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鄰居班彪,學問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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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人畏懼巫,那是由於真正濟世救人的巫覡,往往隱居深山,少有走動。

    而那些專供皇權驅策的,都是末學的跳梁之人罷了。

    要在民間搏得地位,總會施展些用於恫嚇的手段。

    傳來傳去,巫便是與鬼神再難分開。

    別的巫修道難成,一是祖天師伐山破廟後,死走逃亡,不得機會。

    二是常年沉溺在世俗地位帶來的虛幻尊崇中,枉造殺孽,巫脈早已汙濁。

    可擁有原始巫脈的商文淵。

    可以。

    從這太公陰符經的記載來看,巫與道,同源方術也。

    濟世救人,還要管修的是什麽法麽。

    想通其中關鍵,商文淵也是依經中所述的行氣軌跡開始修煉。

    長生久視不敢妄想,權當修身養性就好。

    ……

    都言山中無歲月,起則清修,臥則眠。

    世上已是建武十八年。

    自商文淵入邙山清修至今,匆匆十年已過。

    六年前,光武帝劉秀登基後用了十二年的時間終於克定天下。

    使得自新莽末年以來烽火連天的神州再次歸於一統。

    十年間,洛陽城變得富庶繁華,城中的陰陽鏢局和一眾店鋪發展的很是穩固。

    許多當年閑來常坐的年輕人,或娶妻生子,已經在給幼童講述當年的故事。

    或入朝為官,再來此地追溯曾經過往,自己現在秉承的做人道理,許多是從那評書中來。

    說書唱戲勸人方,誠不我欺。

    這天,吳大通早早的推開鬆竹酒肆的院門,將酒旗高高掛起。

    鬢角已經生出白發的他,依舊精神。

    吳薑兒一天天長大,現在年芳十四,都快能嫁人了,這便是他最快樂的事兒。

    鬆竹酒肆吳掌櫃的大名也響徹洛陽。

    不過內心來講,他還是那個憨厚的漢子。

    來往太學弟子個個家境殷實,招待的好了,留下的打賞錢,都比他原來半年的進賬要多。

    後院的釀酒作坊已經擴建了兩次。

    一摞摞的酒壇中,自家的土酒正在發酵。不然,還真供不上每天的酒客。

    角落裏還有幾個酒壇,他是從來不去動的。那是給他商兄弟預備的。

    這些年,每月能見他一麵,每次都會取走一些酒水。

    要說這商兄弟也真是有趣,想當初就學了自家的土法,卻專釀苦酒黃湯。

    起得名字也很奇怪,非得叫老雪花。咋比得上自己的煙雨醉呢。

    當初釀成時還邀請他嚐了一碗,苦澀的很,不甚順口。不過那夜睡的卻是極好。

    據吳薑兒說,那夜的呼嚕聲把鄰居家的狗都吵醒了,汪汪的叫了一夜。

    嚇得鄰居還以為家裏進了賊。

    灶上的鍋裏已經在熬粟米粥了,吳薑兒已經早起去河邊洗衣,家裏打理的很是整潔。

    一會回來還要練字,且不說這丫頭以後能不能寫出商兄弟那樣的字。

    就算不能,也許哪天能給哪家富戶小姐當個伴讀侍女,也是不錯。

    正胡思亂想著一些瑣事,就見巷口走來一人。

    一身書生打扮,腰間掛著鐵劍和酒葫蘆,背後背著一個書箱,一把小巧銅鎖將書箱鎖緊。

    清晨的陽光中,銅鎖上下顛簸中,一閃一閃。

    “商兄弟!你可是又有段時間沒回來了呀。”吳大通高興的打著招呼。

    “薑兒回來了麽?我給她抓了隻野雞,一會給她撕個雞腿下來。”商文淵微笑著說。

    吳大通揉揉眼,總覺得商兄弟有什麽變化,在他身邊都會感覺十分舒服,雜念都少了些。

    一開始這種感覺不明顯,但積年累月可就明顯了,尤其是今天。

    也許是突然換了身衣服吧,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兄弟多虧你了,你知道這些年你這酒旗有多少人來看麽?”

    “他們說你寫的這叫草書啊,好多人圍著看。”

    “還有人多給打賞,就為了座在酒旗下麵的桌上啊。”

    一陣興奮的講說,商文淵則是真心替他高興。

    幾個月下來,這當年總是低頭歎氣的中年漢子看起來都年輕了許多。

    “一起吃粥不?一會就好了。”吳大通邊說邊拿椅子。

    “大通哥,我這次來是辭行的,我要離開洛陽一陣。”

    正在搬椅子的漢子突然愣神,眼圈有些微微泛紅,十年的相處,沒感情那是假的。

    更何況現在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賜,滴水恩湧泉報,商兄弟是著實做到了。

    隨即又猛地一拍大腿。

    嗨!我這是操的哪門子心,商兄弟這樣的人,哪是這條街栓得住的。

    看他這個樣,商文淵心中一暖,也是說道。

    “又不是不回來,舍得了你大通哥,我還舍不得薑兒和老雪花呢。”

    吳大通這才破涕為笑。

    辭別了吳大通和吳薑兒,囑咐好陰陽鏢局的眾陰靈。

    在西市買了一匹瘦馬,換上一身巫醫裝扮,商文淵在晌午的陽光中出了洛陽城。

    此去,扶風郡。

    洛陽到扶風的距離不短,也正好看看這官道旁的風景。

    當年劉邦打敗項羽稱帝,定都關中,準備著手在秦鹹陽縣境內營建新都。

    由於渭河北岸的鹹陽城已被項羽付之一炬,新都選址就定在渭河南岸的長安鄉。

    也就是後來的長安。

    光武帝劉秀稱帝後,又定都洛陽。

    秦舊都鹹陽也就逐漸退出政治中心,沒有被很好的修繕,卻也遠離了戰火破壞。

    禍兮,福之所倚。

    而這離鹹陽不遠的扶風郡,還算自在祥和。

    穿過一片片的泡桐樹,瘦馬在一座小院前停下。

    一身管家打扮的侯嬴早早在此恭候。

    門前有三顆榆樹,半人高的院牆有細密的竹條拚接而成。

    院內的小屋幹淨整潔,屋內外陳設也極其簡單。

    一塌一櫃,一桌一案一張琴。

    足以。

    這是商文淵之前讓侯嬴他們購置的。

    按他所說,事關今後的月氏之行。

    顯出身形,站在商文淵身後的陳月玲望著院對麵的一座宅邸。班府。

    好像明白了什麽。

    讓侯嬴取出早已準備好的三塊金絲楠木板,兩長一短。

    以門前的三棵榆樹和青竹院牆為題,再用“草聖”張芝筆體。

    左道之技使出,一塊匾雕成:“三榆竹苑”。

    沉思片刻,雕刀再舞,兩塊額上浮現出字跡。

    “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

    “今朝把示君,誰有不平事。”

    短短二十字,任俠風骨,肅殺氣勢,入木三分。

    ……

    陳月玲來到切近,也被這詞句的氣勢震撼。

    仿佛又想起了大黑山那夜與妖道淩雲子的廝殺,那一劍七刀的背影深刻靈魂。

    誰有不平事。那日先生在臥碑上刻下:商氏蒼狼典客文淵,路見不平,破陣於此!

    危急關頭,自己竟是豁出魂飛魄散,伸手去握妖道的符劍。

    還好,握住了。

    “先生大才,世間罕有。”她輕聲說道。一旁的侯嬴也是點頭不已。

    商文淵則是搖頭,“這是唐朝賈島所作的五言絕句,我隻是借來一用。”

    “賈島比你晚生百多年,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那為何把這詩句掛在門口?”陳月玲不解的問。

    “你不知我們這鄰居班彪啊,學問真的很大。這是咱們的敲門磚呢。”

    商文淵微笑答道。

    而對門的班府中,班彪的幼子班超,班仲升。

    今年,整十歲。(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