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綺羅心下冷笑。偌大一個沈府，夫人臨盆，竟然人手不足，以至於要把照顧著同樣快要臨盆的她的小丫頭帶去幫忙，真真可笑。

    但她既然立意要遠著沈佑棠，自然是倔強到不肯去訴苦哀求的。

    當夜自己做了飲食，在燈下又做了一會兒針線，就熄了燈歇息。

    不料半夜卻因腹中的疼痛而醒來，陣痛一波一波襲來，讓她渾身虛汗。她知道自己恐怕也要臨盆，剛想要喚那小丫頭，才想起她日間已被叫走，心中驚惶不已，隻好拖著沉重疼痛的身體爬起來，披了一件外衣，就踉蹌著往門外走去。

    她記得原先她做粗活劈柴的院落每隔多遠，她隻希望那行動遲緩的燒柴老媽子沒有被“征召”去幫忙，如今，隻有這個人，可以救她和她的孩子一命了！

    這一夜清風明月，桂花飄香。

    然而她卻在這月色中，孤立無援，扶著院落的籬笆圍牆，忍著疼痛一步一步艱難地往前挪去。好容易到了那雜物院落門口時，她隻覺一股液體自身體內傾瀉而出，疼痛愈烈。她癱倒在門口，蒼白著臉大口地喘著氣，無力地拍打著院門，哭喊著，隻乞求著那老媽子睡得不死，能聽到聲響。

    這種時候，偏偏就又忍不住想起沈佑棠。

    佑棠，你在哪裏？救救我，救救我們的孩子……

    她甚至想著，倘若沈佑棠這時能出現在她麵前，她一定能夠原諒他。

    但自然是癡心妄想。此時他一定是守候在李亦琴身邊，急切地等待著那女人的孩子出世吧。

    劇烈的痛楚消磨著她的力氣，無論怎麽用力拍打，這扇救命的門卻都紋絲不動。當她終於耗盡力氣，癱軟著身體，絕望地對抗著墜痛，想著自己和孩子恐怕都挨不過這一劫難的時候，門“吱呀”一聲開了。

    “小姐，不礙事！你們年紀輕沒有經驗，不要怕，不礙事的。”那老媽子絮絮叨叨地安慰著大汗淋漓，虛弱地躺在門口的顧綺羅。

    老媽子自然沒有力氣把顧綺羅搬到屋裏去的。所以隻好將自己一床破鋪蓋抱出來，又去廚房燒了熱水準備。這才回到顧綺羅身邊。顧綺羅便在她的指導下調整呼吸，交替著用力和喘氣休息。

    這樣折騰了大半夜，一直到東方既白，一陣清脆有力的嬰孩啼哭響徹天地，顧綺羅脫力地癱在破舊的鋪褥上，渾身像水中撈出來一般，眼角流出淚水來。她自老媽子手中接過抱在舊衣裏的嬰孩，他正緊閉雙眼，捏著小拳頭，用力地哭泣著。

    這短短幾年來的悲苦遭遇驀地湧上心頭，顧綺羅將孩子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裏，眼淚卻似亂了線的珍珠一般止也止不住。

    “你這孩子，哭什麽，生個大胖小子多好！趕明娶個好名字，養大了中了狀元，你這做媽的可就熬出頭了呢！”老媽子還是舊時的思想，絮絮叨叨地說著。

    晨樨，她想。取其生在這清晨桂花香中的意境。她輕柔地點了點這孩子的臉蛋，無限憐愛地叫道：“晨兒。”(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