完美的麽？法律是完美的麽？不，不是的。你要是度過法學書籍，深入研究一下就知道了，法律是滯後的，永遠都是。”
    “什麽意思？”
    “古代的話，法律很簡單，殺人償命，傷人及盜抵罪。”
    “對。”
    “現在呢？世界在變，時代在變，所以，壞人也在變，他們的手段在變，造成的傷害特點也在變。幾十年前，有人通過網絡犯罪，獲取了暴利，侵害了別人的權益。警察抓住了他們，但是又能怎麽樣？最後還要把他們完好無損地釋放，因為那個時候沒有網絡安全法。”
    李戩點頭：“這個說法……有點意思。”
    “在法學界，這是常識。”秦歌道：“那時候很多網絡罪犯都沒有法律可以去約束、震懾和審判他們，所以，之前犯罪的人都放了。等網絡安全法推出，再通過網絡犯罪的人，都會被抓住判刑。”
    “所有的行業、領域都一樣。他們犯罪的手段在變，我們總是發現，這裏不足，需要改進，那裏不妥，需要加強……時代總是走在法律前麵。”
    “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
    秦歌搖搖頭：“光靠你我，什麽都做不到。要讓規則改變，更加能適應當今的時代，震懾壞人，保護好人，也讓我們的戰士少一些受傷和委屈，需要很多人，很多行業內的人一起集思廣益，拿出辦法才行。”
    李戩點點頭：“你覺得，古武界的規則，可以打破麽？”
    “不可以，也不需要。”
    “哦？你之前可是一直覺得我太古板，覺得我太守舊呢。”
    “那是之前。”秦歌道：“你們的堅持，有你們的道理，這個規則一旦作廢，壞人失去了這方麵的約束的話，後果將會更加可怕。就是說，我們的手段豐富了，可是他們作惡的手段也豐富了。”
    “我們寧可自己多受點委屈，多想些辦法，多承擔些壓力，也絕對不能讓壞人肆無忌憚，也絕對不能讓他們手上多出一件殺器來，讓他們如虎添翼，變得更具威脅。”
    “說得對！”李戩道：“早知道和你喝酒了。”
    秦歌道：“你平時都在這裏麽？”
    “對啊，以後你可以經常來找我。”
    李戩道：“我決定了，對麵的那個宅邸，就送你了。到時候你可以帶幾個女朋友來，咱們隔山打炮，比比看誰的女人喊的響亮。”
    秦歌看著李戩：“這麽詭異的思路，也隻有你想得出來。”
    “哈哈哈！”
    兩個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其實，在心理學上講，李戩是有戰後創傷應激症了。
    他人雖然有些放蕩不羈，但是內心感情豐富，很受不得生離死別的場景。
    他不是沒經曆過戰鬥，而是在這場戰鬥之前，秦歌給過他一個選擇。
    這個選擇要了他的命。
    這個選擇，顛覆了他以往的認知。
    如果是以前，他會為失去戰友而難過，而悲傷，但是他不會如此自責。
    他會把所有的怨氣和怒火都發在敵人身上。
    但是秦歌給過他選擇，他認為自己選錯了。
    所以，秦歌隻能告訴他，自己的那個計劃也不是完美的，執行自己的計劃，未必就不會死人，未必就一定能成功，未必就比他的選擇更穩妥、結果更好。
    這讓李戩心頭的石頭變輕了不少。
    “秦歌，你對天凰門怎麽看？”
    “一個很古老、很淳樸，也很正直的門派。”秦歌道：“他們不該是敵人，不該是被清算的對象。”
    秦歌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是……有人要對天凰門下手了嗎？”
    李戩看著秦歌，沒有否認：“現在大家都很困惑。一方麵，你親自幹掉了反煞七凶裏的兩個人，之前抓住的那個家夥，也有你得一大份功勞。你又是天凰門的人，可以說，追殺反煞七凶，你功不可沒，也就是天凰門功不可沒。”
    “另一方麵呢？”
    “另一方麵，你不是用槍就是用炮，一直在挑戰他們的規則。現在所有人都擔心，如果古武界接受了你的行為，那剩餘的四個反煞七凶成員會怎麽看？”
    “他們會不會想，原來你們已經開始這樣玩兒了，好，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你們會玩炸彈，我也來玩炸彈。到時候，我們之間的戰鬥，就會更加沒有底線了。好人沒有底線，隻能針對壞人，而他們如果沒有了底線……後果將會很可怕。”
    秦歌聽出了弦外之音：“先別說這些，你就告訴我，古武界打算怎麽對付我？”
    李戩看著秦歌，有些為難：“他們覺得，鏟除你，對大家都好。”
    “殺我給他們看，告訴他們，違反規則的是我，你們已經幹掉我了，以後大家還是老規矩，在規矩內戰鬥，各憑本事。是這個意思嗎？”..
    李戩點點頭。
    “他們很守舊嘛，喜歡搞這一套。就是犧牲一個人，拯救一個世界，維護一個規則，在他們看來很劃算。而且在他們眼裏，你本來就是個異類，又不守規矩，又和他們沒什麽交情。所以……”
    秦歌撓著後腦勺：
    “所以……負責幹掉我的人？是你？你今天約我來，就是為了在這個青山綠水的地方幹掉我？”
    李戩看著遠處的景色：“這裏風景如畫，你不是很喜歡嗎？”
    “你在對麵那座山後麵，給我修的是個墳墓吧？”
    秦歌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