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任是無情也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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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兒李複興那老頭來找你了?”禦書房內,嫋嫋的熏香在空中飄蕩,諸葛釗一襲絳紫朝服更襯托著整個人風流不羈俊俏多姿,不得閑的在禦書房內左走右走,一邊狀似無意的問道。
    坐在金案之後的龍擎蒼神色淡淡,打從一早李複興來找過他之後,他就一直是這個神情,看不出喜怒來。
    “隨他好了,朕沒打算遵循父皇的旨意。”龍擎蒼一語淡然,卻很明確的告知,他不會照著龍天齊的旨意做,不會讓奚炎依娶李夢卿。
    諸葛釗可不覺得這事兒這麽辦妥當,可是龍擎蒼著了魔,他也不能說的太過,這做了帝王便與以前不同,或許他一句話讓他覺得不妥,自己的腦袋就難保。
    “其實呢,遵照先帝的旨意也沒有不妥,娶了他女兒在那兒晾著不是也成?最起碼別惹了那老頭子不忿。”現在根基剛剛穩,還有一群人虎視眈眈,若是李複興突然倒戈相向,朝堂必定湧動。
    龍擎蒼看了諸葛釗一眼,唇畔飄出淡淡的兩個字,“不行!”
    看他那樣子諸葛釗唇角抖抖,那時太後給奚炎依下毒,第一原因就是說龍擎蒼對奚炎依有點別的意思,那時他聽了覺得很荒唐,但此時此刻,他可不覺得荒唐,怪不得龍擎蒼這麽多年來一個女人都沒有,原來愛好的是那口。不過愛好那口的在皇都也不是少數,他也不足為奇,但是看上的居然是自己的皇叔,盡管年紀差距沒多大,可是也有點那個不是?所以,近段時間來,他都不發表什麽意見,生怕惹急了他。
    書房一時氣息淡淡,緊閉的大門被從外推開,龍擎蒼諸葛釗和那一直垂眸低眉的紀言都抬頭看過去,一襲白衣的奚炎依邁步走進來,看了一眼書房內的幾個人,輕勾唇角,“開會呢?”
    “沒開會!哈,翎王日漸神采飛揚!”諸葛釗調笑著走過來,圍著奚炎依轉一圈,視線在某人那挺翹的屁股上多瞄了兩眼。
    奚炎依微微蹙眉,斜睨依舊在圍著她轉圈的諸葛釗,猛的出拳,準確的打在他的胸口,諸葛釗來不及防備踉蹌的後退好幾步,好不容易站住一手捂著胸口,“怎麽這麽狠?小心告你襲擊大齊官員。”
    奚炎依冷笑一聲,“不是說本王神采飛揚麽?讓你好好看看是不是神采飛揚!”
    金案之後的龍擎蒼看著他們倆唇角上揚,眉眼之中都是淡淡的笑,起身,走下來,紀言隨後。
    “你怎麽過來了?”似乎如此正常的語氣此時在諸葛釗聽來都充滿了粘膩之感,手臂上不禁瞬間跳起一層雞皮疙瘩,順帶著抖了兩抖。
    奚炎依看了一眼諸葛釗和紀言,紀言分外明了,後退兩步離開禦書房,諸葛釗是不想出去,想賴在這兒聽聽他們倆說啥,龍擎蒼側目掃了他一眼,諸葛釗聳肩輕哼一聲,也不情願的離開,厚重的大門重新關閉上,整個禦書房裏又隻餘下二人。
    朝著奚炎依逼近一步,龍擎蒼垂眸看著她,“說吧!”
    奚炎依視線亂轉,不太自然的向後退了一步,“咳,聽說李複興今天來找你了。”
    龍擎蒼看著她的動作眼眸隱有笑意,向前一步,“是,你想說什麽?想遵循父皇遺旨娶李夢卿?”
    奚炎依仰頭看著他,深邃的眼眸裏一片平靜,波瀾不興,說的就是他的那雙眼睛,“無論如何,皇兄的安排是沒有錯的。李複興門生無數,在朝聲勢不用我說你也知道,所以,這事兒絕對不能反悔,不然他想要弄權,剛剛穩定的局麵又要興風浪。”
    龍擎蒼搖搖頭,“你要與一個女子朝夕相處?那怎麽行?”雖然那時龍天齊定下這門婚事的時候他沒發表任何的見解,可是不代表他同意。
    奚炎依莞爾一笑,“那有什麽不行?十幾年來,我身邊女人男人還少了?除了幾個特別聰明的人,也沒看見還有誰知道。”都是聰明的人,隻有她傻乎乎。
    龍擎蒼搖搖頭,拉住奚炎依的手,轉身牽著她走向金案之後,奚炎依跟著,其實這個地方真如同針氈一樣,她十分不想去坐,但是龍擎蒼每次都這樣,讓她根本拒絕不了,而且,每每看他的眼睛,她都會有一種無法呼吸的感覺,尤其想著他這麽多年來的情感壓抑,她就會有一種十分愧疚的感覺,唉,作孽!
    坐在那個純金的晃眼的椅子上,奚炎依的坐姿很正規,側目看了一眼奚炎依那正襟危坐的模樣,龍擎蒼唇角上揚無聲一笑,“我知道你擔心朝堂生變,但你是不是應該試著相信我一下?”
    奚炎依挑眉,“我相信啊,一直相信,但是你也難免有意氣用事之時啊。就好比李複興的事,他在朝堂可不是一年兩年,你不能讓他臉麵全無啊。還有碩王,你不能拘禁他,鐵甲軍有十幾萬,你拉攏了小小五萬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我就知道你會說到他!”奚炎依的話還沒說完,龍擎蒼突然開口截住她的話,語氣輕悠如若平常,可是奚炎依卻知道某人又不順心了。
    暗吐口氣,奚炎依看著他,笑意盈盈,“那個已經過去了,我現在說的話題與以前的事情沒有任何的關係,行麽?”雖然她很不想承認,但是她就知道,龍隱鋒被拘禁,有一大部分都是因為她的原因,正因為這樣,她才要說。
    龍擎蒼淡淡的搖搖頭,明黃的長袍似乎都散發著一股壓抑寂寥的氣息,讓奚炎依那本就多的不得了的愧疚又開始在心頭翻湧。
    被握住的手一點點的翻轉過來,然後與那指節分明的大手十指相扣,龍擎蒼垂眸看著她的動作,深邃的眼眸愈發柔和。
    奚炎依有些不自然,“我現在真的是要和你認真的探討問題,不是在借著你的感情為別人做什麽,你覺得我有那麽卑鄙麽?就算你不會生氣不會埋怨,我估計,我也得愧疚死。”
    “那你現在做的這些就是因為對我的愧疚麽?”和他交談相處不自然到極限,他們從未有過這樣不自然的時候,難道他就看不出來麽?
    奚炎依哽住,“你說過給我時間的,再言,我們現在一個皇帝一個皇叔,每天好多眼睛在看著,好多人在背後議論紛紛,你想要我有多自然?”就算她是因為愧疚心疼,但她現在也願意慢慢發展了,還想要怎樣?
    龍擎蒼再次淡淡的搖頭,深邃的眼眸深不見底,“我從未在乎過那些。”
    奚炎依瞬間有被震住的感覺,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好,那我也試著不在乎。”能夠不在乎才怪,剛剛諸葛釗看到她都用那種稀奇古怪的眼神,她能不在乎那純屬腦子有病。
    龍擎蒼輕揚唇角,慢慢的,帶有一絲試探性的伸手攬過奚炎依的肩,奚炎依看著他,垂眸,任他將她攬在懷中。
    他身上有著淡淡的香味兒,說不清是什麽味道,暗暗的長吐一口氣,奚炎依靜靜地靠著,她注定逃不出這個怪圈,那就沉淪吧,好似此時不沉淪也沒有別的辦法。
    “聽我的,過幾天我就出宮回府,然後和李複興談談我和李夢卿的婚事吧。要成大事,注定要有人犧牲。再言,我的犧牲也不算,李夢卿才是犧牲,犧牲了一輩子。”奚炎依閉著眼睛輕聲的說,她打從心眼裏愧對那個女子,可是又沒有辦法,這就是朝堂,這就是這個時代的生存之道,為了大齊的局麵穩定,她的犧牲已成必然。
    “你不需要有任何的愧疚之心,一切都是因為我,因為大齊,要覺得愧疚的那個人也應該是我。”龍擎蒼的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奚炎依忍不住噗嗤笑出聲,抬頭,看著他近在眼前的臉,調侃道:“那關鍵你心裏也得有愧疚二字啊!我猜想,你從來都沒體會過愧疚的感覺。”
    龍擎蒼也笑出聲,抬手在她的鼻子上點一下,動作隨意,但寵愛之情溢於言表,“你怎麽就知我沒有愧疚,你因我中毒差點死掉,我就一直愧疚來著,隻是你不知道罷了。”那時她想知道的,好像隻有別的。
    奚炎依眨了下眼睛,雖然還是有些不自然,但卻對於他的所作所為不乏感動,“其實我一直都想問,你是怎麽知道我是女人的。”奚炎依微眯著眼睛看著他,她是真的看不懂龍擎蒼,從小到大,她一直未看透。
    龍擎蒼微笑,笑容中也不乏得意之感,“很久很久了,久到你剛進宮的時候呢!”
    “嗯?”奚炎依的眉頭擰成麻花勁,“那個時候你能看出來什麽?隻要不脫褲子,咱們都一樣,你在哪裏看出來的?”
    龍擎蒼笑的悅耳動聽,就像深穀泉水,讓人從頭頂一直開心到腳底,“你應該讓我在你心裏保有幾分神秘感,這樣咱們才不至於相看兩生厭。”
    奚炎依立即輕嗤,坐直身體看著他,“屁個神秘感,我在你這兒就是透明的。”毫無顧忌的話語,似乎又回到了以前。
    龍擎蒼笑著,修長的身體微微向前靠近她,深邃的帶著讓人心跳的視線在她臉上身上轉一圈,又坐直身體,慢慢搖頭,“好像不是那麽透明!”低沉的聲音老酒一般,醇香的讓人想醉。
    奚炎依的臉頰騰地泛紅,沒想到這廝調情還有一手,抿嘴笑了一下,奚炎依往後一靠,在龍椅上放鬆下。
    外麵的天色漸漸的轉黑,奚炎依靠在龍椅上昏昏欲睡,龍擎蒼也不再和她調笑,金案上一堆的折子要處理,紀言輕手輕腳的進入禦書房,隨後幾個宮女太監進來掌燈,將整個禦書房的光線調到最亮。
    龍擎蒼回頭看了一眼靠在那裏閉著眼睛的奚炎依,隨後回頭輕聲道:“不用那麽亮,調暗點!”
    正在掌燈的宮女嚇一跳,立即將燈光調暗,站在龍椅後側的紀言微微抬頭看了一眼靠在龍椅上睡著了的奚炎依,清澈的眼裏一絲歎息浮出,帝王之愛便是如此?
    懷柔政策確實好使,翌日奚炎依便出了皇宮,換了主子的大齊亦如往常,人來人往擦肩接踵百姓們要的也隻是生活幸福安康而已,似乎誰是主子與他們的影響並不大。
    坐著馬車直接回到翎王府,奚炎依回來,府裏的人皆大感意外,皇都之中的風言風語大家都知道,還以為王爺會一直被皇上扣押在宮中,沒想到今兒居然回來了。
    “主子,你身體還好吧?”大廳裏,老總管向奚炎依報告了這段日子以來府裏的事情,離開後,一直站在一邊的白霜跳過來,上下的看著奚炎依,小心翼翼的問道。
    奚炎依微微眯眼,瞧著她那樣子,就知道要問的是什麽。
    百合在一邊推了百霜一下,百霜回頭瞪一眼,“我就是關心一下嘛!”
    奚炎依不看她,“我很好!”
    百霜點頭,“哦,主子沒事就好!”那個事情貌似對身體不太好,不過看奚炎依能穩當的坐著,那也證明她身體應該沒啥事,再說了,宮裏那麽多靈丹妙藥,或許早就好了也說不定。
    百合不似百霜,腦子裏一堆稀奇古怪的東西,給奚炎依換了一杯熱茶,輕言道:“主子,那時從宮裏傳出消息,說您負傷又中毒,現在如何了?可全好了?”
    奚炎依接過茶,點點頭,“沒事了,調理了一段時間,差不多都好了!”
    “那就好,坊間有傳言,說是太後對您下的手,真的麽?”百合有些不相信,小杜子也突然消失不見,奚炎依回來也沒見‘他’問小杜子在哪兒,她估摸著,或許坊間的傳言是真的也不一定。
    奚炎依神色淡然,“日後這些事兒不要再說了,就當沒發生過吧。”
    百合百霜點頭,皇室秘辛,不足外人道。
    出宮的第一件事,奚炎依就是要去太尉府走一遭,聽說李複興與龍擎蒼那日的談話不甚歡快,她自然要去看看。
    換好了衣服便出了府,到了太尉府求見,李複興正在府中,且看樣子,心情並不怎麽好,對於奚炎依的到來還是有幾分滿意的。
    “聽說近段時間王爺一直都在宮中,雖然朝堂之上的人都知王爺是在養傷,但不免有流言蜚語流出,影響了王爺與聖上的清譽。”果然的,那傳言是無處不流通,李複興亦是聽到了。
    奚炎依淡笑著搖搖頭,“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再言,那些流言想必也是某些有心之人有意散出,皇上初初登位根基不穩,自然有人趁勢作怪。如果我們保皇的臣子都輕信這流言,豈不是很容易就被他們攪亂了?”
    李複興看著奚炎依輕描淡寫並不畏懼的模樣不由點頭,“王爺所言極是,老夫亦是如此想,若是我們都輕信且自亂陣腳,不是正中他們下懷!”
    奚炎依微笑,“太尉乃經曆風雨無數的忠臣,太尉在皇上心裏的地位無人能撼動。今日離開宮中,皇上就有言要本王來府上一趟,商討一下本王與夢卿的婚事。雖然本王還有內傷未好,但操辦大婚事宜絕對無礙。”奚炎依言明自己內傷還沒好,這也是為什麽在宮中居住那麽久的原因,也免得李複興懷疑。
    “那時已有消息說王爺身負重傷,且中了劇毒,想必調理這麽一段時間完好是不可能,還需長久調理。大婚事宜由老夫親自去跟聖上說吧,王爺隻需調理好身體便罷。”奚炎依終於說出了結婚之事,他也終於放心。其實要說李夢卿嫁不出去那根本不可能,可是偏偏的他那唯一的女兒就相中了翎王,而且幾次表露,非翎王不嫁,他這個做父親的也不能說什麽,能做的就是促成女兒的婚事,了了她的心願。
    奚炎依也笑著點頭,垂眸,斂去眼中一切的情緒,她終於還是要娶她,嗬嗬,豈是荒唐二字可以形容。
    深夜來臨,奚炎依在府中沐浴之後,府內卻來了個人。
    揭開罩在身上的鬥篷,原來是紀言。
    不想紀言是個武功高手,穿門越戶王府中的侍衛居然都沒發現,就這麽神秘的出現在了她的臥室門口。
    “紀公公這麽晚到來,可是皇上有什麽事?”奚炎依長發微濕,散在肩頭,烘托著一張臉多了幾分女兒氣。
    紀言那清秀的臉上未有任何少見多怪的情緒,微微低頭,“聖上邀翎王進宮。”
    奚炎依看了一眼漆黑的天空,“現在?”
    紀言點頭,“回王爺,是!”
    奚炎依歎口氣搖搖頭,“好,等我穿件衣服!”返身回房間披了件稍厚的披風,便與紀言離開王府。
    迎朝宮,這次不是在禦書房,奚炎依倒是稍稍放心了些,禦書房那地兒各方耳目眾多,雖然迎朝宮與禦書房距離沒有多遠,但是這裏的人卻都安全些,最起碼不會到處亂說就是了。
    昭晟還是迎朝宮裏唯一一個可以出入寢宮的女官,看見奚炎依進來走過去接過她解下的披風,看奚炎依還是濕著的頭發,返身給她拿過十分吸水的緞巾,奚炎依接過一邊擦著頭發,一邊繞過那巨大的屏風走進寢室。
    燈火明亮,龍擎蒼正坐在那象牙大床旁的軟榻上批折子,一襲寬鬆的明黃色中衣,如墨的長發散在肩後,與明黃的中衣形成強烈的顏色對比。
    奚炎依走過去,坐在他對麵,一邊擦著頭發一邊抬眼看他,“你在批折子睡不了覺,就得讓我陪著?”
    龍擎蒼抬眸看了她一眼,唇角帶著淡淡的笑,溫和淡雅,沒有一點帝王之氣,反倒像個謙謙君子。
    “你突然不在這裏,好像少了些什麽,我有些不自在。”他低著頭,視線在動,一邊說道。
    奚炎依隨意的靠在榻上,看著他,一邊擦頭發,視線順著他的眼睛開始向下,雖然看不見他的眼眸,但是那長長地眼睫卻異常清晰,似乎她從來沒注意到他的睫毛那麽長。
    挺直的有些過了分的鼻梁,纖薄但十分有型的唇瓣,稍顯柔和的下頜,似乎這麽一看,他的神韻與龍隱鋒有些相似,不愧是兄弟,當真有些像,龍隱鋒……
    奚炎依的視線驀地變得飄渺,每每想起這個人,心頭不乏一絲抽痛,那遺留在記憶中的如刀鋒一樣的眼神,是她的腦海裏殘留的最後一點記憶。
    想來,他應該是恨她的,恨,多可笑的一個字眼,她走到今天,身不由己,多次陷入危難,卻從未恨過誰,要是說恨,他們所有的人她都有理由恨上一遍,可是她卻無恨,想起每個人,心頭溢出的都是淺淺的歎息,除卻他帶著些痛之外,什麽都沒有。
    “想什麽呢?”龍擎蒼的聲音把她從飄渺的思緒中拉回來,視線凝聚,看著對麵的龍擎蒼,他正看著她,深邃的眼眸猶如一汪深水,讓人看不透,卻會使人身不由己毫不猶豫的往裏鑽。
    “蘇婕妤是愛你的吧?”不知怎的,奚炎依就突然問出了這句話,和他相處的這十幾年裏,她從未看龍擎蒼和哪個女人有過糾纏,惟獨蘇婕妤,她相信,無論蘇婕妤是個什麽樣的人,她都肯定愛上他了,就算明知這個男人是毒藥,她想,蘇婕妤都會愛上他,而且義無反顧。
    龍擎蒼稍愣,隨後唇畔綻開一絲俊美絕倫的笑,“那是個無關緊要的人,你提她做什麽?”剛剛的愣怔好像也是印證,他都已經把那個人忘了。
    奚炎依瞬間有些傻眼,“如果說你無情,我沒有理由,但要說你有情,我是真的沒看到。”
    龍擎蒼笑的優雅而隨意,“我的情從不奢侈使用!”繼續垂眸批閱奏折,他的話無情又動人!
    奚炎依有幾分木然的擦著頭發,如果說不感動那是騙人,但是她此時反而不敢那麽感動,她怕感動了就出不來了,這個男人果真是毒藥,一句話就讓她心緒難平。
    他的折子一直批到了後半夜,奚炎依靠在那裏已經迷迷糊糊的小憩了數次了,每次睜眼龍擎蒼都是垂眸辦公,手中的朱筆刷刷刷,聽著那聲音,更是讓她昏昏欲睡。
    聽著衣料作響的聲音,奚炎依睜開眼,看著站起身的龍擎蒼,她也坐起來,“批完了?”
    龍擎蒼看著她,點頭,“嗯,睡覺吧!”說著,走過來,拉著她站起來,奚炎依竟然很自然很平靜的隨著他走向那張象牙大床。
    躺下,奚炎依都聽到了自己骨頭哢哢作響的聲音,半閉著眼睛,稍有不滿的嘟囔,“以後別再叫我過來了,折磨的我也睡不好覺。”
    躺在他身邊的龍擎蒼輕聲一笑,奚炎依閉著眼睛看不見他的臉,但卻知道他的笑肯定很溫暖,被子下,他拉著她的手,沒做任何其他的動作,隻是拉著手,“等到習慣你離開這裏,我就不叫你了。”
    奚炎依閉著眼睛胡亂的點頭,“嗯,好,說話算話!”
    “我何時說話不算話過?”這次聲音在耳邊響起,還伴著暖暖的氣息。
    奚炎依皺眉,“不許做別的事,打擾我睡覺,我可是會翻臉的。”
    “嗬嗬,好!”低沉的笑過後i,他答應,果然,沒在做什麽,他隻是看著她睡覺而已。
    翎王與李太尉獨女的婚事定了下來,本月月末,距今大概二十天左右,朝野上下一片祝賀之聲,但是各家的祝賀之聲卻都摻雜著那麽一點點的疑惑與不自然,尤其在朝堂公布此事的時候,大家向翎王與李太尉祝賀,卻都不免看看那高高在上的皇帝臉麵,但那張臉始終掛著淡然且疏離的笑,讓人更加看不透,皇上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翎王與皇上有一腿的事在朝野之中傳的沸沸揚揚,此時皇上沒有任何表情,但看翎王很高興,春風滿麵的模樣更像個要當新郎官的人,李複興亦是開懷,下朝之後更是邀請幾位平日裏關係十分好的老友在府中聚會,看得出,是真的很高興。
    退朝之時,奚炎依與諸葛釗並肩走出朝堂,無人之處,諸葛釗轉頭看著她,驀地輕笑,“你是真高興還是假高興?越來越深不可測了,我都很難看清你了。”
    奚炎依側目掃了他一眼,“是不是真心不都是那麽回事,我為什麽不高興?反正早晚要娶,我何不娶的高興點?”雖話語淺淡,但不乏幾分自嘲之感。
    諸葛釗嘖嘖兩聲搖搖頭,“你現在的處境比我當時還要難!”他那時真心的打從心眼裏反感,不過好歹那段時間已經過去了,那個刁蠻的公主貌似也不止那刁蠻一麵,更況且,每日鬥嘴也挺開心,所謂鬥鬥更健康。
    奚炎依笑一聲,“那又如何?沒準本王能和未來的王妃相敬如賓成為皇都一段佳話呢!”
    “哈,好,本公子等著!”諸葛釗此時不覺得他們日後的相處會怎樣,但是還未成親,翎王與未來翎王妃相敬相愛之名便開始遠揚,那翎王與當今皇上有禁斷之嫌的事情便被衝的煙消雲散。
    皇都街頭,百姓人來人往,不乏官家之人摻雜其中,但此時來來往往的人,注視的是人群之中的一男一女,男子白衣飄飄,俊俏風流,女子亦是一身白裙,麵容嬌美氣質溫柔,一雙盈盈雙眸恍若碧波。倆人並肩而行郎才女貌,更因為這一男一女皆為皇都大名響當當的人物,於是,惹得更多人側目觀看。
    奚炎依今日邀李夢卿出府走走,為的就是這樣的場麵,讓大家都知道,她翎王與未來王妃感情甚好,那些流言蜚語也必會不攻自破,雖然她此時覺得自己很卑鄙,但是這卑鄙換來的是朝堂的平靜,那麽她甘願卑鄙。
    “聚寶軒,這是皇都最大的珠寶商行,走吧,我們進去看看!”奚炎依拉起李夢卿的手走向那聚寶軒,今天她邀請李夢卿出府就說帶她挑選一些喜愛的首飾,畢竟要大婚了嘛,送些勞什子的定情信物也是應該,盡管奚炎依自己在說這話的時候惡寒了無數次,但還是得來挑選。
    李夢卿笑的甜蜜,不避諱的與奚炎依手拉手,小桃子跟在倆人身後,跳腳看著聚寶軒,據說這裏麵挑出來的首飾最不起眼的都價值過千兩,她可是從來沒來過這裏,今兒當真要開開眼界了。
    倆人進入聚寶軒,迎麵而來的氣息都帶著奢侈的味道。小廝趕緊上前來伺候,長眼睛的都知道來的這位是翎王,於是乎,都不用奚炎依吩咐,徑直的帶領著他們走上二樓。
    二樓果真比一樓的東西更加奢侈,奚炎依坐在專供休息的地方品茶,小桃子跟著李夢卿身後去挑選首飾,那精雕細琢的紫檀架子,上麵擺滿了晃眼的金銀玉器,首飾,觀賞品,從大到小各色齊全。
    奚炎依看了一眼,甚覺無趣,對這些東西她是一點不感冒。
    聚寶軒的安保措施做得很好,所有的窗子雖都是打開的,但窗子外都罩著一層細紗,看似細紗但實則都是用細細的鋼絲鑄就,這鋼絲猶如刀刃,吹毛斷發,十分厲害,所以,夜晚之時,聚寶軒的老板可以十分放心的關窗離開,絕對不會擔心有盜賊來這裏光顧。
    隔著那一層細紗奚炎依看向外麵,對麵是酒樓,皇都之中的酒樓,個個豪華異常,對麵的二樓是雅間,其中有一個窗子是打開的,裏麵隱隱有人影閃動。
    閑來無事,奚炎依微微眯眼,看看隔著那層細紗能否看仔細對麵酒樓裏人的長相,仔細一看不要緊,猛的瞳孔一緊,站起身,幾步走到窗邊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到那個身影之上,是龍隱鋒!
    對麵的人好似也感覺到了奚炎依的視線,轉過頭,透過窗子看向對麵來,細紗之後的人看的不是很清晰,但那眼神異常熟悉,仿似不用看仔細那人的長相,就知那人是誰。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匯聚,奚炎依看著他,不是被拘禁了麽?怎麽在這裏出現?而且,他的眼神似乎很陌生,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她與他為敵的日子。
    “王爺,小姐看中了這兩個,你說哪個好看?”小桃子突然蹦到奚炎依身後,清脆的聲音將奚炎依與龍隱鋒的對視掐斷。
    奚炎依回頭,看著小桃子手裏的兩個玉釵,微微一笑,“都不錯,既然喜歡就都要了!”
    小桃子眨眨眼,而後點頭,“好,王爺眼光也很好,奴婢也覺得都不錯,舍棄哪個都可惜!”說著,一邊轉身走回去。
    奚炎依回頭,再看向對麵之時,那窗子已然關上,仿似剛剛的對視隻是幻覺一般。
    “王爺覺得這個玉佩如何?”李夢卿嫋嫋的走過來,美麗的麵龐上帶著溫柔的笑,手執一枚乳白的玉佩,上好的和田玉。
    奚炎依點點頭,“不錯,雖然對玉沒什麽研究,但這塊玉不錯。”
    “夢卿也覺得很好,很適合王爺!”說著,將那塊玉掛在奚炎依的腰間,一雙素手柔軟白皙,細膩的恍若上好的綢緞。
    奚炎依垂眸,看著她將那塊玉掛在腰間,淡淡一笑,“是不錯,從來沒戴過這些東西,如今一戴似乎還真挺美。”調侃著自己,李夢卿忍不住笑。
    “王爺不要說笑,您貴為當今聖上皇叔,什麽沒見過,夢卿眼拙,挑了一件不出彩的飾品,王爺不嫌棄就好。”雖然如此說,但奚炎依能滿意她也很高興。
    “誰說的,我對那些東西就是一竅不通。諸葛釗那整日裏花天酒地的公子哥都會鑒個寶什麽的,惟獨我,誰人弄個石頭來騙我說是寶貝,我都分不出真假來!”
    李夢卿輕笑,這不正好說明,奚炎依‘他’不是個花天酒地的人麽?‘他’這麽說,她反倒更開心。
    “那王爺可真是遜色,萬一在王爺和小姐成親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拿石頭來送禮,咱們不是虧大了?”小桃子捧著那一堆挑選的東西,一邊說道。
    奚炎依像模像樣的皺眉,“哼,他們可不敢,若是敢糊弄本王,保證第二天頭上的烏紗都不見!”
    小桃子皺著鼻子哼了兩哼,她才不信呢!
    好一頓采購,也算盆滿缽滿的從聚寶軒走出來,走出來之時奚炎依抬頭朝著那對麵酒樓的二樓看了一眼,那窗子依舊是緊閉著的,心下浮出一聲歎息,搖頭笑笑,轉身與李夢卿相攜離開。
    在她們離開許久,那緊閉的窗子打開一條縫隙,一雙漆黑的眼睛遙望著她們離開的方向許久,漆黑的眼眸隱藏住了一切情緒,但卻還是有一絲淡淡的傷痛在空氣之中流淌開來,使得午後的陽光都變得悶熱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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