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他隻是單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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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初說這個話的時候,還有幾分希望。現在完全是絕望了,不用說他了,就是全國一流的專家,也不能把母親治好,她已經完全絕望了,哪裏有心思去談情說愛,既然對任何男人都沒有人愛意,哪裏能談得上姻緣二字呢?

    但是,昨天晚上,他還在母親麵前刷存在感,和省城來的老師分庭抗禮,表現出一個未婚夫的勢在必得,今天就和別的美女逛街,共進午餐。雖然和自己不相幹,但是當麵一套背後一套,依舊讓她的心裏不舒服,泛起止不住的悸動。難怪,早上打電話問他在哪裏?他說在外麵。女人的聲音傳下來,柔聲柔氣,看起來,就是那天晚上電話邊上說話的人……

    從發現的第一眼,劉蘇悠悠就想裝作不認識,轉身走到八台邊,背朝著他們,但是,那兩個人已經走完了樓梯,還沒有出大門,對方已經先作聲了“劉蘇悠悠,你也到這裏來吃飯了?阿姨的中飯怎麽解決?”

    邱海明什麽時候發現自己的?停在自己的身後,劉蘇悠悠隻有轉過身來,不能不答話“哦,邱醫生,謝謝你的惦記,母親的中飯已經安排好了。”

    婦聯兩個女人先上樓梯,周幹事還回頭喊了一聲“悠悠,我們上去啊。”

    因為邱海明停住腳步,他身邊的女人也站住了。

    “病人家屬是嗎?邱醫生真是醫者仁心,關懷無微不至啊!”看似不經意地說了一句,盡管語音很輕柔,但是意味深長。

    劉蘇悠悠垂下眼瞼,遮住眼底的清冷,靈機一動,喊了一聲,邱醫生,然後就說“昨天晚上,你有東西落在我母親的病床邊了。”

    邱海明莫名其妙,等著問是什麽東西。劉蘇悠悠打開背著的小背包,拿出一張銀行卡,直接放到邱海明的手裏“這是你的吧,趕快收起來,裏麵可都是錢哦。”

    這張銀行卡,是昨晚給蘇秀蘭打飯的時候,放在抽屜裏的,今天上午劉蘇悠悠問起來,已經說清楚了,劉蘇悠悠還拒不接受,居然當眾還過來。還用這樣的口吻,淡涼而疏離,這是拒人於千裏之外了。

    邱海明沉下臉來,對方的丹鳳眼泛著水光,仿佛包含幽怨,他心裏不是滋味,他啞忍住心裏的情緒,不便說什麽,隻是從褲兜裏掏出錢包,把這張卡放進去,然後說了一句“謝謝你拾金不昧!”

    劉蘇悠悠垂下的眼底,一片冷色交織,轉身已經上樓去了,隻有那高挑而孤傲的背影有點兒僵直,流露出一股難以接近的淡冷。

    邱海明心沉如水,一言不發,抬腿就走,身邊的女伴也跟著他出了門。

    走出飯店,已經望不見三個女人的背影了,身邊的女伴按捺不住了,她正是院長的女兒,包清雅。

    邱海明是特殊招聘進醫院的,腫瘤科醫生是介紹人,向院長推薦時,隻把邱海明的照片亮出來,就已經讓院長的女兒一見鍾情了。再聽說是研究生畢業,醫科家庭,條件也不錯,特別留在父親身邊,看著小夥子到院長辦公室報到,昂藏雅致的男人更是俘虜了姑娘的芳心,人一走,立即就向父親吐露了衷心。

    女兒的婚事是父親的心病,高不成低不就,來了這麽一個標準對象,馬上委托腫瘤科主任做媒。不成想碰了一個軟釘子,邱海明居然是有備而來的,他看中的人是一個病人的家屬。

    包清雅親自到腫瘤科查問,才知道患者肺癌晚期,行將就木,她女兒僅僅是一個賣服裝的營業員,不過個子高點,也沒有特別出眾的地方。邱醫生與她不過隻有幾個月的相處,然後分別六年。

    多方打聽以後,這個女孩子對邱海明沒有心思,說不定早就有對象了。邱海明就一個單相思,自己有的是機會——在行政部門工作,為招聘的人才服務,是她的本職工作。

    以關心特殊人才的生活為理由,噓寒問暖是少不了的,除了安排了舍,還要安裝空調,安裝電視,接通網絡……事無巨細,都是包清雅親自出麵。

    今天邱海明值班休息,說是想買一個書櫥,向她打聽在哪裏購買。清雅自告奮勇,說書櫥是家具,應該有醫院提供,當初沒有考慮周到,現在要和他一起去挑選。

    兩人這才能夠結伴同行。一起到家具商城,選好了書櫃,敲定了送貨時間,已經到了中午。邱海明說要感謝她的陪同,b說為他接風,特別選了369這個別致的飯店。

    受到行政科無微不至的關照,邱海明這個異鄉的遊子感覺很溫馨,兩人共進午餐,交談也很融洽。結束用餐,正要出門,卻遇見了劉蘇悠悠——她又要上班又要照顧母親,哪裏有時間到外麵進飯店?兩人相遇,這種概率也太小了吧。

    雖然,他們沒有質性的關係,連牽手也沒有,連承諾也沒有,但是自己掏心掏肺的做了表白,昨天晚上還以未婚夫自居,挑戰另一個入侵者,今天就和別的女人出雙入對,本來沒有貓膩。但還是有點理虧,仿佛偷情被查獲一般。

    邱海明擔心被誤會,心中有些忐忑。明明顯顯看出來,劉蘇悠悠心裏不痛快,居然在公眾場合交還了行卡。身邊還有同事看著,一定也會認為自己是熱臉湊人家冷屁股,果斷的拒絕仿佛打臉,他心中煩躁,把內心的憋屈放在臉上。

    邱海明看出究竟,已經聽過他們兩個的電話對話,現在見他鬱悶模樣,暗暗地幸災樂禍,扭頭輕聲地問“本來英雄助美,可惜人家不領情啊。”

    “你不懂,這正是她品德高尚的一麵。”邱海明麵無表情的說。

    b什麽都明白了,幹脆說破“看起來,她不單純是患者家屬吧!”

    邱海明深邃著瞳,不見半點星光,卻坦率的承認“這是我的初戀,也是我的現戀。”前麵的一句話,分明是過去時,後麵的一句話,讓b心肝一顫腫瘤科的主任已經保媒,近日來自己又千方百計獻殷勤,情商這麽高的男人,早就應該明白我的心思了。他居然堅如磐石,毫不動搖,看重那個女人哪一點啊?

    b也不是生性涼薄,隻是身在醫院,見慣了生離死別,何況這個女人是自己的情敵,因此淡淡地說“母親病入膏肓,女兒還有心思談戀愛嗎?”

    想起劉蘇悠悠說的,將她母親病治好了才願意做他的女朋友,那是不治之症啊!邱海明心中苦澀,早已經感受到b溫婉可人,這句話卻惹惱了他,俊顏上顯示出一絲慍色,音色沙啞地說“這是我的事。”

    察覺他語氣不妙,她趕緊轉移話題“今天中午你請我吃飯,下午我請你看電影怎麽樣?”

    “不,我要到圖書館查資料。”

    “我開車送你去吧!”

    “不,走著去,消消食,還能熟悉這座城市。”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盡管心裏不痛快,劉蘇悠悠還是麵沉如水,將難受放在心裏。銀行卡已經還給對方了,治病母親是他應盡的工作,以後誰也不欠誰的,一拍兩散,各自為安。

    進到包廂,她們已經落座了。兩個婦女幹部都能說會道,既然是婦女領袖,也對服裝有特別的愛好和鑒賞能力,說起來頭頭是道,而且問悠悠“你怎麽沒有學服裝設計專業呢?”

    悠悠說“雖然,母親喜歡製作服裝,也受了一些影響,但是報考的時候,隻是覺得美術的應用力更廣泛一些。不僅有服裝設計,還可以有實用工藝品的設計,還可以有繪畫雕塑等等等等,做一個老師也不錯啊,所以就沒有選擇了美術專業。”

    “現在打算做服裝設計了嗎?”周幹事特別喜歡時裝,慫恿劉蘇悠悠搞服裝設計。

    劉蘇悠悠說,自己隻會簡單的製作,頭腦當有一些印象,可以畫出來,但是服裝設計是一門專門的學問,不學習還不行,小打小鬧的修修補補,勉強應付得了。現在隻是幹的這種工作,幹一行愛一行,有一點興趣而已,真正要搞服裝設計,那還必須要專業學習才行。

    在等待上菜的時間,部長還給她啟發“隻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

    周幹事就說,要她申請一個某寶賬戶,有體店做基礎。這是個好辦法,很快就申請了一個賬戶,店的名字就叫“讓你更美麗”。

    哪個女人不愛美?在婦聯參加的朋友圈已經見了效果,她趁機宣傳服裝公司本身就是全市最權威的機構,不僅有服裝的研究、發布、展示、推廣……還有那麽多的服裝銷售,歡迎去購買。

    三個女子一台戲,一餐飯吃完,還言猶未盡。

    告別了她們,劉蘇悠悠想到母親的囑托,一車坐回到自己家裏。這兩天的營業款都在自己手裏,口袋有錢,心中不慌,要跟母親弄點好吃的。於是就在附近的菜市場買了一隻鴿子,準備為煨鴿子湯。

    回到家裏,這邊開了煤氣灶燒湯,那邊收拾房間。

    悠悠還記得,在自己上中學以前,母親就是帶著她住右邊的那間房,左邊這一間在西邊,始終是租出去的,為了方便,還專門開了一扇門,隻要把西邊的房子和客廳的連接門關起來,就是單獨對外的一間。

    現在,打開連著的門,就是自己住的閨房,房間不小,有十五六個平方,但是裏麵的陳設卻很簡單,將床上的被褥都搬到東邊房間,放到母親那個床上去,把櫃子裏麵的衣服拿過去,母親的衣櫃裏還有空間。還有就是書架上麵的書,母親的房間隻有書桌上有些服裝裁剪的書,還有一架縫紉機,搬到堂屋,空出的地方,把書架搬過去,書本整整齊齊的碼,母親的裁剪用書也放到書架上,再把書桌裏小東小西收拾好,放進五鬥櫥裏。

    櫥子上有一個穿衣鏡,可以照出半個身子。母親是個愛美的女人,每天都要對著鏡子梳妝打扮一番,不換衣服不會出門的。還不知道有幾個月時間,母親就要和自己永別了,這個房間的東西全部要歸自己,從此以後,房子裏隻有自己一個人居住,鏡子裏,也再也不會有母親的倩影……

    忙碌的時候,內心是麻木的,停下手腳,十分後悔,不應該到省城去工作的。回家過年的時候見到母親咳嗽,就應該送到醫院去強製性但是檢查治療。肺癌發生的早期,完全就治愈的可能,沒想到,惡化得這麽迅速,追悔莫及呀。多想時光重來,最好是還回到自己小學的時候,和母親住在這個房間,與她睡一床,母親總是絮絮叨叨的,對她要求很嚴格。每天給她做好吃的,給她做漂亮的衣服,把她打扮的像公主一樣,濃厚的母愛就像蜜糖,將她浸泡在其中,依然過得有滋有味的。

    對美的追求,對美術的愛好,就是從母親對服裝的愛好產生的,現在殊途同歸,也愛上了母親所從事的服裝製作,可是母親不能陪同她走下去,還是有那麽多需要向母親學習的地方,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她已經沒有精力教自己了,就是打兩個扣子,也顯得力不從心,但是好歹又學到一點技藝。就是還想學,也不能讓她再操勞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給她快樂,多活一些時間,讓她精神愉悅地走完生命的曆程。

    想著想著,劉蘇悠悠撲倒在床上,把臉埋進枕頭裏,是母親的枕頭,留著母親的味道,捂著自己,想緩解這種蝕骨灼心的疼,可是一顆心像是被攥緊一般,疼得密不透風,幾乎沒辦法呼吸。

    不知還能和母親相處多長的時間,不知道母親是不是還能回到著自己的家中來,她心痛難忍,隻有多去陪陪她吧。想起時間不早了,悠悠把幾間屋子打掃了一下,通向西邊的那道門關起來,從大門出去,將西邊屋子上了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