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那奪目的三道丹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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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邙山巔,漫天雲氣,蒼翠的樹木從雲層上觀望,似真似幻。

    鳥鳴不時傳來,反而顯得此處更加寧靜,仿佛出離了塵凡。

    一塊岩石旁,左慈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師兄,我真是服了。你說雕樓煉丹,樓呢?”

    商文淵自動忽略了他語氣中的無奈,仔細地削著一截圓木。

    “樓?這不正在蓋麽。”說罷將那圓木拿到石基上比了比,又把下麵細細的修了幾下。

    再放上去,嚴絲合縫,這才點了點頭。

    “師弟,再拿根木料過來。”

    左慈氣的快吐血了。耍賴說道:“我不去,誰愛去誰去。”

    “五個多月了啊,這樓才修了個石基啊,這開始煉丹不得個千八百年的?”

    商文淵則是陶醉道:“五個月怎麽了,慢工出細活,你看這石基,整整齊齊,四平八穩。”

    這五個月間,每每仔細雕琢著石料,都感覺身體裏巫力又圓潤了些許。調動很是流暢。

    “可是,石料都是我一個人從山下扛上來的啊……”

    正要繼續抱怨,就聽上來山頂的小路傳來腳步聲。

    “老弟書信裏說的無限風光在險峰,如今一看,若然不凡。好詞句,好地方。”

    聞聲望去,就見班彪拄著竹杖走上峰頂。

    當初回到邙山,商文淵曾修書一封讓侯嬴帶去班府。

    告知班彪父子施展枯枝巫偶詛咒的邪巫已除,今後無需擔心。

    自己今後要在這邙山清修,雕樓煉丹。若有急事可以鴻雁托書,不必客氣雲雲。

    今天,對方卻是親自來訪。也給寂寥的清修歲月添了些生趣。

    端著山禽和野菜熬的湯,眾人圍坐用飯。

    “所以說,仲升已經去太學念書了。”商文淵給班彪盛了滿滿一碗。

    “是啊。這還多虧了老弟你。”

    “太學裏的先生聽說班超得到你商大家的賞識,這才準許仲升提前入學。”

    “不然就算能去,怕也要等些年頭了。”

    班彪感慨道,自從結識了商文淵,感覺家業都順利了不少。

    “應雪還好麽?”商文淵問道。

    “好啊,你沒在的這段時間,你的三榆竹苑都是她給打掃的。估計掛著你吧。”

    牽掛麽,這傻丫頭。我終究要離開的啊。

    閑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

    山頂的石基上,一座三層的小閣逐漸有了雛形。

    就在左慈搬到第兩千七百根木料時,體內的氣機終於突破了臨界。

    商文淵轉過身來,迎著左慈投來的恍然大悟的目光。

    大笑起身。眼中幽綠光芒亮起,周身賞善司判官裝束浮現。

    這也是自隱遁東漢以來,第一次亮出獠牙。

    生死簿和判官筆,一指天,一指地。朗聲說道。

    “茲有左慈,於亂世得遁甲天書傳承。”

    “於開封城周濟黎民百姓,於巨野澤助地府判官誅殺為惡屍妖。”

    “當賜福報,添壽一甲子!”

    判官筆一揮,邙山之上生靈之氣匯聚,一股股生生不息的力量渡入。

    那最後一層屏障終於被衝破。

    道基,成!

    “師,師兄,臥槽,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如你所見,地府賞善司判官,商文淵。”

    “之前讓我搬木頭都是為了讓我突破?”

    “也不全是,那木頭挺沉的,我確實不想搬。”

    左慈:“……”

    為啥我覺得心中對你的感激之情就不是很強烈呢。

    就聽商文淵又說:“現在,終於到了幹正事兒的時候了。”

    心中默念:通心。

    【已開啟與僚屬通心】

    【商文淵:諸位,辛苦來北邙山頂幫個忙啊。】

    【大梁看門人,侯嬴:諾。】

    【趙襄子必須死:諾。】

    【聶人屠:押鏢中,等我砍死這些山賊崽子就過去。】

    【天下第一,房老劍客:諾。不過統領這次要做啥?】

    【商文淵:山頂蓋樓。】

    【風流倜儻辯機僧:阿彌陀佛。帶孩子的和尚也要去麽。】

    【姑奶奶叫張曉曦:讓你去你就去,墨跡啥?再磨嘰就捶你。】

    【風流倜儻辯機僧:阿彌陀佛,張施主你犯了嗔戒……】

    ……

    不多時,就見山間白影頻頻閃動,陰陽鏢局出動陰靈整整一百。

    看著把山頂逐漸沾滿的百名陰靈,左慈一捂臉,“師兄,這就是你說的亂世苟活?”

    這都可以燒殺搶掠了吧。

    在鑄劍山莊幾人的指揮下,小閣未完工的部分被迅速補齊。

    商文淵則是雙眼閉合,巫匣飛出七道赤虹,小閣上下木屑剝落。

    一幅幅太公陰符經中的玄奧符文和圖形被雕刻在各處。

    隨著第三層的橫匾上,陰陽道藏四字完成,晨曦破曉。

    一縷清光從天而降落入商文淵的靈台。

    不可言說,無人講解,但就是生出了一絲明悟,這是氣運。

    於此時代,設立首座道藏,綿延數千年的神州道統,起於邙山。

    青銅羅盤自行飛出,將那一縷氣運收攝在內,存儲。

    ……

    與此同時,洛陽太學。

    “哼!歪理。長生,虧你敢想。想那始皇帝派徐福帶三千童男童女去尋海外仙山。”

    “可成了麽?還不是二世而亡,被我大漢王朝取而代之。”

    一位儒冠老者對講壇上的一名白衣少年怒斥道。

    “那先生,太學裏講述的這些治國方略,可能解那死生之謎?”白衣少年強自辯解。

    “糊塗。天下歸於王治,法度可以安邦,黎民百姓遵從王旨,何必生此妄念!”

    被稱為先生的老者重重拍著桌案,一副恨鐵不成鋼之色。

    “先生,那這黎民何以惑於巫蠱,行那血祭之事?”

    “那邪魔野鬼,何以久居山川,占據香火祭祀?”

    兩個問題太過尖銳,儒冠老者也無法當堂作答,隻得怒道:“慎言!當心禍從口出!”

    下得堂來,聽學的太生紛紛散去,不時有人回頭對白衣少年指指點點。

    唯有一人,走到他身邊,同路而行。拍拍白衣少年的肩膀,安慰道。

    “輔漢,你不必與那先生計較。雖然你講的我也聽不大懂,但是我總覺得你能成事。”

    “長生,求與不求,又能怎樣!”

    而這被喚作輔漢的少年,正是商文淵那天從巨野澤救下的張陵。

    巨野澤中,欲用朝綱根治天下頑疾,入仕為官,保一方太平的少年此刻緊鎖雙眉。

    五年的太學苦讀,卻發現自己與這漢朝未來棟梁的千餘遊學太生形同陌路。

    而與他此時同行的人是他唯一的朋友,至少胸懷大誌。

    這人,正是班超,班仲升。

    “怎麽了?”班超又自說道,“你精通儒道,天文曆法,醫卜星象都是太學頂尖。”

    “你還這麽發愁,讓別人怎麽活。”

    張陵仿佛沒聽到班超安慰的話語,喃喃道:“仲升,我不想入仕了。”

    “我沒聽錯吧,振作點好不好。你不是說自己是留侯張良的後人麽。”

    “總有一天,你也能運籌策帷帳之中,決勝於千裏之外啊。”班超正色道。

    “我出生時,看相先生說我額頭如燕,頸脖如虎,飛翔食肉,萬裏封侯之像。”

    “我的理想就是這個,要我說你就不求長生,跟我一樣,但求為國立功不好麽。”

    說著說著,已經到了洛陽城中的鬆竹酒肆門口。

    之前就很熟悉這裏的班超拉扯張陵的衣袖,“走,帶你去喝煙雨醉。”

    後者則是看著酒肆裏掛的那副中堂久久不語。

    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恍惚中想起十多年前,有一人對他說,如果有一天不想入仕了,可去北邙山尋找答案。

    “仲升。”

    “嗯?”

    “我想去找一個人。”

    頭發已經純白的吳大通看著沒進店就離開的兩人嘟噥道。

    “那個年輕的小子,好像在哪見過呢。”

    “商兄弟可是有很久沒來過了啊,現在過得應該挺好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