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您也在啊！我剛進來，以為您不在，所以問問看先生在不在。”
    “你們聊吧！”長公主顯然沒有要聽易昕解釋的心情，一甩袖子便離開了。
    易昕就如同沒事人一樣，照例坐下來跟陶先生學書，心裏卻在暗暗計較，不能露出馬腳，她若是稍微有一點不自在被長公主發現，以長公主那種多疑陰險的心思，一定會懷疑她剛剛的偷聽，長公主一定會殺她滅口的，所以她要鎮定，無論如何，她要活著。
    易昕幾乎不記得是如何走到翠縷亭的，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著瀕死的威脅，也許某一天，她的身體就會變成另外一個人的外衣，而她的靈魂卻會被掩埋，甚至灰飛煙滅。易昕的整個頭都變得麻木，她的肢體變得有些不聽使喚，易昕的嘴角流露出無助的歎息，這些日子她所糾結的掙紮的，到底還有什麽意義？
    “昕兒？”楓露茗站在院子裏，見到易昕麵無表情地蹭回來，便關心地上前去扶她，“怎麽了？”
    “師父……”易昕看見了楓露茗，渙散的眼神有那麽一絲的匯聚，一直緊繃著的心弦驟然崩裂，腿腳一軟，癱倒在他的懷裏。
    楓露茗感到易昕身子一沉，下意識地緊緊抱住她：“昕兒，你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易昕緊緊地抓住了楓露茗的衣襟，禁不住地顫抖，這個懷抱真的好溫暖，可是有一天，她也許再也感受不到了。
    “師父。”易昕抬頭，“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變了，記得，不要再相信我說的任何一個字。”
    楓露茗皺眉，他被這句話弄蒙了：“這話什麽意思？”
    易昕卻隻是搖頭，這件事不能被師父知道，他甚至還不知道自己中毒，她不希望用這些事情來威脅他，她希望，如果他願意放棄皇位之爭是因為她這個人，而不是她現在危險的處境。易昕知道，她的事對他而言就是一個兩難的決定，要江山還是要她，終究不是個容易的抉擇，可是，她不能再這樣等下去了！也許，是時候跟他做個了斷了。若他同意放棄皇位，她就坦白自己的身份，救出蕊兒，再想辦法一同遠走高飛；如果他不同意放棄皇位……易昕的心猛地一抽，如果他不同意，她該怎麽辦？
    易昕歎了口氣，擠出一絲笑來才開口：“師父，我沒事了。剛剛是秋無跡嚇我的，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易昕的借口很低級，不過好在楓露茗從不疑她。易昕牽出一絲笑：“師父，明天是大年初一，我想看明早的日出，明早你陪我看日出好不好？”
    “好。”楓露茗點頭，易昕最近真是說一出是一出，不過楓露茗很開心，因為這說明她是在用真性情待她。他希望易昕可以在他的保護下永遠用自己的真性情去生活，虛偽太累了，他已經深刻體會了，不需要他的昕兒再去體會了。
    天還黑著，兩個人便坐在了攬月樓的屋脊上，這是雲雨宮離天最近的地方，天上的星星璀璨閃亮，一時間耀得易昕睜不開眼睛，到底是等到了這一天了！無論她有多舍不得，她都必須做抉擇。師父願為她放棄仇恨，她就也放棄她對西樾國的責任，否則，就真的沒有再彼此糾纏的道理了！
    “冷麽？”楓露茗將易昕緊緊擁在懷裏，卻感覺到她在瑟瑟發抖，他無法，隻能更加抱緊她，用他的體溫來溫暖她。
    易昕隻是淡淡地搖頭，眼睛直直地盯著東方浩瀚的黑暗，太陽你晚一點升起來吧，就讓這點溫暖多停留一段吧，她真的懷疑她將選擇丟給楓露茗的那一刻，究竟是誰的心裏糾結的更多一點。
    易昕靜靜地靠在楓露茗的肩上，輕輕地哼著歌謠。
    我怕來不及我要抱著你。
    直到感覺你的皺紋。
    有了歲月的痕跡。
    直到肯定你是真的。
    直到失去力氣。
    為了你我願意。
    動也不能動也要看著你。
    直到感覺你的發線。
    有了白雪的痕跡。
    直到視線變得模糊。
    直到不能呼吸。
    讓我們形影不離。
    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棄。
    至少還有你值得我去珍惜。
    而你在這裏。
    就是生命的奇跡。
    也許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記。
    就是不願意失去你的消息。
    你掌心的痣。
    我總記得在那裏。
    我怕來不及我要抱著你。
    直到感覺你的發線。
    有了白雪的痕跡。
    直到視線變得模糊。
    直到不能呼吸。
    讓我們形影不離。
    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棄。
    至少還有你值得我去珍惜。
    而你在這裏。
    就是生命的奇跡。
    也許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記。
    就是不願意失去你的消息。
    你掌心的痣。
    我總記得在那裏。
    我們好不容易。
    我們身不由己。
    我怕時間太快。
    不夠將你看仔細。
    我怕時間太慢。
    日夜擔心失去你。
    恨不得一夜之間白頭。
    永不分離。
    楓露茗緊緊抱著易昕，暗自咀嚼著歌詞，是啊，恨不得一夜之間白頭，永不分離！他一定會抱著她這株木棉，一直一直地走下去。
    易昕卻暗自流下眼淚，不知道這會不會是她最後一次給師父唱歌，她心裏一點自信都沒有，讓師父用江山換美人，甚至她根本不算美人，這樣的抉擇，她真的有勝算嗎？易昕緊咬住嘴唇，不能哭，至少，要跟師父把這場日出看完！
    東邊已經露出了魚肚白，易昕死死地盯著那微微露光的方向，心中暗自打鼓，太陽啊太陽，求你慢一點吧，我可以再拖延一會兒，再擁有師父一會兒！
    當太陽跳出地平線的那一刻，燦爛的光芒消散了天地間朦朧的霧靄，易昕深深地吸氣，她跟師父之間，也要將一切屏障掃除，明明白白地說清楚了！
    “昕兒，太陽都出來了，不要再盯著太陽了，小心傷了眼睛！”楓露茗將易昕的頭擺向自己，易昕在對上他眼眸的一瞬間，淚水決堤。
    楓露茗連忙給她擦眼淚：“看你，就說不要盯著太陽了！讓我看看，傷到沒？”
    易昕搖頭，用袖子將眼淚一把抹去，哭什麽哭，還沒問呢！不管有多躊躇，今天一定要問出口！易昕低頭，不再看楓露茗的眼睛：“師父，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楓露茗竟覺得有些可笑，搖頭敲她的頭：“什麽傻問題，你知道我什麽都會答應你！”
    楓露茗很喜歡敲她的頭，她每次都會哭喪著臉一邊揉一邊抱怨，可是這一次，她沒有抬手，隻是自說自話般低語：“你能不能答應我，不要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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