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等局麵，許氏哪裏還有心思管什麽越國公府，她搖搖頭，忽然想到什麽：“難不成是越國公府對壽禮做了手腳？”

    沈綰連連擺手：“我隻是問問。剛才離席的時候瞧到越國公府的小姐們，各個風姿卓絕，問問罷了。”

    沈綰借口自己剛才作畫有些累了，想在外麵呼吸兩口新鮮空氣，推脫著沒有跟許氏一起回去。

    她是第一次來宮中，不敢胡亂走動，隻得尋了一個清淨的地方坐下。

    這裏偶爾還能聽到大殿上傳來的陣陣絲竹聲，時不時夾雜著些許歡聲笑語，想必又是哪家的小姐公子們送上的禮物合了太後的心思。

    不過倒是一直沒有再聽到皇上又賞賜了誰的消息。

    夏日沉悶，加之這又是在池塘邊，不一會兒的功夫，沈綰便覺困意來襲。

    她一隻手撐在太陽穴上，半眯著眼睛，昏昏沉沉之中居然真的有些睡意。

    忽然，一個身影遮擋在沈綰身後，將大半的太陽都遮擋去。

    沈綰剛有些許睡意，察覺到身後有人，猛然睜開眼。

    身後的人紋絲不動，安靜得甚至聽不到他的呼吸聲。

    沈綰心中微動。

    皇宮大院之內，此人悄無聲息立於自己身後，不知是敵是友。

    沈綰不動聲色，衣袖裏的手卻微微攢緊，時刻做著準備。

    就在此時，忽聽身後人輕聲咳嗽兩聲。

    是個男人！

    沈綰忙回過頭，一眼便對上顧晏沉幽深的雙眼。

    他麵無表情，定定地望著沈綰，右手高舉。

    沈綰這才發現，並非是他的身軀遮擋了太陽，而是他手裏那把折扇遮去了大半陽光。

    正午的陽光正是毒辣的時候，顧晏沉舉著右手，倒是給沈綰遮住了太陽。

    兩人對視半晌，沈綰霍然起身，忙後退兩步。

    她垂著腦袋，躲開顧晏沉的視線，俯身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沈綰本能地環視一圈，見四周無人，高懸著的心才安定了幾分。

    和沈綰的小心謹慎截然不同，顧晏沉倒是平靜如常。

    見沈綰退開，他直接上前，坐在沈綰剛才的位置上，盯著池塘看了片刻，才側眼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沈綰：“瞧什麽呢？瞧得那樣入迷？”

    沈綰垂著眼皮，看都不看顧晏沉。

    沈綰垂眸不言，隻思索著該如何尋個合適的理由快些離開。

    如今自己身處風眼之中，最好還是離這些皇子們都遠些才好。

    見她不答話，顧晏沉的眉心微蹙，長歎一聲，“是不是方才的事情嚇到你了？”

    沈綰搖頭。

    顧晏沉盯著她看了片刻，揚唇淺笑。

    顧晏沉平日裏是個不苟言笑的人，總是一臉嚴肅，偶爾露出些許表情也略顯凝重。

    忽然看到他這樣的笑容，倒是讓沈綰有些錯愕。

    他彎動的眉眼，透露著與往日截然不同的溫柔。

    沈綰怔愣片刻，“太子殿下笑什麽？”

    顧晏沉擺擺手：“你可是能拉開五石弓的人，這麽點小事怎麽會嚇到你？你成日深居閨中，想必還不知道京城眾人送你的稱號吧？”

    沈綰怎會不知？

    就算她不想知道，郡主成日在沈府走動，外麵有個什麽風吹草動，早就一五一十地告訴沈綰了。

    顧晏沉繼續道：“京城人人都喚你拚命三娘。”

    沈綰垂著眼眸，也不知為何，聽了顧晏沉的這些話，心中緊繃著的那根弦倒像是放鬆了。

    她長歎一聲，就勢坐在顧晏沉對麵：“武場比試不過就是女兒家玩鬧一番。壽禮被換，稍不留神便是滿門抄斬的大罪，若說不怕那是假的。”

    顧晏沉的麵色也逐漸凝重起來。

    他盯著沈綰，右手搭在桌麵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桌麵上輕輕點動。

    沈綰注意到，顧晏沉的手背一片通紅，想必是方才日頭毒辣，有些曬傷。

    沈綰半擰眉心，側眼望向顧晏沉。他堂堂一個太子，為替自己遮陽曬成這樣，倒是讓沈綰心中有些不安異常。

    顧晏沉本人倒是絲毫不覺。

    沉默片刻，他望向沈綰：“你可知道更換了壽禮的人是誰？”

    沈綰一愣，方才所思再度蔓上心間。可一切都隻是自己的猜測，沒有真憑實據，此刻開口豈不是白惹一身麻煩？

    她思量再三，終於搖了搖頭：“今日是太後壽宴，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動手，必得是身份尊崇之人。至於究竟是誰，一時之間我倒毫無頭緒。”

    顧晏沉不動聲色地舒了一口氣，麵色陰鷙：“無論是誰，既然將矛頭對準太傅，便是想要與東宮為敵。”

    沈綰輕蹙眉心，打量著顧晏沉：“太子殿下如此信任父親，是父親的福氣，是沈府的福氣。若是殿下有什麽需要我做的，盡管吩咐，小女子定盡心而為。”

    顧晏沉饒有興致地打量了沈綰一圈，才輕聲道：“此事我一定會調查清楚。不管是誰，我都會給沈大人一個交代。”

    兩人四目相對，陷入一陣沉默。

    涼風習習，卷著池塘特有的水汽香味迎麵而來。

    “太子殿下，皇上有請。”

    宮人的呼喚打斷了兩人的沉默。

    顧晏沉依舊望著沈綰，高聲回答宮人：“來了。”

    隨即，顧晏沉壓低聲音，“別怕，回席上去吧。你方才表現得那樣好，此刻父皇和皇祖母都對你另眼相看，別管背後搞鬼的人到底是誰，橫豎今日都不敢做什麽了。”

    瞬間，沈綰心頭一暖。

    自從她被動地成為京城眾矢之的後，眾人要麽便是瞧她的笑話，要麽便是對她另有圖謀，倒是顧晏沉，三番兩次地護著她，明裏暗裏都幫著她。

    這份恩情，沈綰自會記在心中。

    顧晏沉回身，卻聽見沈綰低聲詢問：“那假山石，是太子殿下著人準備的吧？”

    顧晏沉側頭望著沈綰，

    “那塊假山石造型獨特，沒有任何人工雕琢，一看便是天然所成。既然太子殿下手中有這樣的好東西，為何不自己送給太後，倒是讓我借花獻佛。”

    顧晏沉麵無波瀾，揮揮手，狀似渾不在意，隨意道：“原本禮物都是圖個意頭。隻是朝中內外少不得會將我與周王放在一同比較。那些個金銀玉石，論起價值或許高於親筆所書。可若是要論心意，他豈不是要高於我一頭？如今好了，有你一畫，倒也算是心意價值雙全。豈不美哉？”(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