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真正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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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又畫了三、四個小時,雲享就撤退了。她要去買一堆日用品,今晚可是要住在租的房子裏了,房間裏有一張沙發床,可以省褥子了,但要買床單。雲享來到超市,轉了半天沒發現黑心棉的便宜被子,都是有品牌的,她隻好挑了個最便宜的,但也要八十多元,而且很薄,幸虧夏天快來了,不太冷了。

    搭著被子騎在路上,沒騎多遠,一個小石子一硌,被子被顛到了地上,幸虧有塑料包裝,雲享狼狽的拾起被子重新夾在後座上,再騎她就更小心了,不時用手繞過背後扶一下。到一個十字路口雲享又猶豫起來,不知道該走哪條路了,唉!坐公交時忘了記下路線了,她一直是有些路癡。雲享遲疑的挑了一條路,騎到一半又折回來改走另一個方向,這回終於對了,遠遠看見了那棟陳舊的六層住宅樓。

    同屋不知去哪了,床上堆了一堆東西。雲享正在收拾自己的床鋪,突然手機響了,一接聽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久違的聲音。雲享的心跳加速起來,她小心的問“哪位?”

    “我是東哥啊,今晚一起吃個飯吧,還有好多同學呢!”

    雲享不知為何會結巴起來“哦,好——好啊,嗯~在哪裏呢?”

    東哥“在新街口的新百商場門口見吧。”

    雲享“嗯,那個,坐哪路車好呢?”

    接下來說了半天,雲享才終於搞清楚,從她這出發還得轉一趟車。足足花了四十多分鍾雲享才到了新百門口,卻看不見東哥的影子。雲享四處張望,忽然看見一個高挑個子的男人正向自己走來,定睛一看正是東哥。

    他笑著向她打招呼,仿佛長輩一樣評價她一點兒沒變,還是大學那個樣子。

    東哥看起來沒太大的改變,好像略微胖了點,頭發沒上學時多了,反而顯得更加卷曲,他的笑容依然那麽親切溫暖,雲享看著他越走越近,她真懷疑自己回到這裏都是為了他!可她畢業後從未想過去找他,(人家茜還千裏迢迢奔上京呢,雖然沒成功)而且也不敢打聽他的消息,她還是甘作一隻把頭埋起來的鴕鳥,好像隻有這樣最安全。

    雲享平靜的向東哥問好,平靜得都快成冷靜了,奇怪的是她的心也不跳了,時間的力量竟如此巨大,五年就可以令一切變得平淡——其實五年前表麵上亦是平淡,不是嗎?

    東哥領她到了飯館,在座的一共六、七個同學,濤哥也趕來了,可惜豆子隻能在家養傷。多年不見,大家還是有不少話題可聊的。說起y院,東哥說那是個有名的累死人不償命的地方,但是效益很好,所以很難進,象雲享這樣沒編製沒保險的很麻煩,他以前一個同事想去y院,一聽沒編製就不去了。雲享也很擔憂日後的保障問題,但現在隻求先找個窩,落好腳,其他隻有稍後再考慮了。

    大家又談起他們的班主任,都說他是有名的小摳,虧得他沒當場答應雲享,在他那公司又苦又窮的。在座的同學都混的不錯,有當老板的,有當大學老師的,有的讀博士了,相比之下雲享真是一無所成,慘到極點了。席間也有海,她笑吟吟的問雲享怎麽想起跑過來找工作,雲享一時間心中湧起千頭萬緒竟不知從何說起,幸虧話題又被別的同學差開了。同學們七嘴八舌的還真給雲享介紹了不少工作經驗,但具體的事務還是得她自己處理,誰也幫不了她,大家隻能提供精神上的支持。

    周一,雲享正在畫圖,突然手機響了,原來她的班主任矜持了一個星期後終於通知她被錄用了。雲享抱歉的說她已經到y院上班了,非常感謝班總的賞識。剛掛了這個電話不一會兒,她的一個男同學又打電話來問她是否確定在y院工作了,如果定了應該告訴大師兄她不去他那個院了。雲享暗想大師兄不是讓她等消息嗎?他不給她消息難道不代表他們院不要她嗎?唉,這麽多江湖規矩她實在搞不清哦!

    跟雲享合租的女孩也在找工作,通過聊天雲享得知她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上完高中就不再求學了,她家因拆遷得了好幾套房子,所以靠收房租過著小康的生活(怪不得她知道要房東的身份證看)。她除了年輕、好打扮一無所長,一個星期內她已經換了三個工作餐館接引員(站門口含笑問“你好,幾位?”那種)、酒品推銷員、公司前台接待,最後一個工作需要會電腦打字而她不會,幹了不到一上午就逃逸了。

    她得意的跟雲享說象她們這種城裏女孩好多都是在家白白待著,不上學也不工作的(近年來網上稱之為啃老族),她不過是太閑了才出來玩玩的,其實她家的房子足夠養活她了。雲享將信將疑的聽著,顯然她與自己不是一類人,也不可能成為朋友,甚至她們心裏也許根本就相互鄙視。

    業餘休息時間徹底輕鬆下來,不用再複習考研了,可以盡情的看小說了。同屋晚上經常消失,一個人的夜晚,安靜清冷,甚至有點恐怖,站在肮髒破舊的陽台上,看著周圍擁擠陳舊的居民樓,這個繁華城市底層的角落,這個不屬於她的居所,她要在這裏待多久?她屬於這個城市嗎?這個城市會接納她嗎?還是象她在其他城市一樣,最後都不得不卷鋪蓋走人?

    過兩天要讓媽媽把自己的人事檔案寄過來,還要去人才市場辦存檔手續,她已經了解了她跟y院裏有編製的人員是不一樣的(為什麽她到哪裏都低人一等,這就是命運嗎?!),她的檔案要自己交到人才市場托管,養老保險、醫療保險等等隻能自己去買,評職稱倒是可以由人才市場給評,另外y院的一些福利——過節費啊、日用品啊等等都隻發她一半。最重要的是工作必備的規範標準等資料是所裏所有外聘人員共用一套,而那一套也因用的人多且雜變得殘缺不全了。總而言之,雲享在y院就相當於短工,即沒名分,又要使勁幹活,此時她的感覺還不強烈,日後她那高傲的天性會對這一切難以忍受的。

    在這個城市稍為安頓些後,雲享給芳寫了封信,大概解釋了一下自己突然蒸發的緣由。在大院兒時,為逃避與爸爸的衝突,雲享曾多次到芳家避難(不過都是在芳結婚前),好像大院兒裏唯一值得自己寫信的隻有芳了。至於與芳同在醫院的爸爸,雲享現在隻當他是仇人,他看到芳收到信而自己沒有會怎麽想——雲享仿佛有一種小小報複的快感。

    關於張琅,他在雲享腦海中停留的時間從未超過兩秒,雲享覺得自己做什麽都沒必要通知他,他與自己有什麽關係嗎?他是她的什麽人?他能給她什麽實質的幫助嗎?她隻能靠自己,隻有她自己是真實的,隻有她不會欺騙自己——真的不會嗎?那麽多次失敗的考研怎麽說呢?難道不是她的自欺其人嗎?生活如此艱難,每一步都要作出抉擇,她這一步走對了嗎?隻有時間能證明了。

    第一個月拿到工資雲享高興極了,她已經快山窮水盡了,終於得救了。而且雲享發現加班有很多好處,y院有好幾個定點飯店,不止街對麵那個小飯館,附近還有一個稍微大點的有點檔次的飯店可以去。而她自己回去隻能用電炒鍋悶點粥,再隨便買點現成的蔬菜。那個電炒鍋是她和同屋一起出錢買的,本以為可以炒個菜啥的,實際倆位大小姐的廚藝都很糟糕,誰也沒用它炒過幾次菜,後來雲享走的時候即沒拿走它也沒向同屋討還那一半本金,這也算給她一些小小的教訓——不要隨便跟人分攤買東西,更不要太高的估計自己的勤快度。

    扯遠了,再說加班,不但管飯,還有空調,比她租的房子舒服多了,那裏是夏天熱死,冬天凍死,而且在辦公室她還可以查閱那些正式員工的規範,這方麵她太欠缺了,以前在s單位做工程幾乎不用看啥規範,也沒人嚴格的審圖。

    目前雲享的工作已經幹得很順手了,t軟件果然好學,三、四天後雲享就掌握了。那個複雜的仿古建築使雲享的能力受到廣泛的認可,正在讀專升本的柳工還請雲享幫他修改畢業設計的方案呢!接下來柏所長又讓雲享參與一個酒吧街區的項目,這個項目緊鄰民國一個著名官邸,由官方監督策劃,雖然建築麵積不大,但在城市的地位相當重要。剛來工作的她就受此重用,雲享的自信心有很大提升,她終於要做真正的設計了。

    另一方麵生活不斷以各種方式給予雲享生存的教訓。缺乏防盜意識的雲享沒過多久就把手機丟了,大概是去超市買東西付錢時沒注意保護打開的背包,等她走出超市發現手機沒了時已經晚了。

    這個教訓相當深刻,丟個手機加再買個新的總損失都超過一個月工資了,雲享學會了要時刻捂緊自己的提包。

    大概上班有一個多月,雲享的自行車就丟了,因為住處沒有車棚,隻能放在樓道裏,結果一天早上雲享發現車消失了,附近所有的地方都不見蹤影。她隻好去擠公交車,結果遲到了約半小時才到公司。

    後來好多天雲享都疑神疑鬼的,看見黑色的自行車就懷疑是自己丟的那輛,當然她清楚那輛車是不可能找回來的。跟同事聊天談起自行車易丟的問題,他們建議她去舊車市場買輛舊自行車,便宜還不愛丟,估計那的車大部分是偷來再轉手的。

    擠了幾天公交後,雲享實在受不了了,又費時又費錢,下雨天就更難過了,一車人濕乎乎的擠在一起連轉身的餘地都沒有。自行車還是必須的。一個星期天,雲享費盡周折終於找到了那個隱藏在深巷內的舊車市場。轉了幾圈她發現所謂的舊車也不怎麽舊,基本上是八成新,而且也不太便宜,還不如去買個新車呢。雲享正要失望的離開,忽然發現角落裏有一輛鏽跡斑斑的女式車,輪胎都老化開裂了。跟老板討價還價了半天,最後七十元買下來,也不知道同事們說的三、四十一輛的車到底在哪?

    這輛破車沒騎多久雲享就不得不把它的前後胎都換了,花了五十元,真是虧大了,不過它最大的好處就是看起來太破了,那些賊對它都不感興趣,這樣一權衡還是省錢的。雲享的一個同事隻肯買名牌自行車,都連續丟了四輛了,總損失已突破兩千了。

    反正雲享現在對金錢和數字都極其敏感,每一筆費用進出她都要仔細盤算衡量,她可是真正的精打細算自己獨立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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