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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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煜才把手上這一攤子料理完,正想往甘泉宮去,還沒等他吩咐擺駕,玉貴妃就領著茗春進來了。
    靳煜打量著,她們兩個怎麽在一塊?
    茗春進了養心殿就開始哭,玉貴妃本來心就慌亂,被她哭的更是煩躁,深吸一口氣,“皇上,高妃和小世子不見了。凡是宮中我們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
    靳煜覺得自己的耳邊轟的一聲,腦中一直回響著玉貴妃的話:高笑不見了?
    靳煜當即吩咐宮中所有的禦林衛出去尋找,一有消息立即回報。
    茗春這會已經到養心殿外頭去哭,玉貴妃閉眼坐在一旁,不住的念著佛號,靳煜則在養心殿來回的踱步:都是自己剛才語氣太過,靳煜忍不住的自責,這麽晚她會去哪?外頭夜風涼,她會不會冷?高笑會不會出宮了?
    雖然宮城守衛森嚴,但是靳煜知道高笑總有這個本事,她能去所有她想去的地方,這也就意味著,她可以離開所有她想離開的人,她,是不是想離開這裏?
    一時間,所有靠譜的不靠譜的,貼切的離奇的念頭不停地重複在靳煜的腦海裏,靳煜停下腳步,“禦林衛,傳令下去,出宮去找,燃焰火為令,半時辰回報一次。”
    靳煜才吩咐下去,剛才出去找的人的禦林衛就氣喘籲籲的回來了,“皇上,找到了,守角樓的護衛說高妃娘娘拿著您的玉牌上了角樓,現在應該還沒下來。”
    “走!”
    靳煜走的急,甚至等不及轎攆,整個人就已經大步走在前頭,將禦林衛和一眾宮人甩在身後。
    秋夜風涼,城裏的孔明燈皆已飛遠,高笑看著時辰不早,就領著靳燁從角樓上走下來。高笑的披風對靳燁來說有點長,高笑從領子上折了一截再係住,領口處堆了兩層,風一吹就鼓起來,靳燁覺得不美觀,想拽下來,卻被高笑扯著手,兩人就拉扯著走下來。
    離著底下還有好幾階的時候,高笑抬眼就看見了靳煜和玉貴妃領著烏泱泱一幫人氣勢洶洶的走過來。
    為什麽有種逃課被校長和班主任抓包的感覺?高笑低頭看了看旁邊的小豆丁,還是和教導主任一起被抓的。
    高笑牽著靳燁的手一緊,靳燁抬頭看她,“高娘娘你在害怕?”
    這不是廢話嘛,高笑朝靳燁的方向彎下腰,但眼神還是盯著靳煜的方向,“你看不出來這是來抓咱倆的?”
    說話間,大隊人馬就已經走到跟前,靳煜離著高笑一米遠的時候,站住腳步,定定的看著高笑。
    高笑沒搞清楚眼前的狀況,但是莫名心虛,低著頭不說話。
    玉貴妃見終於找著了兩人,心裏的石頭落了地,下意識就想多說兩句,但瞧著皇上的臉色,玉貴妃識趣的閉口不言,朝著靳燁招招手,示意他過來。
    靳燁知道自己是住在玉娘娘的宮裏,自然要守玉娘娘的規矩,於是看了看高笑,便掙開她的手,朝玉貴妃走過去,跟著玉貴妃就走了,連個頭都沒回。
    高笑咬咬牙,這個小沒良心的!
    靳煜仍舊看著高笑,像是要把她的每一個動作的印進眼中,靳煜看著高笑身上隻剩一層單衣,解開身上的披風,上前一步披在高笑的身上,拽著披風的領子兩邊,直接將高笑拽到自己麵前,高笑嚇了一跳,這人怎麽上來就大動作?
    “你怎麽一聲不吭的跑到這來了?知不知道宮裏找你都找瘋了?為什麽就自己出來,這有什麽風景嗎?我明天找人在你宮裏天天給你演!”靳煜一連串的問話,直接把高笑問懵了,這人今天怎麽火氣這麽大?
    高笑雖然平時軟乎囊的包子性格,但是這一晚上接二連三的被靳煜嗆,就算是泥人還得有三分火氣呢,高笑這心裏也升起一股子火,剛想張口——
    靳煜突然手上用力,直接將高笑拽進自己的懷裏,將人牢牢的箍住,“對不起——”
    將高笑結結實實抱在懷裏的時候,靳煜才感覺自己的心重新回到了胸膛裏,重新開始跳動,剛才被挖走的一塊,失而複得。
    靳煜緊緊的抱著高笑,“對不起。”
    高笑愣了幾秒,然後心裏就軟了。高笑抬手回抱住靳煜,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背,“對不起什麽,又沒生氣。”
    話說出口,高笑就在心裏一個勁的罵自己沒出息,怎麽他一抱過來自己就慫了呢?
    從角樓出來,靳煜送高笑回了養心殿,但這一路上,高笑從沒有過的安靜,兩個人就這麽靜靜的走著,身後跟著的宮人便越發不敢出聲。
    想在她的腦中摸出個具體的想法念頭,這會估計是不行,因為就連高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高笑也說不上來自己心裏是什麽感受,就懨懨的不想說話。
    靳煜曾經幻想過他和高笑兩個人並肩行走,或是午後或是月光下,但絕不是現在的情景,在靳煜的想象裏,那是無言的默契和融洽,而現在,空氣中的是尷尬、靜默和無言以對。
    高笑邁進甘泉宮,靳煜還想跟進來說些什麽,但是高笑一句“恭送皇上”,直接止住了靳煜的腳步。
    靳煜看著在自己麵前關閉的朱紅大門,心裏一陣悵然若失,傳了傅子淩跟在身旁,讓宮人遠遠的跟著。
    靳煜抬起頭看著天上的那輪圓月,身後的宮牆裏並沒有傳來煙花聲。
    傅子淩看著靳煜愁苦的表情,有心開解,“皇上,這件事情尚未有眉目,您免得娘娘擔憂是對的。”
    靳煜笑了笑沒說什麽,因為隻有自己知道,靳煜從來不怕高笑的擔憂,因為那是兩個人的分擔。
    在兩人世界裏,靳煜從來都不信那些一人頂住風雨,另一人就能夠獨善其身,況且,高笑不是那個被護在羽翼下的人,她是能站在風雨裏,和自己一起撐傘的人。
    但是靳煜怕高笑看到另一個自己,一個站在暗處,攪弄手段,為了自己的目的,挑撥人心,算計性命,這樣的自己,高笑會不會害怕?她還會想和自己在一起撐傘嗎?
    靳煜不願意再想,徑直回了養心殿。
    夜裏,高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躺到天放亮高笑才終於想明白,自己原來是在生氣,但是自己氣得不是那殿內的女子,也不是氣靳煜的語氣,而是氣他的隱瞞。
    高笑知道兩個人相處都要有空間,但是養心殿裏的那兩個人明擺著就是有事,但靳煜卻閉口不言,哪怕這一路走回來,中間有無數個機會,靳煜都沒有開口。
    故作高深,自以為是!
    日子照往常一般的過,靳燁也正式跟著老師上課,冬日天短,高笑特意囑咐他多睡會,別起的太早,誰知道靳燁日日天不亮就起來,站在書案前的小矮凳上,先練兩頁紙的字,然後才吃飯。
    就連一向挑剔的玉貴妃都對靳燁讚不絕口,連稱生子當如此。
    眼下宮裏沒有節日,離過年還早著,而且天也漸漸的冷起來,玉貴妃也難得偷閑了幾日,就張羅著一起打牌,誰料總約不上高笑。玉貴妃還納悶:難道是被自己贏怕了?可是自己被楊妃的新琴曲威脅,已經放了好多水了!
    既然高笑不在,就拉她的宮女做牌搭子,反正輸贏都是甘泉宮的。
    齊妃打牌手速利索,笑著替高笑解釋,“她這幾天往宮外跑的可勤了。”
    玉貴妃摸牌,“她風風火火的,年底能不能往宮裏送些進項啊,到了年底總覺得手上緊巴巴的。”
    “得了吧,”楊妃就著宮女的手吃了瓣橘子,“就你還手頭緊,我可不信。”
    “我怎麽手頭不能緊?”玉貴妃說著打出一張五萬。
    牌才一落地,茗春就啪的把牌推到,“胡了。”
    “哎呀,”玉貴妃撫掌悔不當初,“還說手不緊,都被甘泉宮的贏過去了,早知道就打八萬好了!”
    楊妃和齊妃同時推倒牌,“八萬我也胡。”
    玉貴妃扶額,“還是一炮雙響,算了,錢往甘泉宮送總好過往你們兩家送。”
    “說我們甘泉宮什麽呢?”高笑在外邊聽著甘泉宮三個字,笑著走進永福宮屋內。
    還沒到實打實的冬天,但是永福宮裏就已經先燃著炭,進屋就撲臉的熱氣,炭盆上還哄著幾片橘子皮,透著些許的清香。
    永福宮的宮人趕緊把高笑帶著涼氣的外裳脫下來,遞上熱茶和手爐,高笑擺擺手,“沒事,我不冷。”
    玉貴妃笑著說:“說給你們甘泉宮送錢呢,你的這個小丫頭,手氣可好著呢!”
    茗春見高笑回來,趕緊站起身想把位置讓給高笑,卻被高笑一把按住,“我今坐了大半天,實在是坐不動了,我旁邊躺會,你玩吧。”
    說著就躺倒一旁,撐著頭,“貴妃姐姐別著急,我們贏了錢也不帶走,都在你這買糕點帶回去。”
    玉貴妃笑了兩聲,“你倆聽聽,在我這不僅贏錢,還想買我的宮人幹活呢!”
    齊妃和楊妃相視一笑,就連屋裏的宮人都覺得鬆快不少,高笑躺著和眾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說是腰酸,讓翡翠替她揉一揉。
    玉貴妃瞧著她累的這幅樣子,搖搖頭道:“這自打天涼了也不知道怎麽了,本來就是安生的時候,偏就給你們忙成這樣。”
    玉貴妃吃了張牌又說:“這幾日養心殿也是變著花樣的進人,這會朝裏太平的很,但是看著像是要出什麽事一樣,我這心裏總慌,山雨欲來風滿樓。”
    玉貴妃本就隨口一說,高笑卻想到了別的。
    看著牌桌上又重新洗牌碼牌,高笑突然開口:“今天是幾日?”
    “八月二十五啊,怎麽——”
    楊妃順口接到,突然驚呼:“二十五?靳燁豈不是要早回來,快收快收!”
    靳燁雖然才在永福宮住了不到半月,但是對宮裏這幾位娘娘造成的心裏陰影不是一星半點。
    這就要從靳燁第一天上學說起,靳燁小朋友從讀完聖賢書回來,依著規矩到永福宮來請安,還沒進永福宮就聽見裏麵麻將牌相互碰撞的聲音。
    書裏說沾賭不好,靳燁深以為然,但是坐在屋裏玩牌的都是各宮娘娘,說起來都是長輩,靳燁行李問安之後,就站在遠處,內心糾結,師傅說見不禮要直言,可師傅又說完備不該輕易指摘長輩的過失,況且這在宮裏也是在算不上什麽大事。
    玉貴妃碼牌碼的開心,一扭頭就看見靳燁那個失望的小眼神,玉貴妃一貫硬冷的心腸突然生出內疚感,覺得自己帶壞了這孩子,連忙推推旁邊的幾人,就此散了牌局。
    自那以後,靳燁便想找著了訣竅一樣,隻要聽說玉貴妃打牌,便用那是失望的眼神盯著她,愣是把橫行無忌的玉貴妃盯出了心理陰影。
    “晚了,”翡翠往窗外瞅了一眼,“世子已經進來了。”
    玉貴妃一慌亂,手上收牌使的勁大了點,一枚紅中直接飛了出去,正整落在靳燁的小靴子跟前。
    靳燁彎下身,撿起紅中,規規矩矩的遞給玉貴妃,“請玉娘娘安,請齊娘娘安,請楊娘娘安。”
    然後就用那個“你怎麽又在打牌”的眼神看著玉貴妃,玉貴妃到底是主持後宮的人物,瞬間換做春風化雨般的麵孔,仿佛剛才那個驚慌收拾牌桌的人不是她,“世子回來了,今日累嗎?讓琉璃上杯牛乳茶喝了吧,高娘娘說喝這個對小孩子身體好。”
    靳燁這才看見在榻上趴著的高笑,對著高笑很是讚許的點點頭,“請高娘娘安。”
    高笑點點頭,覺得自己剛才沒有上牌桌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靳燁沒有在這待太久,請了安就會自己的寢殿溫書習字去了,看著他出去玉貴妃才拍著胸脯長舒一口氣坐下,“這孩子真是哪都好,就是那眼睛一看你,我就心裏七上八下的。”
    楊妃也深有此感,“可不是,他的眼睛往你那一瞟,就覺得自己好像幹了什麽虧心事,就開始反省了。”
    “他也聰明,前幾天你們都收拾的好好的,他回來還不是一抓你們一個準?”高笑得意的笑,“還好這幾天我沒玩,他抓不著我。”
    靳燁在永福宮抓賭小能手,一抓一個準,但是靳煜在甘泉宮就不行了,怎麽都見不著高笑,不僅高笑這段時間不見天的往養心殿跑了,就連靳燁去甘泉宮,也是去十次才能見上一兩次,每次也就是匆匆幾句話,高笑就又自顧自的忙去了。
    這天,靳煜下了早朝,處理了幾封下麵送上來的奏折,就跑到甘泉宮來逮高笑,才一進甘泉宮,茗春就說高笑今天一早就出宮去了。
    這是誠心在躲著自己!
    靳煜磨牙,這是把皇宮當成酒店了,每天回來睡一覺,第二天人就不見!好啊,我就在這等,就不信等不到你!
    “萬師成,把朕的公文都搬到甘泉宮,今天在甘泉宮處理政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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