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被推到假山邊。

    瞬間眾人都沒有了聲音，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早聞畫聖有此絕技，畫魚入水如真鯉魚，畫虎如山如猛獸。想不到沈家三娘子居然也有這等絕技。這屏風與假山交相呼應，那鬆柏藤蔓倒像是從假山上長出來的一般。有趣兒，有趣兒得很。”

    宇文樂源哈哈大笑兩聲，捋著胡須讚歎不已。

    “栩栩如生有什麽了不得？說好了這是殿前獻禮。她的這副丹青隻能與假山呼應才能瞧出些許本事，那日後皇祖母若是想要賞玩，難不成還要專門讓人將屏風搬到假山旁嗎？”五皇子依舊不依不饒。

    咣當，一聲清脆的黃銅聲傳來，吸引了眾人的視線。

    卻見太子緩緩起身，目不轉睛地盯著屏風：“皇祖母，孫兒記得您前幾日剛剛說過，宮中缺了一塊屏風，每每日出陽光總是直射入殿，攪得皇祖母不得安睡？”

    太後一臉慈愛的笑容：“虧得你個小猢猻還記得。”

    “不若皇祖母將這屏風放到寢殿，那假山置於院中。如此一來，皇祖母豈不是可以日日都瞧到這副畫作？也不枉費沈家小姐一番苦心啊。”

    沈綰神色微動，垂眸側眼望向顧晏沉。

    他果真正不動聲色地望著自己。

    沈綰上前行禮：“太後，方才我在作畫時，著重在畫的幾個點上留了工筆。在不同的光線之下，這畫會有不同的效果。”

    這倒是新奇得很！

    眾人皆直了眼睛。

    皇上立即吩咐人多點些油燈蠟燭，從不同的角度照射畫卷。

    果真，若是光源多半來自右方，則能瞧到畫作中似乎有幾隻小雀正從樹叢中掙紮著飛身而起。

    若是光源多半來自左方，則能看到幾隻大鳥正飛速回巢，依稀還能瞧到大鳥們嘴裏仿佛叼著食物。

    “妙啊！”

    這次，就連皇上都讚不絕口：“太傅教女果真有方。宇文愛卿你瞧瞧這畫作，可稱得上是大家之作？”

    不用皇上說，宇文樂源早已經目不斜視，簡直恨不得將那副畫鑲嵌在自己眼中一般。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沈綰款步上前行禮：“小女子才疏學淺，在陛下太後麵前獻醜。還望太後娘娘不要嫌棄小女子笨手笨腳。”

    太後滿臉笑容：“若是這樣都算是笨手笨腳，那豈不是要羞煞那些隻知道說個不停的草包了？”

    雖然太後沒有明言，可眾人卻都不約而同地望向五皇子六皇子。

    那兩人恨不得將頭埋到地裏，臉上一片紅一片白。

    皇上興頭大起，高呼一聲賞。

    即刻便有十幾個宮人端著托盤碎步上前，托盤裏擺滿了一錠一錠的白銀，瞧那樣子足足有上百錠。

    “沈家三娘子，這些東西是你的了。”皇上大手一揮，笑意滿滿地望著沈綰。

    其餘眾人見狀皆紅了眼。

    誰都知道，除了前朝大臣們，皇上輕易不會賞賜閨中女眷。

    上一個得了這樣賞賜的還是前年桂陽郡主在獵場上贏了五皇子，皇上大讚桂陽郡主武藝高強，一時興起也不過就賞了一對玉墜子。

    瞧今日這番手筆，給沈綰的恩尚還是前所未有。

    一時之間，殿上諸人對沈綰皆是另眼相看，紛紛投來豔羨的目光。

    唯獨沈綰自己卻隻是在心中長舒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

    幸好及時發現了那隻死兔子，否則的話，還不知會惹來怎樣的滅門之災。

    沈綰想起來還覺後怕，背上滿是冷汗，幾乎已經浸濕了衣服。

    她謝過太後和陛下的恩尚，轉身剛想離開，餘光掃視到角落中一道陰沉的目光。

    是越國公府的席位！

    沈綰順著目光望去，和那視線的主人撞了一個結結實實。

    卻見視線的主人梳著一個少女發髻，臉上粉黛淡然，瞧著也是個天然出芙蓉的美女。

    她看到沈綰的瞬間，方才的陰沉消失不見，如常地挪開視線，和身旁的人交談起來。

    沈綰微緊眉心，難不成是自己想多了？

    她素日裏與越國公府並無往來，更別提得罪後院女眷了。

    忽然，一道清雅的身姿越入沈綰的眼中。

    周王端著酒杯，斜身靠在軟墊上，臉上帶著玩味的笑容，正毫不掩飾地打量著沈綰。

    周王？越國公府？

    沈綰心中閃過一抹靈光。

    難不成自己惹上這等禍事，居然是因為周王？

    沈綰微側目光，睥睨兩眼越國公府席位。

    可惜那陰森的目光已經消失不見，沈綰難以判斷究竟是那位貴女，否則倒是能推斷一二。

    畢竟周王之名京城上下人盡皆知，若是真的有一二貴女因為此前求賜婚一事心生嫉妒，想出這等陰毒的法子算計沈家，算計自己也並非不可能。

    自己隻想獨善其身，保全沈家上下安寧，不想卻又被拖入了這等渾水中來。

    以後的日子怕是要舉步維艱，困難得很！

    沈綰回到席間。

    沈綰殿前得了皇上和太後親眼，那些貴眷夫人們更是拖著許氏不讓她離開，非要和她說說話才行。

    “沈大人真是教女有方，還是得多虧沈夫人在府中成日操持，才能教出這麽個落落大方的女兒來。”

    “是啊。沈夫人回頭可要好好教教我們，到底如何培養女兒才是。”

    眾人七嘴八舌，議論個不停。

    許氏隻陪著笑，嘴裏連連道著：“哪有哪有，都是太後和皇上抬舉小女。”

    許氏一邊說著，一邊起身，拉住沈綰：“母親想要去方便，你隨我一同前去吧。”

    兩人總算是借著尿遁的理由溜出了席麵。

    直到出了大殿，確保身後早已無人，許氏才長出了一口氣。

    她鬆開沈綰，滿眼關切：“壽禮出了何等問題？可是東西被人偷了？”

    沈綰不想驚動許氏，若是她知道禮物被換成了死兔子，隻怕要嚇得寢食難安。

    沈綰故作女兒態，挽住許氏，晃動著許氏的胳膊：“娘親隻管安心，現下不是都過去了嗎？”

    沈綰越是如此，許氏卻越發擔心，擰著眉心盯著她，滿臉狐疑。

    “娘親，方才席間你可曾瞧到越國公府的小姐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