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我不明白，你為什麽最後會心軟救下那個賤人的孩子？”陶媽問道。

    “你懂什麽！小不忍則亂大謀。如果這個孩子死了，佑棠就算不恨我，對我也肯定會生嫌隙，那豈不是白白將佑棠送給那個賤人嗎？但是如果我救下那個孩子，佑棠一定會因為我的深明大義而更加憐我愛我。至於那個賤人和孩子，來日方長，不愁沒機會處理掉！”

    “就算這樣……如果那個賤人生下老爺的孩子……”

    “所以，我才要趕緊走下一步棋！你去秘密買通一個孕婦和接生婆，大夫。哼哼，她會懷孕？我就不會“懷”了麽？”

    “夫人高明啊！我這就去辦！”

    有了李亦琴的“深明大義”，顧綺羅的日子好過了不少，雖然日常飲食還要自己辛苦打點，至少不用再做粗活了。

    隻是痛卻有增無減。以前是肉體痛，至少還有心底那點念想安慰。如今卻是心痛如絞，也隻有腹中的孩子堪堪支持著她沒有頹喪枯敗下去。

    沈佑棠偶爾來過他住的院落幾次，但她都瑟瑟地躲著，連與他對視都不敢的了。

    以往她隻想與他長相廝守，如今，竟是連他稍稍近身一些都要懼得渾身發顫了。

    相比於恨，她對他的感情竟先一步變成了懼，那一日強力壓製著她，扣開她的牙關，非要灌她喝墮胎藥的沈佑棠，終是徹徹底底地扼殺了她記憶中那個小心保護著的溫柔的少年戀人。

    顧綺羅突然就難過的不能自已。她放下手中縫製的小衣，拿衣袖擦拭眼淚，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為了腹中的孩子，她也不可以垮下去。

    至於沈佑棠，就當他從未回來過吧，那一日大雨中離別，他與她的緣分也許就已經走到了盡頭了吧。

    如今他是別人的丈夫，並且很快要成為別人孩子的父親……

    “寶寶，”她輕撫著自己攏起的腹部，柔聲難過地呢喃：“媽媽對不起你，以後隻好我們母子相依為命了。”

    沈佑棠遠遠地佇立在院落籬笆外的一株桂花樹下，如今又是金秋，鵝黃細碎的桂花在枝葉間熱熱鬧鬧地散發著濃鬱香味，時不時被風吹落，落了他一肩。

    這樣遠遠地站著凝視顧綺羅的習慣也不知是何時形成的。一開始他還進院落裏和她說幾句話，墮胎藥的一場糾葛過去，他終於明白原來對這個女人的愛可以輕易蓋過對她的恨，縱然她所有的淒苦都是做戲，他也不得不承認這戲做得的確是成功了。

    他決定摒棄前嫌，然而這個該死的女人卻不領情了，居然對他不理不顧，甚至還表現出一副懼怕的樣子，讓他每每怒氣衝衝地拂袖而去。

    但依然不知不覺就又走來了，隻是不願再去碰釘子，都是遠遠地站一站，看她做針線，發呆，難過，偶爾有笑的時候，想來是腹中嬰兒踢動的時候，那時她會放下針線，低首溫柔撫慰腹部，與未出世的孩子呢喃低語，但這快樂卻常常稍縱即逝，立刻就又轉為悲苦。

    他的情緒，竟也不知不覺被牽引影響，她快樂，他便隨著一起開懷一些，她悲苦，他便也不可自製地要悵然歎息。

    這一時，也是站了良久，看她流淚，竟是忍不住抬步要走進院落去，想要為她拭淚，溫聲寬慰她。

    他剛剛走了幾步，身子掩映在一叢灌木中時，卻見一個丫頭匆忙地走進門去，不一時，帶了夏天開始被派來照看顧綺羅的一個小丫頭一起往前麵院落走去，遠遠的，聽到她們談論的，卻是夫人馬上要臨盆，人手不夠雲雲。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對同樣身懷六甲的李亦琴的關心，竟比不過對院落裏這個對自己疏遠恐懼的女子的牽掛。滿心愧疚讓他終於還是止住了要走進去的腳步。(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