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未止親自走了趟椒房殿，帶了幾件珍寶向華皇後道明來意，華皇後欣然收下禮物，一口答應將薑伊湄的名字移到皇子的秀女名冊裏。

    至於華皇後要怎麽跟長孫貴妃說，那就不是她要擔心的問題了。

    華皇後盛情，留未止多待一會兒，未止不好拒絕，便坐下陪華皇後說話。

    未止來得早，這會兒還沒到妃嬪請安的時辰，便問華皇後“臣觀皇後娘娘眼下烏青，娘娘昨夜沒休息好嗎？”

    未止習慣早起，便先來椒房殿碰碰運氣，沒想到華皇後也起這麽早。

    華皇後歎氣，“可不是，想到五皇子六皇子兩個小的都要娶妻了，太子妃的人選卻連個合適的都沒有，本宮怎能不急？”

    未止若有所思。

    “何況選秀下個月就開始了，”華皇後揉揉眉心，很是苦惱，“宮裏的狐媚子還不夠多嗎？這一選，起碼又是十個，本宮真是見到那些女人就頭疼！”

    “皇後娘娘為後宮操心勞神，勞苦功高，”未止睜眼說瞎話，“倘若嬪妃們不敬皇後娘娘，便是她們之罪了。”

    華皇後喜笑顏開，“還是昭世子會說話。你說的是，她們再得寵，終究是本宮的手下敗將。”

    未止覺得華皇後真的挺單純的，就衝這些年崇康帝的皇子越來越多還幾乎沒有損耗就能看得出來，手腕還是不行。

    皇長子和丹夫人除外，那是華皇後為數不多的戰績。

    傳聞先帝在時，當時隻是貴妃的太後雷厲風行鐵血手腕，想方設法除了先帝的嫡子元後和多位皇子，才換來今上“嫡長子”的身份。

    雖說未止一向不屑對孩子下手的女人，但她同樣不屑一點手段也沒有的女人，況且，華皇後最討厭的六皇子早已不是稚兒了。

    華皇後能在後位待這麽多年，也是奇跡了。

    未止和華皇後又聊了一會兒，當然，主要是華皇後發牢騷，未止邊聽邊半真半假安慰。

    “甄貴人到！”

    甄貴人珊珊走進大殿，華皇後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了。

    “臣妾請皇後娘娘安，”甄貴人規矩一禮，又看向未止，“昭世子安。”

    未止起身，“貴人娘娘安。皇後娘娘，臣該告退了。”

    華皇後冷著張臉，“昭世子且慢，你素日在承明宮深入簡出，想來宮裏的嬪妃未必都認得，昭世子不如留下認認人，免得哪日碰到橫著走路的被衝撞了，還要被陛下怪罪，”華皇後這才看向甄貴人，“起來吧，賜座。”

    未止隻得道“是。”

    “謝皇後娘娘，”甄貴人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沉默不語。

    未止猜，華皇後所講的應該是前兩日華皇後的母親入宮看望華皇後，路上碰到甄貴人，兩人發生了爭執，鬧到了崇康帝那裏。

    可想而知，崇康帝自然是偏心他的愛妃的。

    以華皇後的性子，怎麽可能忍氣吞聲？

    好在甄貴人正值盛寵，華皇後除了嘴上奚落兩句倒也不敢真的做什麽。

    嬪妃陸陸續續來到，不出未止所料，蕭淑妃果然是最後一個。

    還是不出未止所料，華皇後果然又開始了。

    “淑妃，你身為妃子，竟比貴妃還晚到，”華皇後冷笑道，“你是看不起本宮，還是看不起貴妃？”

    被點名的長孫貴妃低下頭去，默默喝茶。

    蕭淑妃坐在長孫貴妃對麵，倚靠在靠墊上，懶懶道“皇後娘娘見諒，臣妾懷有身孕，難免身子不適，這才晚了些。再說……”

    蕭淑妃和華皇後憤憤的眼神對視，“若不是年前皇後娘娘那頓打，害得臣妾傷了身子，臣妾又怎會這樣虛弱？”

    “淑妃是想說本宮不該打你？”華皇後看向未止，“昭世子，你當時也在，你說說，以淑妃之罪，該不該打？”

    這就是為什麽未止討厭華皇後的原因了。

    也是未止為什麽不想跟這群女人待在一起的原因。

    說不準什麽時候就被拉出來問話撐腰，她好無辜的。

    好在未止跟蕭淑妃早就矛盾激化了，幫一幫華皇後也無妨。

    “淑妃娘娘當日犯下大不敬之罪，按律當罰，”未止淡淡道，“淑妃娘娘還是莫要狡辯了。”

    “蘇辰！”蕭淑妃一拍桌子，“別以為你是昭世子，本宮就不敢……”

    “不敢什麽？”未止接話，“淑妃娘娘難不成還想對臣動手不成？您玉體尊貴，臣配嗎？”

    蕭淑妃語塞。

    “淑妃娘娘，”未止看了看蕭淑妃尚未隆起的小腹，“臣勸您還是安分些好，若是臣算得不錯的話，淑妃娘娘這胎是皇後娘娘罰您之後陛下看望您時才懷上的，如此一來，娘娘該謝過皇後娘娘賜罰才是。”

    華皇後得意附和“昭世子說的是，淑妃，你聽到了，再提之前的事，可別怪本宮不給你臉麵！”

    蕭淑妃氣得瑟瑟發抖，突然捂著肚子彎著腰，呻吟道“疼……”

    蕭淑妃身後的知秋嚇得連忙道“快傳太醫！”

    未止一愣，頓時頭疼起來。

    忘了懷孕的女人最容易裝病這回事了。

    華皇後也愣住了，隨後破口大罵“好你個淑妃，說不過本宮就裝……”

    “皇後娘娘息怒，”長孫貴妃勸道，然後朝門口候著的宮人道，“還不先去請太醫過來看看再說！”

    “是，”華皇後宮裏的人之前不聽蕭淑妃宮人的，卻聽長孫貴妃的。

    未止感歎，長孫貴妃這些年好手段，把華皇後拿捏得死死的。

    華皇後聽到長孫貴妃勸解後，麵色稍緩，“那就去請，本宮倒要看看，淑妃又想耍什麽把戲！”

    未止歎氣，今天又是麻煩的一天呢。

    太醫很快就到了，此時蕭淑妃已經在長孫貴妃的提議下，被扶到椒房殿偏殿躺著。

    “趙太醫，你給淑妃看看，”華皇後冷哼道，“看看她究竟出了什麽毛病！”

    趙太醫趕緊拿出手帕放在蕭淑妃的手腕上，伸手把脈。

    片刻，趙太醫看了看蕭淑妃，又看了看皇後等人，道“回皇後娘娘，淑妃娘娘並無大礙……”

    “本宮就知道！”華皇後氣道，“淑妃果然又在耍本宮！”

    未止眼觀鼻鼻觀心，華皇後說這話真有意思，看來蕭淑妃平日沒少耍華皇後。

    趙太醫又道“不過臣觀淑妃娘娘有動怒的症狀，孕婦前三個月最是需要注意，容臣多嘴，淑妃娘娘之前……身子本就虛弱，又因十四殿下之事大悲之下有胎像不穩之兆，如此情況下，娘娘還是不宜情緒過於激動才是。”

    華皇後訕訕無語。

    未止轉過身望著雕花木窗，一副與我無關的姿態。

    沒過多久，殿外傳來太監尖銳的通報聲。

    “陛下駕到！”

    未止心道，難怪方才沒看到知秋在蕭淑妃旁邊伺候著，原來是去請救兵了。

    “皇上萬安，”眾人紛紛行禮。

    “免了，”崇康帝剛下早朝不久，聽到蕭淑妃在椒房殿出事便匆匆趕了過來，“淑妃如何了？”

    趙太醫將方才的話又說了一遍。

    “毒婦！”崇康帝冷冷瞪視華皇後，“華氏，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華皇後不敢置信地看向崇康帝，“臣妾做錯了什麽？您要這樣折辱臣妾！”

    未止都要看不下去了。

    崇康帝明顯是還不清楚前因後果，蕭淑妃其實也沒多大事，卻直接上來就罵華皇後。

    “你說！”崇康帝指向知秋。

    知秋目光閃避，跪下道“娘娘今早身體不適，所以給皇後娘娘請安來遲了些，皇後娘娘便發作我們娘娘，一個勁兒地嘲諷娘娘，娘娘被皇後娘娘氣到，這才動了胎氣。”

    崇康帝道“是這樣嗎？”

    華皇後道“是，但是……”

    崇康帝打斷她，“既然是，你又有什麽好說的！你也是生過孩子的，你明知道孕婦不能動怒！你身為中宮，哪怕淑妃有什麽錯處，你也該多多擔待，仔細看顧淑妃腹中之子！淑妃在你宮裏出了事，你難逃幹係！”

    “陛下，臣妾知道了。”華皇後閉上眼，放棄了與崇康帝爭辯。

    未止突然有些同情華皇後了。

    想來華皇後嫁給崇康帝後，幾乎就沒得到過多少在意。

    丈夫不愛不敬，兒子先是遠離後是不理，女兒遠嫁，華皇後似乎除了一國之母的名分，也沒什麽值得其他女人羨慕的了。

    華皇後服軟，崇康帝也不好計較，又道“小辰兒……”

    未止幹脆了當道“臣什麽都不知道。”

    別看她。

    她真的就是個路人甲，被華皇後拉著看戲的無辜小可憐。

    崇康帝無奈道“朕也知道淑妃她跟你……罷了，就當是給朕一個麵子，她畢竟懷著朕的骨肉。日後你若是不見淑妃也就罷了，若是見到了，要麽避開，要麽別氣她，可好？”

    未止順從道“臣遵旨。”

    知秋憤憤不平道“陛下，分明是昭世子她……”

    “夠了！”崇康帝冷冷道，“此事到此為止。淑妃誕下皇子之前，不必再來椒房殿請安了。”

    知秋這才高興地叩頭“陛下聖明。”

    “陛下，之前一直是德妃妹妹輔佐臣妾攝六宮事，”一旁的長孫貴妃開口道，“德妃妹妹禁足後，便是淑妃妹妹協理六宮，如今淑妃妹妹不宜操勞，不知陛下有何高見？”

    崇康帝掃視嬪妃。

    衛昭儀深吸一口氣，站出來毛遂自薦“若論位分，應當以賢妃娘娘為先，隻是賢妃娘娘安靜慣了，這些瑣事或許會擾了娘娘清靜。臣妾的資曆不低，若是陛下和貴妃娘娘放心，臣妾自薦協理六宮。”

    李賢妃附和道“昭儀說的是，臣妾不善這些。”

    崇康帝盯著衛昭儀，有些恍惚。

    未止不知道崇康帝是想到了衛昭儀在名分上的委屈，還是想到了那個被他舍棄的，衛昭儀唯一的兒子。

    最終結果是，崇康帝同意了，“既如此，以後你就幫著貴妃協理六宮吧。”

    衛昭儀終於得到渴望了半生的權利，強壓下興奮道“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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