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內心戲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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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安靜,靳煜手頭上的事情處理起來快得多,但是他打定主意要在甘泉宮守株待兔,就不會輕易離開,批完了手上頂要緊的奏折,靳煜就無聊的站起身,在甘泉宮裏溜達,這翻翻那翻翻。
這一翻,還真讓靳煜翻出點東西來。
靳煜走到高笑的書案前,上麵也整齊的摞著書,但卻不是什麽經史子集,相反都是一些話本,靳煜隨手翻看,發現高笑居然在這些話本上都細心做了批注,什麽劇情老套、內容拖遝之類的話,靳煜忍不住笑,明明就打發時間的小玩意,讓高笑弄得像是要出論文一樣。
但是看高笑讀的認真,靳煜也忍不住拿起一本,認真翻開第一頁,想看看高笑平時稀奇古怪的腦子到底是用什麽樣的精神養料供養起來的。
話本才拿在手裏,就從中間掉出一樣東西,靳煜往桌上看,是一個淺黃色的信封。
靳煜把信封撿起來,翻到正麵,忍不住笑著搖頭,還蕭姑娘親啟,行走在外還知道給自己起個藝名,不錯不錯,緊接著靳煜的視線下移,移到裴樞兩個字上的時候,靳煜的笑容僵在臉上。
這特麽居然是裴樞寄來的!
靳煜的道德觀在一瞬間就被求知欲打敗,然後捏開信封迫不及待要看裏麵的內容。
靳煜的心突然有點涼,這信封裏是空的。
這信封裏原本裝的什麽,靳煜這會顧不上,他腦中隻是盤旋著一個想法:裴樞的一個破信封,高笑都要好好收著?
靳煜看著手裏的信封,恍惚看見裴樞那張溫文爾雅的臉就浮現在信封上,心裏不忿,直接將信封團成一團,扔到自己看不見的角落去。
靳煜覺得心裏的火氣還是沒消,抬起腳朝著空氣踢了下,卻不小心撞倒了旁邊放著畫卷的矮缸,嚇得靳煜趕緊扶住,卻又碰翻了旁邊立著的宮燈,叮叮當當的響了好一會。
萬師成在外麵聽著動靜,還以為皇上出了什麽事,出聲詢問:“皇上?”
靳煜這會正費勁巴力的往起扶宮燈,憋著氣衝萬師成道:“沒事。”
扶起宮燈,又彎腰去撿掉出來的畫卷,還差點碰掉桌邊的硯台,靳煜反手接住,穩穩當當的放回桌上,這才直起身擦了擦額角的汗:高笑這屋裏是華容道嗎?怎麽牽一發動全身的!
靳煜決定離書案遠一點,索性坐到榻上去看書,可是眼睛盯在書上,心卻不知道飛到哪去:裴樞寄過來的信封裏裝了什麽?他上奏折說已經回了吳縣,不過那是中秋以前的事了,這封信是什麽時候寄過來的?除了這一封他們之間難道還有別的聯係?
靳煜覺得那不是一個普通的信封,那簡直就是一個醋缸,直接把自己吸進去,然後蓋緊蓋子,被人一腳踹下山崖,自己就在醋缸裏翻來覆去,卻又無能為力!
裴樞這個小白臉,完全就是占了臉的便宜,明明長得不如自己,但偏偏和高笑的相親對象長得一樣,高笑也是,腦子不行還隻看臉,看見個和和氣氣的書生,就覺得對方是好人,到時候被人騙也不知道!
靳煜坐在那自己和自己嘀嘀咕咕,抬眼就看到了在角落裏被團成一團的信封,都怪這個醋缸!
“萬師成,那一個滾燙的熨鐵進來。”
萬師成:“?”
“皇上可是要熨燙衣服?不如由奴才來熨。”
靳煜很是不耐煩:“讓你拿就拿,別那麽多廢話。”要是磨蹭一會高笑回來看到之後生氣了怎麽辦?
靳煜一手拿著熨鐵,另一隻手將剛才揉皺的信封鋪開。剛才自己揉皺的,這會就得自己熨平,靳煜心裏壓製著,將這筆賬直接算到了裴樞的頭上:小子,你等著!
正在小橋坡的裴樞:阿嚏!又有人惦記我?
熨好了信封的靳煜又犯了難,這個信封剛才是從哪頁掉出來的?算了,隨便塞一頁吧,反正高笑這個馬大哈肯定不會注意的。
靳煜走回榻上,屁股還沒沾著軟墊,就噌的一下彈起來:不行,萬一高笑記住了呢?那她不就知道自己看了?
不行不行,靳煜又走回書案,將剛才的那本書插到了整摞書的中間,這樣應該就行了吧?
才往小榻的方向走了兩步,靳煜就又折回來,還是不行,萬一高笑記得這些書的順序呢,自己隻把這一本的順序調換了,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不行不行,靳煜將書案上的七八本都胡亂調換了順序,才規整完又覺得不妥,目光轉向旁邊占了慢慢一張牆的書架,對了,要想藏樹就要藏在森林裏,想藏人就扔進人堆裏,想藏書就得塞進書架裏。
把這些書都放在書架上,到時候就算高笑問起來,自己還可以說幫她收拾了書案。
靳煜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麽天才,說幹就幹,把桌上的書都一本一本的塞到書架的格子中間,為了表示自己是用心收拾過的,靳煜還特意把這一摞書都分開插放,而且順手把書案上的筆墨硯台都換了個位置,旁邊矮缸裏的畫卷也重新歸置,都朝著一個方向,看上去就順眼多了。
靳煜退到遠處欣賞自己的傑作,越看越滿意,重新坐回榻上,翻著書等高笑回來。
用過了午飯,高笑還沒回來,用過了晚飯,高笑還沒回來,靳煜僅剩的一點耐心徹底磨沒了。原本靳煜還覺得,高笑可能不是故意躲著自己,現在看來,她還真是在躲著自己,這天都黑了,她還不回宮,實在是說不過去了!
靳煜實在是等不下去了,騰的站起來,走出去,“叫傅子淩出——”
靳煜的聲音啞住,因為他看見高笑溜溜達達的外麵走進來,高笑看見他也很驚訝:“你怎麽在這?”
靳煜陰沉著臉,快步上前,一把握住高笑的手腕,直接將人領回屋裏,扔下一句“誰都不準進來”,就將門關的嚴嚴實實。
高笑的大腦還處在放空的狀態,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被靳煜直接拽到床上,整個人被他壓在身下,靳煜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自己,高笑下意識的想躲開,卻被靳煜一把按住,動彈不得。
今天的靳煜有點不一樣,高笑覺得他像蘊著巨浪但卻異常平靜的海麵,雖然危險,但卻有著致命的吸引。
高笑咽了咽口水,“你,你幹什麽?”
靳煜撐著高笑的手放在她的頭頂,“我等了你一天。”
自己今天跑出去一整天,確實有點不像話,高笑看著靳煜的眼睛,琢磨說個什麽樣的說辭能把這件事糊弄過去,“我——”
“我把一切都告訴你,什麽都不隱瞞你,你別躲著我了,好不好?”
靳煜俯在高笑身上,側旁的燈火映在他立體的五官上,眉眼深邃,其中皆是自己,薄唇微張,說出溫柔帶著祈求的話,高笑怔怔的看著,這是一幅什麽樣的光影明昧,高笑覺得自己的大腦還能轉,已經實屬不易。
“我,我沒有躲著你。”
“可是我總見不著你,我怕見不著你,”靳煜俯下身,吻了吻高笑的耳後,濡濕的熱氣,激起高笑一陣陣的戰栗,“我之所以瞞著你,是害怕你會對我失望,害怕你覺得我不是一個善良的人,我怕你恐懼,怕你離開。”
靳煜貼近高笑,高笑能感覺到靳煜的睫毛輕掃過自己的皮膚,“可是今天一天,我在這想明白了,什麽都不重要,隻要你在我身邊就夠了。”
“哪怕就在陰謀裏糾葛著走不出來,我也在陰暗裏給你清出一個光亮的地方。”
高笑覺得自己的右邊臉已經燒起來了,緩了半晌,理清了腦子,她才用力回握著靳煜的手,歎了口氣,說:“你是我的愛人,為什麽總想著當道德標兵?”
高笑敏銳的覺察到身旁的人呼吸一滯,“我們和有道德的人講道德,和沒有道德的人講適者生存的法則,這世上種什麽因得什麽果,沒有人能大公無私的顧及到所有人的性命,包括你!”
靳煜起身,眼中閃著莫名興奮的光,高笑挺起身,輕輕啄了一下他的唇,“你不是什麽道德聖人,我是一個見錢眼開的小人,多般配!”
醋缸被換成了糖罐,什麽小白臉瞬間就顯得不值一提,靳煜俯下身貼著高笑,吻了吻她的眼睛,又吻了吻她的鼻尖,高笑感受著靳煜的氣息,帶著欲望和侵略性。
高笑的手被鬆開,卻擋不住靳煜四處點火的手,“你——”
原本的話隻從牙關中被擠出細碎的字節,卻又全數被靳煜吞入腹中。
茗春本來還擔心皇上會朝娘娘發火,站在外頭支棱起耳朵聽著,萬師成遠遠的走過來,手裏的拂塵在茗春麵前那麽一掃,“丫頭,別聽了。”
茗春還想再問,但又趕緊抿住嘴,徑直跑開。
高笑滿臉潮紅裹著被子露出半截香肩,瞪著一旁像隻饜足的貓一樣的靳煜,要不是身上實在沒力氣,高笑真想抬腳把這頭狼直接踹下去。
這貨明明折騰了半夜,為什麽早上還有力氣?
靳煜湊過來,親了一下高笑的肩窩然後替她裹嚴被子,“那我們還冷戰嗎?”
高笑翻了個白眼,這個人朝向裏麵背對著靳煜:“滾!”
“肯定沒有冷戰。我沒參與怎麽能算冷戰?”靳煜自說自話,伸手直接將高笑摟進懷裏,親了親高笑的眼睛,高笑渾身軟綿,心想這不是隻狼,這貨是條狗吧!
“其實那天養心殿裏的人是——”
“裕王府的。”
靳煜瞪著眼睛有點驚喜,“你怎麽知道?”
難得還有靳煜不知道的時候,高笑有點小得意:“中秋夜,能從宮外進來的人肯定是被人帶進來的,若是別人帶進來的肯定會層層通報進來,所以他們隻能是傅子淩帶進來的,那那晚傅子淩去過哪,還用說嘛!”
傅子淩當晚隻去過一個地方,那就是裕王府,所以人隻可能是從裕王府帶回來的。
“沒錯,那個人就是裕王的心腹幕僚,而那個女的是——”
“醉花坊的?”
“你又知道?”
“我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很像醉花坊特製的香料,所以我就猜她可能是醉花坊出來的。”
靳煜摟著高笑,手指挑起高笑的一縷發絲,放在指間纏繞:“沒錯,那個姑娘其實是裕王幕僚的手下。”
“那他們進宮幹什麽?棄暗投明啊!”
靳煜搖搖頭:“不是投明是合作。他們提供消息,要求就是裕王失勢之後,要放他活路。”
“可是好端端的,他為什麽要背叛裕王?”
“我也問過他,他隻說‘豎子不足與謀’,而且虔州之事,就是他說動裕王先行動手,也算是向我們暴露了裕王的部分實力。”
高笑:“原來他這麽早就納了投名狀,這人心思可真深,老謀深算!”
靳煜斜眼看她,高笑歎了口氣趕緊改口:“你是老謀深算裏最帥的。不過這人可信嗎?”
“傅子淩查過了,半真半假吧,他擔心被出賣,所以並沒有吐露全部,和宋於清是一路人。”
高笑歎口氣,“裕王手底下怎麽都是這樣的人?”
“不聰明的人喜歡找聰明人替自己辦事,但是又駕馭不住,最後往往都是這個反噬的局麵。”
高笑頗為認可,“還好你就夠聰明,那你想怎麽做?”
“有這種人幫忙,當然得好好利用了。”
“哇,”高笑指指靳煜,“這簡直是帶著攻略打遊戲,通關so easy。”
“既然都有攻略了,那就先引蛇出洞唄!速戰速決,我沒心情跟他持久戰。”
高笑點點頭,確實是這個道理,夜長夢多裕王遲早都是要辦的,宜早不宜遲,若是等他成了氣候,那就更加棘手了。
“沒錯。”高笑點點頭,“我餓了。”
靳煜揚眉:“我剛才還沒有喂——啊,痛!”
高笑的手溜進被子,摸到靳煜的腰間擰了一把,“再胡說八道。”
靳煜今日不上早朝,也沒什麽要緊的事,便在高笑這裏吃早飯,想著吃完早飯就在這看奏折,突然想起自己昨天的傑作,邀功一般:“我昨天幫你收拾了一下書架,幫你把書都歸置起來了。”
高笑聞言,趕緊放下碗跑到書案上去看,果然書案上幹幹淨淨,一本書都沒有,“我書案上的書你放到哪一個格子了?”
靳煜忍不住在心裏握拳給自己鼓勁,真是太有先見之明了,靳煜放下手裏的碗,想了一下說:“就都在書架上,我把你原來的書也都重新擺放了。”
高笑握著拳頭忍不住的抖:“書案上是我準備籌備雜誌周年刊的話本,我剛改完的,特意放在書案上的,有的還有上下冊,你都給我分開塞進那麵大書架裏了?”
“那麵大書架上麵薄的厚的少說好幾百本話本,連名字都沒有,長得也都差不多,我待會就要拿出去印,你讓我現在在幾百本話本裏找出那四本?”
靳煜看著高笑滿眼殺氣的衝過來,下意識的扔開筷子跳的老遠。
世界,毀滅吧,就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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