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沙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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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到一個人。”
“在哪裏?”
“你不問是什麽人?”
“他一定很重要!”
“的確很重要。”
“在哪裏?”
“我不知道。”
阿童木看著電腦的屏幕,一個叫“捉迷藏”的QQ群正顯示在桌麵上,對話框裏的文字在快速地跳,雖然群裏隻有四個成員:阿童木、燕九、機器貓和擎天柱,但大家討論得極其熱烈,原來是又在籌劃新的遊戲。
阿童木是“捉迷藏”群的群主,幾個成員在同一個城市裏生活和工作,都很“愛玩”,而且喜歡玩刺激的遊戲。他們約定,每周由一個好友在群裏提出一個新奇的遊戲點子,然後大家實行。
阿童木還記得第一個遊戲非常簡單,就是蹦極。因為大家第一次見麵,相互不太了解,所以決定用這種方式相互認識。
可是到了蹦極的地點,擎天柱卻死活不敢跳。他是個三十多歲的小生意人,說自己因為長期應酬,剛查出來有“三高”。為了第一次遊戲順利進行,阿童木把擎天柱踹了下去,然後被風景區的管理人員帶到值班室教育了兩個小時。
第一次遊戲雖然有點小波折,但還是完成了。於是大家提議玩第二次遊戲時,興致更加高漲。這個遊戲是機器貓提出來的。機器貓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在中心醫院做護士,她剛剛看了一部香港的老恐怖片《陰陽路》,所以提議大家模仿電影情節,到金銀崗抄墓碑。
這次燕九有點打退堂鼓了,他說他倒不是怕墳墓和死人,而是怕貓頭鷹,金銀崗有很多貓頭鷹,一到晚上就出來亂叫喚。當然,燕九的抗議無效。
周末,四個人在傍晚集合,先在伍家崗的夜市攤上喝酒吃夜宵。當然,擎天柱沒喝酒——他有“三高”。晚上12點,擎天柱開車載著大家來到金銀崗。他們把車停在路邊,然後翻進了公墓的圍牆。其實圍牆很矮,因為誰會沒事翻進公墓呢,公墓又不收門票。
金銀崗距離市區三十多裏,有幾個山頭,方圓幾平方公裏。如果不是公墓,很可能就成森林公園了。
四個人約定,一個小時後在車邊集合,看誰用手機拍的墓碑照片最多。遊戲中除了手機,不能帶任何其他的設備。然後四人分散到墓地裏。
一個小時之後,大家沒有發生什麽意外,按時回到原地。每個人都拍了不少照片,發起者機器貓卻照得最少,反而是最初抗拒這個遊戲的燕九拍得最多。
天亮後,他們回到公墓,印證自己昨晚拍的墓碑,這也是遊戲的一部分。到了墓地,他們聽到公墓的工作人員在聊天,說剛來的一個員工,昨晚上值夜班的時候,看到公墓裏“鬧鬼”,不停有鬼火閃爍,那個新員工打死也不幹了,堅決要辭職,放棄了這份民政局的公務員編製。四人聽後,笑了很久,他們決定,以後遊戲的方向就此確定——什麽恐怖玩什麽。
這之後,這四個人又玩了“穿上20世紀80年代的衣服,坐夜間12點半末班車”的遊戲。他們從2路公交車始發站上車,然後並排坐在最後一排,都身體僵硬,一動不動,也不說話,把車上的乘客連同司機都嚇得夠嗆。
他們也重複過那個“鬼打車”的詭異“遊戲”:讓燕九晚上打車到殯儀館,然後給司機加錢。不過這次他們失敗了,當時那個司機不僅膽子大,而且眼光毒,一眼就看到燕九在自己身後的座位上扔冥幣,結果差點和燕九打起來。
這個群建立已有半年,雖然有幾個星期,因為個別成員臨時有事情而取消安排,但他們也已經玩過了十幾個小遊戲。
今天,QQ群裏大家又開始聊遊戲,不過這次大家聊的遊戲,卻讓阿童木感覺比以往的任何一個遊戲都更讓他感興趣——燕九提議,玩一個進入異度空間的遊戲。
這個遊戲在網上流傳很久了,阿童木之前也看到過,但是網上隻提供了規則,卻並沒有下文,正想著,燕九在對話框裏打出了遊戲規則:
先找到一個20層以上的高樓,最好位於開發區,因為開發區基本都在郊區,人煙稀少。淩晨兩點半,準時進入大廈,從消防樓梯爬到第7層,乘電梯到第13層,走出去,等著電梯自己回到1樓,然後再次按電梯按鈕,等電梯上來後進入電梯,到達第9層出電梯,通過消防樓梯走到第10層;進入電梯,到達B1層停車場,再從B1層停車場走到2層,接著從2層直接坐電梯到頂層。按順序完成到達頂層後,就會進入一個完全未知的世界。
阿童木:怎麽才知道已經到了一個未知的世界?
燕九:不知道,沒有人說起過。
機器貓:怎麽回來?
燕九:按照進入順序的步驟反著進行,就回來了。
阿童木:好玩。
機器貓:好玩。
燕九:擎天柱?
擎天柱:……
燕九:玩不玩?
擎天柱:玩。
燕九:那就定明天晚上吧,現在想想地方。
機器貓:阿童木工作的那棟寫字樓最合適。
阿童木:我也是這麽認為,並且我有門卡,晚上進出方便。
燕九:你工作的寫字樓在郊區,沒什麽人,這個條件的確很合適。
阿童木:那就這麽定了。
阿童木工作的那棟大廈是商住兩用樓,他的辦公室在15樓。由於地段偏僻,這棟大廈的租售情況並不理想,物業管理也不盡如人意,晚上隻有停車場有保安,一樓的保安室也不會有人看守。不過作為玩這個遊戲的地點卻是非常合適的。
第二天晚上,淩晨兩點一刻,四人在大廈下集合,和以往一樣,大家都很興奮。為了向朋友顯擺,他們這次還專門讓阿童木拿了個攝像機記錄整個過程。
就在四人進入大廈,剛走到電梯口時,燕九的手機響了,通完電話,燕九告訴大家,他的女朋友在KTV喝醉了,是同行的朋友給他打的電話,讓他過去接人。
燕九惦記女朋友,隻好臨時退出。“對不起,我要去接她。”說完這句話,他把一張紙遞給機器貓,匆忙離開了大廈。
剩下的三人,站在電梯門口。
“還玩嗎?”機器貓拿著紙問。
“玩。”擎天柱與在QQ群裏猶豫的態度不同,非常爽快,“我不信真能有什麽邪!”
“你別出亂子啊。”機器貓說,“按照遊戲規則來,我不想真的回不來。”
阿童木無所謂的樣子,打開了攝像機,將鏡頭對向擎天柱。
擎天柱問:“電充滿了嗎?”
阿童木說:“沒問題。”
兩點半,三人準時從消防樓梯開始向上爬。
樓道很狹窄,擎天柱走在最前麵,機器貓走在中間,阿童木走在最後,攝像機一直舉在手裏。大家默默走了一會兒,到了一個轉角處,阿童木讓前麵的兩人停下來,自己蹭到上麵的台階,舉著攝像機身子向下傾斜,拍攝機器貓和擎天柱的正麵。
阿童木邊拍邊慢慢倒退著走,機器貓覺得有趣,不禁笑起來。
擎天柱卻說:“還是別這樣,你不要倒退著走路。”
“為什麽?”機器貓問。
“因為鬼魂就是倒著走路的啊。”擎天柱說。
“你真的相信有鬼啊。”機器貓笑,“我在醫院見的死人多了去了,也沒看見過什麽鬼。”
可是阿童木聽了擎天柱的說法,覺得背後一陣發麻,還是老老實實地走到了最後。
三人爬了7層樓,走到電梯裏,突然他們意識到一個問題,燕九說規則的時候,隻是說一部電梯,而這棟大廈有兩部電梯。
三人猶豫一會兒,擎天柱提議:“左邊這部,比較容易記住。”
“嗯。”機器貓說,“左邊。”
十幾秒之後,“叮咚”一聲,電梯門打開,三人相互對視一眼,都深吸一口氣,現在是真的開始了。
三人依次走進電梯,機器貓突然拿起燕九給的紙,“差點忘了,上麵寫的是,進電梯之後,要背對著電梯門,貼著電梯內壁站立。”擎天柱趕忙按了下“開門”按鈕,確保電梯門不會馬上關閉。
三人背對著電梯門,安靜站好。很快,“叮咚”聲又響起,電梯門打開,三人轉身走出去,通道標識是13樓。
到現在為止,並沒有發生什麽奇怪的事情,看來這次也和從前一樣,大家隻是一起玩了一個古怪的遊戲而已,其實根本沒有什麽恐怖之處。
機器貓打了個嗬欠,表現出不以為然。
電梯很快下行,數字在變化,13、12、11、10……4、3、2、1、B1。
阿童木問機器貓:“接下來該做什麽?”
“等電梯回到1樓啊。”機器貓看了看紙條。
“現在電梯在B1。”阿童木提醒機器貓,“電梯沒人乘坐,會自動默認回到1樓而不是地下車庫。”
“你確定這棟大廈是這樣?”擎天柱開始有點驚慌。
“我不能確定。”阿童木搖頭。
“啊呀!”機器貓一驚一乍的,讓擎天柱很不滿,她立即說,“要是有人現在從車庫上來,豈不是把我們的遊戲給破壞了?”
“能不能重新回去再玩?”擎天柱嘴裏說著,手上按了下行的按鈕。
“不知道。”機器貓看了看紙條,“上麵沒說。”
電梯從B1上來,在5樓停頓一下,然後繼續上行,到了13樓,門開了,裏麵沒人,看來真的有人從車庫到了5樓。
遊戲出了點狀況,大家也不知道該不該玩下去。
“遊戲應該是已經開始了。”擎天柱說,“繼續吧。”
三人走進電梯,阿童木按了“9”,三人繼續背對著電梯門站立。
兩三秒鍾後,門開了,三人鬆了口氣,遊戲如果真的有什麽特別之處的話,看來現在也沒有受到打擾,因為現在仍然是9樓。
三人按照紙條的指示,爬樓梯到了10樓。他們爬得很快,電梯還沒來得及下行,就被他們按住,在他們麵前打開。
三人進去,擎天柱按了B1,等著電梯門關閉。可是這次出了點狀況,電梯門遲遲未關,然後阿童木忍不住回頭看了看,結果發現一個四十多歲的保潔阿姨站在門口,由於她的掃帚橫在電梯門中間,所以電梯門關不上。
阿童木看到她的身體瑟瑟發抖,知道她肯定是被嚇壞了。想想看,如果是自己,跟著別人進入電梯,然後卻隻能看到一群人的背影,也一定會被嚇到的。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保潔阿姨語無倫次了,她退後一步,電梯門關上,繼續下行,阿童木轉身背對著電梯門。
“你們這棟大廈晚上怎麽會有保潔?”擎天柱問。
“規則上說,不能在電梯裏說話。”機器貓打斷。
“這個阿姨我見過。”阿童木還是說話了,“是我們大廈的阿姨,沒錯。”
然後三人都沉默了,心裏都覺得的確是有點古怪。
電梯終於到達B1,三人出來,阿童木解釋:“這幾天10樓有家公司在裝修,白天工人運送垃圾,保潔晚上才能打掃,應該是這樣。”
現在遊戲已經快結束了,三人也不想因為這個突發情況而放棄,於是按照紙條上的規則,走到了2樓。
到達2樓後,他們走進電梯,這次,阿童木的手在頂樓的“24”上麵猶豫了很久,然後按了下去。
電梯飛快地上升到了24樓,比平常的速度更快。
電梯門打開了,遊戲的最後一個環節到了。
三人轉過身,走出了電梯。
沒有任何異常,三人慢慢走到樓道的窗戶邊,窗外的夜色也沒有任何詭異之處,樓道裏的每一道門都沒有發生任何變化。阿童木的鏡頭把樓道裏的細節一個個地都拍攝下來,然後他對準窗外,興奮地說:“現在我們完成了遊戲,時間是淩晨兩點55分。”
鏡頭外傳來機器貓的聲音:“沒有什麽恐怖的事情嘛,也不怎麽好玩。”
“你給我講這麽一個無聊的故事幹嗎?”徐雲風歪著頭問王鯤鵬。
“我說我找到了一個人。”王鯤鵬說。
“你也說你不知道他在哪裏。”徐雲風說,“我們現在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要浪費時間了好嗎?”
“阿童木。”王鯤鵬說,“是鄧瞳。”
徐雲風沉默了很久,“活該。”
“他必須得出來。”王鯤鵬說,“我要有個徒弟。”
“你需要一個徒弟,我把黃坤讓給你就行。”徐雲風撇嘴。
王鯤鵬說:“我一定要收鄧瞳為徒。”
“他就是個家裏賣藥的傻×好嗎!”徐雲風說,“耍小聰明的混蛋而已。”
“他有二十八個幹爹幹媽。”王鯤鵬說,“春茂恒在荊州行醫一百多年了,鄧瞳出生的時候,來了很多人慶賀,有二十八個術士高手,認了鄧瞳做幹兒子。”
徐雲風哼了一聲:“他有那麽多厲害的幹爹幹媽,為什麽不讓他們來找人?”
“你接觸到的層麵,孫家父女……”王鯤鵬看著徐雲風很久,“我不懂,但是我知道你真的明白。”
徐雲風用手不停地摩挲自己下巴上的胡須,“你怎麽知道他們進入電梯的細節?”
“這個。”王鯤鵬把一個儲存卡拿出來,“我剛才說過有個叫燕九的人。”
“他沒有去啊。”
“燕九晚上去接她女朋友,沒有參與遊戲。”王鯤鵬說,“第二天,他再也聯係不到鄧瞳、遊誌海和張玥。”
“遊誌海和張玥又是誰?”徐雲風馬上醒悟,“網名擎天柱和機器貓?”
“燕九去報警了。”王鯤鵬說,“他們失蹤了。”
“這個儲存卡從哪兒來?”
“鄧瞳辦公室的桌子上。”王鯤鵬說,“燕九看到了那個家用攝像機,他記得是鄧瞳參加遊戲的時候帶著的。”
徐雲風伸出食指,不停地搖晃,“鄧瞳這小子,不太一般……”
“跟你很像。”王鯤鵬補充。
“為什麽?”徐雲風抬起頭,“黃坤應該拜你為師,鄧瞳才應該是我的徒弟!”
“儲存卡還有下半段,你看不看?”王鯤鵬說。
徐雲風點頭,“我還能有別的選擇嗎?”
王鯤鵬帶著方濁、尋蟬回到了宜昌,和申德旭等人會合,幫助徐雲風和黃坤解除了蕩離陣法。方濁已經找回了對徐雲風的所有記憶,但兩人反而沒有什麽話好說。王鯤鵬與徐雲風商議,這就去重慶找犁頭巫家把陰陽四辨骷髏給要回來,沒想到又被鄧瞳這件事耽擱了。
王鯤鵬和徐雲風兩人一定要收徒弟,這是一定要做的事情。畢竟以張元天目前的能力與勢力來看,他倆勝算很小,可詭道不能斷絕,必須要延續下去。雖然在決戰之前,王鯤鵬已經把金仲給打發走了,盡量保留了詭道一脈,但是金仲的脾氣古怪,很難預測在決戰的關鍵時刻,會不會回來幫忙。
王鯤鵬已經做好了退一步的打算,一定要趕在決戰之前收徒弟,他找一個,徐雲風也找一個。
之前在走古道的時候,王鯤鵬答應過苗家的兩個放蠱頂尖高手紅桃和三葉,要收一個黃家人為徒,讓黃家重新振作起來,算是報答當年黃蓮清對紅桃和三葉的收留之恩。
可是王鯤鵬雖然答應了,卻留了一手,把黃坤扔給了徐雲風做徒弟,因為他早就確定好了自己的傳人。當然,讓黃坤做徐雲風的徒弟,也不算違背承諾,畢竟徐雲風是詭道掛名,而且本事不在他之下。
王鯤鵬自己看好的徒弟,就是有二十八個幹爹幹媽,荊州世家春茂恒的獨生子鄧瞳。他已經和鄧瞳接觸很久,雖然鄧瞳油嘴滑舌,玩世不恭,但王鯤鵬認定了,鄧瞳一定是自己的徒弟。
因為王鯤鵬要在長江上擺七星陣法,玉衡星位的鎮守人已經找到——方濁和尋蟬,清靜派師兄弟二人。方濁和王鯤鵬的交情匪淺,所以立即答應下來,沒有任何推脫。
而天璿巨門星位,是鬥魁的第二顆星,最適合秀山黃家,因為天璿星在鬥魁的外角前方,陣法轉動的時候,距離陣法核心最遠,而距離敵對方最近,所以需要一個可攻可守的家族來鎮守。
黃家對五行運轉十分擅長,而且人數不少,所以最合適。這就是要把黃坤收了做詭道的門徒,然後帶領黃家進入七星陣的緣由。
而鄧瞳的位置是鬥魁的第三顆星,天璣祿存星位,這個星位緊挨著天璿星位,位置靠後,但是在陣法裏方位的角度也很大,僅次於天璣星位,所以必須要給天璣星位作為支持,天璿天璣互為牴角,相互參差。
鄧瞳的家族和很多民間隱居的術士有交情,一旦鄧瞳守了天璣星位,他的二十八個幹爹幹媽一定會過來幫忙。
這就是王鯤鵬的打算,但是他沒想到去了一趟北京,再回來的時候,鄧瞳卻失蹤了。
王鯤鵬根據線索找到了燕九,燕九如實介紹了他們的遊戲。王鯤鵬聽了燕九的敘述,明白這個遊戲不一般,和奇門遁甲有點聯係,不過,他讀書時就擅長這個,所以雖然生氣,但也沒太放在心上。可是當他來到大廈門口一看,才知道大事不妙。
這棟大廈修建的地點就是當年石板大爆炸的原址,那次事故讓很多人在瞬間死亡。而這棟翻建的大廈外形著實古怪,整棟大廈扁扁的,18層的陽台卻凸出,遠遠看去,這棟樓就像是一把插在地上的寶劍。
“這他媽的就是故意修在這裏鎮壓當年的死人的!”王鯤鵬看後不覺深吸了一口氣。這棟大廈本來就陰森得很,鄧瞳他們還在這裏玩這種遊戲,不陷進去才怪。
但生氣歸生氣,王鯤鵬還是得讓徐雲風把鄧瞳找回來。
王鯤鵬讓徐雲風幫忙的原因很簡單,因為這種事情,隻有過陰人能幹,別的人想幹也幹不了。而且這超越了奇門遁甲,超出了一般術士能掌控的範疇,但徐雲風剛好是突破了這個範疇的人。
徐雲風被王鯤鵬說動,跟著來到了大廈,反應和王鯤鵬一樣,倒抽一口氣。“媽的,這房子什麽時候修的,哪裏是給人住的啊?你的寶貝徒弟是不是缺心眼啊!”
“不要再抱怨了行不行?”王鯤鵬歎氣,“你是個有身份的人,過陰人,天下唯一的過陰人。”
“第一,我不是唯一的過陰人,張元天也是過陰人。”徐雲風立即反唇相譏,“第二,我他媽的不稀罕當過陰人。”
王鯤鵬見徐雲風開始耍賴,不由得生氣:“那你當初還和我巴巴地搶個什麽?”
徐雲風大罵:“現在是你求著我救你的寶貝徒弟,有你這麽求人的嗎?是啊,我他媽的是過陰人,身份牛逼,你和我說話應該奉承一點啊!”
“還要我跪著求你是不是?”王鯤鵬說,“我他媽的沒幾天活頭,你把以前的怒氣發出來吧,不然再也沒有機會了。”
徐雲風聽到這句話,無話可說,沉默很久。“不吵了,我幫你找徒弟。”然後他閉著眼睛,回憶遊戲的過程:7樓、13樓、9樓、10樓、2樓、B1樓,頂樓。
“除了10樓和2樓,都是單數。”王鯤鵬對數字比較敏感。
“剛好相反。”徐雲風說,“1樓應該是0樓。每個樓層都減一位,所以10樓應該是9樓,2樓才是1樓,其他的樓層都是偶數,負一樓不變。我們還是先把儲存卡裏的東西看完吧。”
“我們可以回去了嗎?”擎天柱按了下行的按鈕,電梯很快就上來了,“再玩下去,天就亮了。”
“我總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勁。”阿童木說,“但是想不起來到底哪裏不對勁。”
“先去2樓吧。”機器貓首先走進電梯,按了“2”。
電梯很快就到了2樓,然後三人走出去,順著消防樓梯向下走去,當他們走到1樓時,阿童木突然說:“不對,這個遊戲有點問題。”
“什麽問題?”
“沒什麽。”阿童木搖晃了兩下攝像機,“應該是我多心了。”
“不要這麽咋咋呼呼的好嗎?”機器貓鄙夷地說。
三人繼續向下走,又向下走了一層,可是他們發現,這一層並不是地下停車場,而是普通的樓道。三人麵麵相覷,看了一眼樓層的標誌,牆壁上畫了一個巨大的“0”。
“這個大廈有0樓嗎?”擎天柱問阿童木。
阿童木茫然地搖頭,“你見過有0樓的樓房嗎?”
“見過。”擎天柱說,“我在香港玩的時候,住的酒店,大堂就是0樓,2樓才叫1樓。”
“可是中國內地從來沒有這個規矩。”阿童木遲疑地說。
“先下去再說吧。”機器貓也有點慌了,“下麵就是B1樓。”
三人不再多說話,而是順著樓梯下行,當在出口處看到了“B1”的標識時,都鬆了口氣。可就在他們走過出口的轉角時,卻同時愣住了。
“B1”層應該是停車場,但是現在,這裏一輛汽車都沒有,不僅如此,他們還發現,這裏充滿了積水。積水在幽暗的燈光照射下,泛出微弱的光。
“玩大了。”
活該!
這是阿童木的第一反應。
顯示器裏的畫麵隻有機器貓和擎天柱,一個是年輕的小姑娘,一個是中年男人,由於攝像機在鄧瞳手裏,所以王鯤鵬和徐雲風看不到鄧瞳的臉。
“你說你的寶貝徒弟還能記得我嗎?”徐雲風坐在椅子上,身體靠後,問王鯤鵬。
“他不可能記得。”王鯤鵬邊說著邊把視頻暫停,“其實我發現有一點問題,就是你的身份被抹掉之後,很多細節上的東西都變了。比如鄧瞳以前和我做生意,都是在市內,可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到了這棟寫字樓裏辦公。”
“這寫字樓很好啊。”徐雲風看了看四周,“有錢人的兒子,弄這麽大個辦公室。”
“你在聽我說話沒有?”王鯤鵬聲音大了一點,“我完全不記得這個過程是如何發生的,而且認為這是天經地義的,就算是你被另外一個人取代——我內心裏也認為是完全正常的。”
“鄧瞳這小子良心不好!”徐雲風根本不接王鯤鵬的茬,“忽悠我買彩票,把我的老婆本都貼進去了。”
王鯤鵬苦笑,他知道自己不配跟徐雲風討論關於“梵天”的話題。徐雲風倒是和從前不同,提起這個不再情緒激動。
“師父。”黃坤拉著一個光頭進來,“人我找來了。”
徐雲風和王鯤鵬看著麵前的這個光頭。“你好。”王鯤鵬伸出手去,光頭哪裏敢握手。
光頭就是燕九,見過王鯤鵬一次,擔心王鯤鵬是鄧瞳家裏來的人,怕是找他麻煩,就跑了。王鯤鵬沒有去找燕九,他沒這個精力,但是申德旭有辦法,所以燕九躲在小溪塔隻過了一個夜,就被找到了。申德旭就讓黃坤把燕九給帶到這裏來。
徐雲風盯著燕九看了一會兒,點點頭,對王鯤鵬說:“你自己問吧。”
王鯤鵬對燕九說:“不找你的麻煩,你就說說你當時為什麽臨時退出了那個遊戲?”
“我女朋友在KTV喝醉了——”燕九說,“我要去接她回家。”
“這是假話。”徐雲風懶洋洋地說了一句。
燕九身體縮了縮。
“我對你絕對沒有追究的意思。”王鯤鵬說,“你隻要告訴我當時你退出的真實理由就行。”
“我女朋友真的喝醉了。”燕九仍然在嘴硬。
“找他女朋友對質沒有用。”徐雲風提醒,“他已經給他女朋友囑咐好了。”
“你當時的確是接了個電話。”王鯤鵬說,“但是,不是女朋友打來的。”
“怎麽可能呢?”燕九辯解,“還有人可以給我作證。”
“那你躲什麽?”黃坤忍不住插嘴。王鯤鵬打斷說,“能看看你的通話記錄嗎?”
“刪了。”燕九說,“我害怕,所以想躲一下,而且把通話記錄給刪了。”
徐雲風走到燕九跟前,把王鯤鵬推開,“我知道你接到了誰的電話。”
“不可能,你怎麽會知道?”燕九說完,立即呆住,他知道自己露餡了。
不過徐雲風並不追究,而是繼續說下去:“你之所以害怕,並不是怕鄧瞳的家人找你麻煩,你害怕的是,當時給你打電話的人,是鄧瞳。鄧瞳到底跟你說了什麽?”
王鯤鵬看著徐雲風說:“當時鄧瞳就在他麵前,怎麽可能給他打電……”
王鯤鵬沒有繼續往下說,從燕九的驚愕的表情中他知道,徐雲風又說中了。
王鯤鵬腦筋轉得飛快,立即試探:“你既然當時跑了,為什麽知道鄧瞳的攝像機放在他的辦公室裏?”
王鯤鵬指著旁邊的辦公桌,“這是他的辦公桌,你在這裏拿到的攝像機,然後給了我。鄧瞳要你這麽做的?”
燕九蒙了,隔了很久,說道:“你們不會追究我?”
王鯤鵬說:“鄧瞳的父母還不知道這件事。”
“我說了就可以走了嗎?”燕九再問。
“絕不攔你。”王鯤鵬攤攤手。
“那天我們四個人進入了大廈,走到了電梯門口。”燕九開始回憶,“和以往一樣,我們隻當這是個遊戲。阿童木,不,鄧瞳當時拿著那個家用的攝像機在拍我們,就在遊戲開始之前,我的手機響了……”
燕九的聲音開始結巴,“竟然……竟然……是鄧瞳的聲音。可是鄧瞳明明就站在我麵前,正在擺弄攝像機。”
王鯤鵬和徐雲風相互對視一眼。
燕九繼續說道:“他的聲音很快,很焦急,他說……”
“慢慢說。”王鯤鵬輕聲地安撫。
“燕九,你不要慌,千萬不要慌,你現在要鎮定,遊戲已經開始了,這個遊戲很恐怖,我們迷路了,你現在還能退出。記住,天亮的時候,到我的辦公室,辦公桌上麵有我的攝像機,去找我師父王鯤鵬,把東西給他,做完這些,你就跑,越遠越好!救命……”
燕九把當時電話裏鄧瞳的話重複了一遍,然後說:“最後一句救命的聲音,是機器貓的聲音。我當時嚇壞了,編了謊話,把寫著遊戲規則的紙條給了機器貓就馬上離開了。”
“你可以走了。”徐雲風對燕九說。
燕九離開之後,徐雲風問王鯤鵬:“為什麽燕九在遊戲開始之後,還能退出?”
黃坤問:“我們現在不是應該搞清楚那個電話是什麽情況嗎?”
“因為鄧瞳那個傻缺,雖然自己出不來,但是能夠把東西送出來,而且能告訴燕九去拿。”徐雲風說,“這說明,他比你牛多了。你做這一行是因為你爺爺叫黃鬆柏,而鄧瞳出生的時候,有二十八個術士當他的幹爹幹媽,不是因為他家裏有錢,而是因為他天生就有超出常人的本事。”
“隻有一個道理說得通。”王鯤鵬說,“燕九是一個完全普通的人。”
“嗯。”徐雲風說,“這麽推測就有道理。鄧瞳是天生帶本事的,那個護士其實從小就能看見髒東西,隻是她區分不清。那個遊誌海……”
“遊誌海,他就是石板村的人。”王鯤鵬接著說。
“你怎麽知道?”
“他家裏人急了。”王鯤鵬說,“附近幾個大樓都貼了尋人啟事,上麵留了電話號碼的。”
“那就清楚了。”徐雲風兩手一拍,“這大廈的遊戲,普通人能玩,但這三人不能玩,就這麽簡單。”
“想辦法吧。”王鯤鵬苦笑,“這三個人都有自己不知道的能力,都不是讓人省心的貨色。”
阿童木三人看著B1樓的積水已經漫到他們膝蓋。三人隻能貼著牆壁,向電梯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到了電梯門口,擎天柱歎氣:“這裏都淹水了,不知道電梯井有沒有水,電梯還能不能下來。”
“試試吧。”阿童木按了向上的按鈕。
沒想到電梯樓層的燈真的亮了,並且從“1”馬上到了“B1”。
“沒有0樓。”機器貓提醒。
電梯門開了,地麵上的水灌進電梯,三人跟著水衝進去,然後迅速按了“10”。由於水不停地灌入電梯裏,電梯門無法關閉,警報的蜂鳴聲響個不停。阿童木和擎天柱分站兩邊,兩人用手掌貼著電梯門用力合上。
電梯終於開始上行,電梯裏的水又從電梯門的縫隙漏下去。三人麵對著電梯門看著數字上升。
機器貓忽然想起來了什麽:“我們馬上要去10樓是嗎?”
“問這個幹嗎?”
“我記得剛才在10樓的時候,有個保潔阿姨。”機器貓說。
阿童木立即意識到機器貓想表達什麽,“如果我們能看到保潔阿姨,就證明我們現在沒有迷路。”
“不對!”擎天柱說,“她被我們嚇到,所以沒有進來,但是她會等我們出去後再進來,去她想去的樓層。”
阿童木也說:“還有一點,這棟樓有兩部電梯,她完全可以乘另外一部。”
“當我沒說。”機器貓也覺得自己的推斷不太可能,“我隻是覺得被嚇到的人,不會再坐電梯了,不過她還可以走樓梯。”
10樓到了,接下來他們要走到9樓去。
在樓道中,擎天柱突然放慢了腳步,“先停停。”
“怎麽啦?”
“你說保潔阿姨是因為白天有人裝修,所以晚上打掃清潔?”
“是的。”阿童木回答。
“可是……”擎天柱指著樓道,阿童木和機器貓也看到了,樓道裏全部是長短不一的木頭角料,還有空的油漆桶,綠色的紅色的都有,還有一堆破瓷磚。
“阿姨應該打掃完這個樓層才會離開……”
正說著,樓道裏突然刮起了一陣清風,卷起了幾張報紙。
一張報紙貼到阿童木的胸口上,他順手扯下來,看到這張報紙上塗滿了油漆。看來是裝修工人買來看了,然後墊在油漆桶下方的。
阿童木本來想扔掉報紙,但是被擎天柱拿了過去,阿童木的鏡頭也隨著伸過去。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攝像幹嗎?”機器貓有點生氣。
阿童木沒有回答,擎天柱指著報紙上的日期問:“今天幾號?”
阿童木隨口回答:“13號。”
“哦。”擎天柱說,“報紙上也是13號。”
然後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擎天柱“咚”的一聲,重重靠在牆上。報紙從手指裏鬆開,又被風卷到空中。
三人心裏都暗自又確定了一下今天的日期。
他們是13日的淩晨兩點半進入的大廈,那麽現在應該仍然是淩晨,也就是仍然還是13日。《三峽晚報》的報紙都是淩晨5點從報社印刷廠印出來,然後在早上7點之前派發到各個零售攤點、訂戶、各大訂報單位、書店……
擎天柱茫然地把手腕抬起來,機器貓也看了看自己的手機,阿童木手中的家用攝像機的顯示器上也有時間顯示。
現在是13日的淩晨3點20分,可是他們卻看到了一張至少要一個半小時之後才應該出現的報紙,而且這張報紙已經被裝修工人看過,還墊了油漆桶……
他們甚至連這張報紙到底發行了幾天都不知道。
過了很久,阿童木鎮定地說:“去9樓。”
“還有意義嗎?”擎天柱問。
“那怎麽辦?”阿童木說,“現在打110,跟警察說,我們看到了明天的報紙?”
三人走到9樓的電梯門口,擎天柱的手開始發抖,但還是按到了上行的鍵鈕。電梯門開了,擎天柱想往裏衝,卻被阿童木攔住。
“幹嗎?”擎天柱問。
機器貓對擎天柱喊:“你慌什麽啊!”
擎天柱立即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對對,遊戲規則,13樓到9樓之前,要先讓電梯自己到1樓,然後再上來,所以現在我們也要等電梯回去。”
阿童木正要表示讚成,可是機器貓突然說:“對啊,我差點忘了這個。”
“那你剛才是為什麽喊我?”擎天柱感覺自己腦容量完全不夠用了。
“客滿啊。”機器貓輕鬆地說,“沒看見電梯裏人都站滿了?”
“你說什麽?”
阿童木和擎天柱兩人同時驚呼。
“人滿了啊。”機器貓重複。
“等等!”阿童木把機器貓的肩膀扳過來,“你說看到了其他人?”
“是啊。”機器貓說。
“除了保潔阿姨之外的其他人?”
“對啊。”機器貓回答,“我們在上下電梯的時候,一直都有人在旁邊啊。”
“你為什麽不早說?”阿童木對著機器貓大聲問道。
“為什麽說這個?”機器貓也茫然了,“很正常啊。”
“大晚上的,哪會有人在電梯裏晃悠?”擎天柱要哭了。
“再等等!”阿童木又意識到了什麽,“那個保潔阿姨本來準備進來,但是她害怕了,所以退了出去沒有進來?”
“是啊。”機器貓和擎天柱回憶了一下,“的確如此。”
“我們以為她是害怕我們背對著電梯門的姿勢,被嚇到的。”阿童木繼續回憶當時的情形。
“對啊。”機器貓說,“當時其他的人也和我們一樣,都是麵朝電梯裏的,我當時還奇怪,他們怎麽把靠裏的位置給讓出來了,好像知道我們在玩遊戲似的。”
“這個遊戲的過程中,不能遇到其他人吧?”擎天柱問。
“遊戲規則上沒說這一條。”機器貓把紙條拿在手上看了半天。
“阿姨並不是被我們嚇到的。”阿童木聲音開始發抖,“她看到了一電梯的人,全部麵朝電梯內壁,被嚇傻了。”
阿童木和擎天柱立即盯住機器貓,機器貓被看得發毛,問道:“你們要幹什麽?”
“張玥,你是護士?”阿童木破壞了玩遊戲的規則,不能在遊戲裏稱呼彼此的真名。
“是啊。”機器貓說,“你們都知道啊。你是春茂恒的藥品銷售經理,鄧經理啊,我們就是在醫院認識的,有什麽問題?”
“你說你經常去停屍間,晚上值夜班,都沒見過‘鬼’?”擎天柱也問。
“是啊。”機器貓回答,“從來沒見過。”
阿童木知道問題所在了,於是顫巍巍地問:“那你見過人沒有?”
“見過啊。”機器貓有點蒙,遲疑地說,“很多人。”
“我靠!”阿童木把自己的腦袋給拍了一下。
機器貓已經完全傻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而擎天柱大致明白了阿童木的意思,但是還是沒有完全想明白。
“我們在金銀崗抄墓碑,除了我們,還有人嗎?”阿童木問。
“很多晚上祭拜的人啊。”機器貓說,“就在墓碑旁吃東西。”
擎天柱也完全明白了,問機器貓:“大晚上的這麽多人,你不奇怪,不害怕?”
“害怕什麽?”機器貓說,“都是和我們一樣的人,再說,大晚上有什麽問題?”
“我們在晚上坐最後一班公交車,車上人多嗎?”阿童木繼續問。
“多啊。”機器貓說,“那叫一個擠,晚上最後一班公交我坐的多了,每次都擠死人,車上連個站的地方都沒有,我們玩遊戲那次,我還在中途給一個老婆婆讓座呢。你們忘了嗎?”
擎天柱要瘋了,“你從來不覺得晚上應該人少,而白天應該人多嗎?”
“人多少和白天黑夜有什麽關係?”機器貓說,“有人晚上喜歡出來走路,做事,跟白天一樣啊,我也是一半的時間夜班,一半的時間白班,這個世界不就是這樣嗎,白天一半人上班,晚上一半人上班。”
阿童木問:“在你看來,晚上那些商場啊,公司啊,都跟白天一樣開業工作?”
“有什麽問題嗎?”
“問題大了!”擎天柱大聲說道,“你從小就能看到我們看不到的‘人’,你知道不?”
機器貓笑著說:“是不是現在氣氛太緊張,你們在逗我開心。”
“你從來沒有對人說過,晚上能看到很多很多人嗎?”阿童木問。
“從來就沒人問過我啊。”機器貓想了一會兒,“我想起來了,小時候我奶奶問過我,但是後來她死了也就沒人問了。”
“天下怎麽會有這種事情!”擎天柱搖著頭,“我算是開了眼界了。”
“從來就沒有人問過啊。”機器貓一再重複。
“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阿童木問機器貓,“現在我們身邊的人多嗎?”
機器貓咬著指頭說:“其實我心裏一直很奇怪的,在看到0層之前,樓道裏,電梯裏一直有人走來走去——那時候我以為你們也看得見,你們真的看不見?算了,不說這個,可是我們從0樓下去到了B1樓開始,我就再沒看到其他人,直到剛才電梯裏滿員。不過,現在我又看不到人了。”
突然“嘩啦”一聲響,把本來就緊張到了極點的三個人都嚇了一跳。原來,電梯又上來了,門開了。
“有沒有人?”擎天柱問。
“沒有,空的。”機器貓回答。
“不管了!”阿童木說,“先進去。”
三人進了電梯,按了13樓。到了13樓,三人走出來,現在他們要順著消防樓梯走向7樓,就是遊戲的起點,也是遊戲的終點。
三人心驚肉跳,一層層地向下走著,甚至都不敢去看每一層樓道上的數字標識,隻是每到一層,就一起念一聲數字:“12樓、11樓、10樓……”
終於念到了“7樓”。
可是當他們走進樓道的時候,卻發現樓道上的標識是“6”!三人想,也許是因為精神太緊張,數錯了,於是顧不上太多,連忙又向上爬了一層。可詭異的一幕出現了,樓道牆壁上分明標著的是一個大大的“8”!
“7樓呢?”擎天柱大喊起來,“7樓呢!”
喊了幾聲,他沮喪地對阿童木說:“我們出不去了。”
“迷路了。”阿童木也頹喪地說。
“我們再下去看看。”機器貓沒有放棄。
“沒用了。”擎天柱已經崩潰,“剛才我們已經破壞了遊戲規則。”
“先別慌。”阿童木把兩手攤在胸前,“我覺得我們現在這樣是有原因的。”
“別管什麽原因,這遊戲反正是進行不下去了!”擎天柱大聲說。
機器貓驚慌地問:“你們是人還是鬼?”
亂了,阿童木心裏想著,隻好說:“我們別管7樓了,回到1樓去吧。”其他兩人都慌了,“咚咚咚”地往1樓跑去,阿童木手中的攝像機也隨之搖晃。
終於到了1樓,三人慌亂地推開大廈的玻璃門,跑到了夜空中。他們順著馬路狂奔,跑了很遠,累得氣喘籲籲才停下來。三個人都扶著膝蓋,大口呼吸空氣。
“看來隻是個自己嚇唬自己的遊戲而已!”擎天柱開心地說,“我家離這裏很近,去我家吧。”
“原來你就住這裏啊?”阿童木說,“以前也沒聽你說過。”
“我本來是石板村十組的村民,在市內做生意很久了。”擎天柱說,“不過家沒搬,還在村裏。”
石板村是一個近郊的村落,位於夷陵區和開發區之間的群山裏。由於城市發展得很快,修建了六車道瀝青主幹道,石板村的居民就在主幹道兩側的山裏生活。
擎天柱指著前麵岔路口邊的一排農村小洋樓說:“我家就在那邊,回去休息一下,以後我們還是不要玩這種嚇唬自己的遊戲了。”
阿童木卻還不放心,詢問機器貓:“你看到什麽人了嗎?”
“沒有。”機器貓輕鬆地說,“隻有我們三個。”
三人心情十分輕鬆,阿童木和機器貓跟著擎天柱走到了岔路口靠裏一排的民居,這些小洋樓都是順著鄉村公路依次修建的。
走到了一棟洋樓麵前,擎天柱指著門口說:“到了,這就是我家。”
不過,當擎天柱準備用鑰匙開門時,卻發現門是虛掩的。
“我記得我鎖了門的啊。”擎天柱進去後,把燈打開,“輕點,我家老爺子睡眠不好,一點動靜就能吵到他。”
“我們就在客廳沙發上坐坐。”阿童木說,“天亮我們就走了。”
“那也好。”擎天柱說,“反正離天亮隻有兩三個小時了。”
三人於是坐在沙發上,亮著燈休息。
鬧騰了一夜,機器貓首先斜靠在沙發扶手上睡著了,擎天柱背靠著沙發也睡著了,阿童木的眼睛越來越沉重,也慢慢閉上。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阿童木又醒了,是被某種聲響吵醒的。他睜開眼,發現一個老頭子正拄個拐杖準備出門。然後他看見沙發前方的桌子上,坐著一個小女孩,正在吃飯,桌子上擺著幾個菜。接著,一個女人端著一盤菜放到桌上,然後仰著頭喊:“誌海,誌海,下來吃飯。”
一個男人“咚咚”走下樓梯,坐到桌前,女人給他盛了一碗飯,“天天回來就隻知道上網……”
男人端著碗笑了一下,說了句什麽阿童木沒聽見,然後他看見了男人的正臉,不就是擎天柱嗎?
哦,看來自己睡著的時候,擎天柱叫他的妻子做飯了。阿童木想。他站起來,走向飯桌,準備和擎天柱的妻子打個招呼,想說昨晚打擾他們了。不過,向前走了兩步,阿童木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至於哪點奇怪他也說不上來。當他走到擎天柱一家三口身邊的時候,才意識到到底哪裏奇怪了。
飯桌上的三個人正在開心地吃飯,對阿童木視而不見。可是阿童木已經站到了飯桌旁,而且是擎天柱和妻子之間的位置,他們仍看不見他,這明顯是說不通的,他們兩人的眼光明明都朝著他,卻沒有任何反應。
阿童木看著擎天柱,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他猛然回頭向身後的沙發看去,看到的畫麵讓阿童木心驚膽戰!
沙發上,機器貓還在熟睡。
而擎天柱也仍然背靠著沙發在睡覺!
阿童木再把頭轉過來,這邊的擎天柱正在和妻子說著什麽,說得很開心,但是他什麽都聽不到。
阿童木驚呆了,他閉上了眼睛,然後再睜開,隻見飯桌空了,人也沒了,剛才的擎天柱一家三口,全部消失。
這絕對不是幻覺,阿童木馬上走回到沙發,把擎天柱搖醒:“快起來。出事了。”
擎天柱迷迷糊糊地問:“怎麽啦,怎麽啦?”
“我剛剛看到你和你的妻子還有女兒在吃飯。”阿童木說,“可是一晃就看不見了。”
“你做夢吧?”擎天柱立即清醒,跳了起來,“不過,你怎麽知道我有女兒?我從沒說過。”
阿童木把剛才看到的情形告訴給擎天柱,並且後悔沒有打開攝像機,把剛才的情形錄下來。想到這裏,阿童木又把攝像機開啟。
機器貓也醒了,說:“你是不是跟我一樣的情況啊,見‘鬼’了?”
“我得去看看我老婆和女兒去。”擎天柱擔心起來,機器貓的話刺激到了他。
阿童木和機器貓看著擎天柱順著樓梯爬上2樓。
阿童木問機器貓:“我們睡了多久?”
“不少時間了吧。”機器貓看著窗外,“怎麽天還沒亮?”
但是阿童木沒有回答,他已經愣住了,攝像機的時間在跳動,證明時間並沒有停止。
隔了很久,機器貓問阿童木:“幾點了?現在。”
“8點半。”阿童木隨口說,立即呆住。兩人又同時看向窗外——外麵仍舊是黑夜。
就在阿童木和機器貓麵麵相覷的時候,擎天柱驚慌失措地跑下來。
“我老婆,我女兒……”擎天柱接不上話來,“她們都不見了,我爹的房間也沒人。”
“他們走親戚去了?”
“沒有啊!”擎天柱身體篩糠一樣抖動,“她們睡覺了我才出門的。”
阿童木抓著擎天柱的肩膀搖晃,“你看窗外。”
“窗外怎麽啦?”擎天柱問,“我老婆、女兒站在外麵?”
“不是!”阿童木說,“現在的時間是8點半了。可是天並沒有亮。”
“也許我們太累了,一覺睡到了晚上。”擎天柱點著頭說,“應該就是這樣,他們不忍心打擾我們,所以出門了,現在還沒回家。”
“我的手機時間是24小時製顯示的。”機器貓說,“如果是晚上,顯示的應該是20:30。”
擎天柱立即衝出去,走出門外。阿童木和機器貓也跟著出來,現在整個夜空裏,彌漫著濃霧,霧氣從山間的各個低地滲出來,掠過池塘,掠過農田,掠過運河,掠過鄉間的道路。
“幺爹,幺爹——”擎天柱對著旁邊的私人樓房喊,可是沒有回應。這時,阿童木發現連狗的叫聲都沒有,這在夜間的村莊裏是很奇怪的事情。
“我爹不見了。”擎天柱繼續喊,“光英和媛媛也不見了。”
擎天柱喊了很久,房子裏沒人回答,甚至連燈都沒開。
擎天柱走到他親戚家的門口,發現門是開著的,阿童木和機器貓也跟著走進去,現在阿童木突然有了一個不祥的預感。
這個不祥的預感,很快得到了印證。
擎天柱在房間裏叫嚷了很久,沒有回應,之後,他找遍了他親戚家的臥室,和他家一樣,沒有人。
“難道都去走親戚了嗎?”擎天柱快要崩潰了。
阿童木終於說出了他的擔憂:“不是他們不見了,而是我們迷路了。”
擎天柱沒有放棄,他挨著房子一個一個找過去,果然每一家都沒人,不僅沒人,狗也沒有,養的雞也沒有,此時,連蟲豸的叫聲都沒有。
三人順著道路走到了一個小丘,看到四周的村莊在月色下,輕霧彌漫,陰氣森森,沒有任何生氣。
擎天柱拿出了電話開始撥號,應該是打給他妻子的。電話通了,卻是一片寂靜,夾雜著噝噝的磁噪聲。
擎天柱繼續撥打別的號碼,機器貓也開始撥電話。
每個電話都通了,但是每個電話裏都沒有人回複,隻有噝噝的磁噪聲。
阿童木也掏出自己的V3,想了想,知道自己的手機肯定也會是同樣的情形,於是幹脆把手機合上。
三人放棄了撥打電話的努力,阿童木指著不遠處的地方:“你們看。”
擎天柱和機器貓沿著他的手指看過去,他們進入遊戲的大廈,現在已經沒有了,在本來大廈的位置上,有一柄巨大的寶劍直直插入地麵。寶劍的大小,就是大廈的體積。而大廈的上部,也就是寶劍的手柄處,已經被一朵烏黑的雲團圍住。
這個時候,他們發現馬路中央停放著整排整排的汽車,車門全部打開,卻不見一個人。
擎天柱腿一軟,坐倒在地,“那棟大廈……以前是我們的村委會。”
“那又怎樣?”機器貓問。
“爆炸的時候,整個村委會的建築,瞬間粉碎。”擎天柱回答,“所有的村幹部都在裏麵開會。當時地麵上被炸出來一個幾米深的大坑。”
王鯤鵬將視頻暫停,指著畫麵上的寶劍,“果然是有道理的。”
徐雲風哼了一聲。
黃坤在旁邊看得頭皮發麻,問:“這種事情我怎麽從來沒聽說過?”
“一直都有。”徐雲風說,“隻是你不知道而已。”
“這是一種陣法。”王鯤鵬解釋,“《三國演義》看過沒有,陸遜追擊蜀國逃跑的敗軍,最後在什麽地方陷入了一個八卦陣?”
“魚腹浦。”徐雲風說,“在奉節夔門,離我們這裏也不算太遠。”
“你倒是讀了不少書。”王鯤鵬揶揄徐雲風。
“別,我這種人哪裏看得進去書。”徐雲風擺擺手,“蝙蝠精告訴我的。”
“還有一個著名的例子。”王鯤鵬說,“漢高祖陷入白登。”
“嗯。”徐雲風說,“被陳平找辦法給破了。”
黃坤聽完兩人一對一答,接著說:“你們好像提起過,陳平也是我們詭道的祖師爺。”
“唉——”王鯤鵬歎口氣,“這事吧,本身還好,但是、但是、但是……”
“媽的,又沒有煙抽了。”徐雲風把手上的空煙盒揉成一團,大剌剌地對黃坤說,“給我買一包煙去。”
黃坤走出辦公室,來到電梯門口,站了一會兒,決定走消防樓梯下去,可是從15樓走下去的確太累,正想著,就看到一個人走過來,站在電梯口的垃圾桶旁邊準備抽煙。
黃坤看到對方拿著剛開封的煙盒,猶豫一下,說:“兄弟,能把這包煙賣給我嗎?”
辦公室裏,徐雲風看著王鯤鵬,神情很嚴肅,“說吧,其實我也意識到這點了。”
“他開始行動了。”王鯤鵬說,“而且出乎我的預料。”
“他已經知道‘梵天’換人了。”徐雲風緊張地說。
“是的。”王鯤鵬說,“孫六壬的處境,看樣子不太好。”
“我們得把事情重新捋一遍。”徐雲風慢慢說道。
說這句話的時候,黃坤拿著煙,正準備走進來,突然聽見了師父這麽正經地說話,於是本能地停下來,靠在門口聽他們交談。
聽了王鯤鵬和徐雲風一段對話,黃坤大致明白了,自己的師父徐雲風曾經接觸過一個神秘的組織,組織的級別之高,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那個組織的名稱叫“梵天”。
從兩人的對話中,黃坤發現,他們對這個組織諱莫如深,不過“孫拂塵”和“孫六壬”兩個名字卻在不停出現,而且孫六壬和徐雲風應該很有淵源……
黃坤現在很尷尬,想進去又害怕打斷王鯤鵬和徐雲風的談話。
“我覺得孫六壬能扛得住。”王鯤鵬繼續說,“張元天招惹她,應該討不了好處。”
“到了那個位子,就不能主動做什麽了。”徐雲風說,“還不如我們閑雲野鶴。我隻是不明白,這事知道的人不多,到現在也隻有你和方濁知道。”
“瘋子!”王鯤鵬一把將徐雲風的衣領揪住,“你還不懂嗎?她為了讓你活下去,違反了規則。”
“你的意思是……”徐雲風想明白了,拳頭攥緊,“她為了保留你的記憶,露出了破綻,以張元天的能力,當然能夠察覺到這點。”
“張元天的目標不僅僅是要找個替身。”王鯤鵬說,“你仔細想想,他最終要幹什麽?”
“他根本就無意重新統領天下道士,因為他當年已經做到了。”徐雲風虛弱地說,“他要取代孫六壬。”
“你他媽的拒絕的事情,卻是他一生追求的夢想。”王鯤鵬搖頭說。
“孫拂塵為什麽不找他呢?”徐雲風問出口後立即就醒悟了,“他不合適,不然當年孫拂塵的父親也不會跟他翻臉。”
“現在讓我來把事情梳理一遍。”王鯤鵬說,“張元天和孫拂塵的父親,還有四大家族在古道裏對抗同斷。在古道裏,和同斷決鬥的時候,他們發現了梵天這個組織存在的可能性。接著,張元天就做了過陰人,寧願拋棄肉身。外界傳聞他假死,目的是什麽?”
“他要接替梵天。”徐雲風立即回答,“按照他的性格,還有他的地位,這是唯一的目標了。”
“可是接替梵天的是孫拂塵,也就是說孫拂塵的父親搶在了他的前麵。”王鯤鵬提醒。
“孫拂塵的位置是他爹給安排的。”徐雲風接著分析,“孫老爺子搶在了張元天的前麵。”
王鯤鵬說:“孫老爺子的本事比不上張元天,為什麽能把張元天比下去呢?”
“因為張元天出陰的時候,被老嚴給出賣了。”徐雲風擺了擺手。
“所以張元天最恨的就是老嚴。”王鯤鵬說,“還有一點,是我在北京做所長的時候,根據很多細節推算出來的,老嚴的部門是一個很厲害的人成立的。”
“隻有一個人最有可能做到這點。”徐雲風說,“那個人和孫家可能有關係。”
王鯤鵬和徐雲風同時說出了這個人的名字:“古赤蕭。”
兩人對視了很久,王鯤鵬繼續說:“古赤蕭去世後,老嚴就緊張了,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能力比不上張元天,然後他開始尋找古赤蕭的同門傳人。”
“他一看到我,就要收買我,我拒絕了,就找你。”徐雲風點著頭說,“趙先生曾經也拒絕過他。”
“還記得那個讖語嗎?”
“隻有詭道才能對付如日中天的張元天!”
王鯤鵬停了一會兒,又說道:“張元天開始想附在你身上,結果老嚴早就準備了方濁作為棋子。可是張元天最後沒有進入這個圈套。”
“但是他一直關注著梵天。”徐雲風回答得很快,“如果我做了梵天,他幾乎就沒機會了。可是接替孫拂塵的是孫六壬。”
王鯤鵬繼續:“孫六壬害怕你生無可戀死掉,於是破壞規則,保留了我的記憶。”
“這就是大忌,也是破綻。”徐雲風點頭,“張元天一方麵召集手下來搶鐵板,讓你必須著手擺布七星陣法,無暇分神。而他自己,就去找孫六壬。”
“孫六壬維護的東西被影響到了。”王鯤鵬說,“這棟大廈裏的遊戲規則就變了。不僅是這棟大廈,所有鎮邪的建築,還有天下所有類似通陰的道家法術,全部被影響到了。”
“這還隻是開始。”徐雲風苦笑,“看來我永遠是做錯事的那個。”
“我們沒有時間去討論誰對誰錯了,沒有時間了。”王鯤鵬聲音不大。
“嗯。”徐雲風回答,“的確沒有了。”
“那你他媽的還在這裏看鄧瞳的笑話!”王鯤鵬激動地站起來,“很好玩是不是?你他媽的快點給我把他撈出來!”
王鯤鵬突然發怒,讓站在門口的黃坤嚇了一跳,他沒見過王鯤鵬這麽失態。王鯤鵬卻看向了黃坤,黃坤十分尷尬,低著頭說:“我買到煙了,不是故意聽你們說話。”
王鯤鵬和徐雲風並沒有回應,黃坤抬起頭,卻看見王鯤鵬和徐雲風竟然都站直了身體,十分嚴肅對著自己。黃坤非常緊張正不知道怎麽解釋時,卻見王鯤鵬突然朝自己的方向行了一個道禮。
“不必多禮。”一個聲音從黃坤的身後傳來。黃坤扭頭,突然看到一隻猴子在自己身後。黃坤傻眼了,這世道真的是亂了,玩遊戲玩得人消失,猴子也會說話!
不過黃坤立即發現自己看錯了,原來這隻猴子是蹲在一個人的肩膀上,隻是那人的個子很矮,猴子的腦袋就跟普通人的腦袋差不多高。
矮個子走到王鯤鵬的身前,“你就是趙師父的徒弟王鯤鵬?”
“是我。”王鯤鵬點頭。
“我跟你師父一個姓。”耍猴的矮子是河南口音,“他們都叫我趙猴子。”
黃坤看到王鯤鵬的神情突然變得非常驚喜,“前輩您好。”
趙猴子對王鯤鵬說:“你和你的朋友可以走了,我幹兒子的事情我們來處理。你忙你的去吧。”
“你們?”
趙猴子指著窗戶,“他們都在樓下。”
王鯤鵬和徐雲風走到窗邊,打開窗戶伸頭看著樓下,一群身著奇裝異服的人站在大廈前方的廣場上,有男有女,或站或坐,看到王鯤鵬的腦袋伸出來,都紛紛行禮。
王鯤鵬鬆了一口氣,“拜托了。”
“鄧瞳是我們的幹兒子。”趙猴子說,“我知道你很忙,不耽誤你們的時間了。”
“你們是怎麽知道他有事的?”王鯤鵬不死心,問了一句。
趙猴子拿出了一個撥浪鼓,“鄧瞳出生的時候,我們給了他一個撥浪鼓,他一旦有事,隻要搖晃這個小鼓,我們就都知道了。不囉唆了,你們走吧。”
王鯤鵬和徐雲風相互看了一眼,從趙猴子身邊走過。趙猴子坐到座位上,看見了那個暫停的視頻,“有人動了這個鎮守的寶劍,往下壓了一層。王道長,你得罪的人來頭很大。”
“你們有沒有發現,這棟大廈不僅變了樣子,而且好像矮了一點兒?”擎天柱說完這句話,阿童木和機器貓連忙開始數起樓層,果然少了一層。
擎天柱說:“不知道這棟大廈和當年的大爆炸有沒有關係。”
阿童木看著他,隔了一會兒才說:“爆炸的事兒,你在今晚之前從來沒有提起過。”
“我爹的腿,還有我媽的命……”擎天柱說,“誰願意提起這件事情呢?”
“我們再試著往遠處走走吧?”機器貓輕聲地提議。
“沒有時間了。”阿童木指著遠方,這時候大家才發現,遠方濃濃的白霧,正在慢慢向三人所在的村落侵襲,三人換了個方向再看,情形也是一樣。
濃霧慢慢掠過道路、田地和建築,如同一張大嘴,在慢慢吞噬黑夜。現在石板村的範圍,就如同最後一口餅幹,而正中心,就是那柄寶劍——也就是爆炸原址的大廈。
“還愣著幹嗎?”擎天柱大喊,“快回去,我們隻能從大廈脫身!”
三人向大廈狂奔回去。來到大廈旁,他們發現大廈表麵已經變了顏色,露出古樸的青銅斑駁。三人也顧不上多想,直衝進大廈裏,卻發現這層樓既不是1樓,也不是0樓,牆上標著大大的“2”。
“果然少了一層。”三人心中同時一凜。
“現在去哪裏?”機器貓焦急地問。
“去13樓。”阿童木說,“遊戲從那個地方開始出了問題。”
現在三人肯定是不敢再乘電梯了,隻能順著消防樓梯往上爬。到了2樓(現在標識已經是3樓),三人還是忍不住向樓道裏看了一眼,雖然大家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看到的情形仍然讓他們震驚。這一層樓,竟然沒有房間,而是一個整體的大廳,大廳裏停滿了汽車——原來地下停車場到這裏來了。
不過,三人哪裏還顧得了這些,還是飛快地往上爬。爬到了13樓,三個人都累得氣喘籲籲。擎天柱按了電梯按鈕,電梯開了,三人麵麵相覷,電梯裏多了一麵鏡子,反射著三人及三人身後的樓道。
“別進去!”阿童木驚慌地說,“那不是鏡子,是另一個世界。”
三人保持靜止,電梯就這麽詭異地敞開在大家麵前。
突然,阿童木的手機響了。
“你的手機怎麽會有人能打通?”擎天柱問。
阿童木把手機拿起來,一看竟然是聯通的客服“10016”。
阿童木接通電話,一個甜美的女聲傳來:“您好,這裏是聯通客戶服務中心,不好意思,打擾您幾分鍾,請問您對我們的服務……”
“不好意思,我先掛了。”鄧瞳說。
“對我們的服務有什麽建議嗎?”
鄧瞳急了,“我有事先掛了。再見。”
“我們這個月推出的話費和短信套餐……”
“我真的有急事!”
“根據您的通話時長和短信數量,我向您推薦……”
“你有完沒完啊!”鄧瞳大罵。
機器貓也急了,“你掛了不就結了?”
聯通客服仍然在繼續:“如果您不方便……”
鄧瞳把電話掛斷,然後開始飛快地翻看電話通訊錄,他撥通了一個號碼,忙音還沒有響起,鄧瞳就著急地喊:“師父,師父,你在哪裏?我被困住了,我迷路了……”
不過,電話那端並沒有回應,隻是發出磁噪聲。
鄧瞳看到電梯門已經關上,正在下行,已經到了11樓,他突然想起什麽,大聲喊:“快,快把電梯按上來!”
電梯重新升到13樓,電梯門打開的瞬間,鄧瞳立即撥打王鯤鵬的號碼,電話不再發出磁噪聲,卻也打不通(這個時候,王鯤鵬正在火車上通過隧道)。鄧瞳急了,他看見電梯門就要合上時,本能地用手去擋電梯門,可是手一伸進電梯門,鏡子裏的鄧瞳也將手伸過來。鄧瞳看見那雙手的手指和自己的手指觸碰,對麵的手指是沒有肌肉的灰白色枯骨,他立即把手縮回來。
“不能伸進去。”擎天柱和機器貓也看到了。
電梯門仍舊開著,鄧瞳立即撥通了另一個號碼,用最快的速度說:“燕九,你在幹嗎?你在玩遊戲?你站在電梯門口,我就在你麵前?啊,啊,是這樣,那就好,你不要慌,千萬不要慌,你現在鎮定,遊戲已經開始了,這個遊戲很恐怖,我們迷路了,你現在還能退出,記住,天亮的時候,到我辦公室,辦公桌上麵有我的攝像機,去找我師父王鯤鵬,把東西給他,做完這個,你就跑,越遠越好!”
“救命……”機器貓喊起來,原來,電梯鏡子裏的機器貓已經衝過來,身體變成了幹瘦的枯骨,正竭力將電梯外的機器貓向電梯裏拉。
阿童木衝上去和擎天柱把枯骨推開,就在這時,電梯門開始緩緩關閉,枯骨機器貓在電梯關上之前,回到了電梯裏。
阿童木一刻也不耽誤,飛快地跑到了15樓,迅速按了電梯上行按鈕,在等待電梯開門時,他對擎天柱說:“我有辦法了。”
阿童木從脖子下方衣服裏掏出一個小小的撥浪鼓,機器貓和擎天柱不知道他要幹什麽。
電梯門開了,阿童木搖晃著撥浪鼓猛然走進去,電梯鏡子裏的阿童木走出電梯,鏡子裏的機器貓和擎天柱則撲到阿童木的身上,可是立即被彈開,看來是撥浪鼓起了作用。
從電梯裏走出來的渾身枯骨的阿童木,看見機器貓就撲上去撕咬,好在被擎天柱死死地抱住,機器貓並沒有受傷。
接著,拿著撥浪鼓的阿童木,飛快地在樓道裏行走,走到了自己的辦公室,然後把一直拿在手裏的家用攝像機放到自己的辦公桌上,又狂奔回電梯。電梯門此時隻剩下一人的寬度了,阿童木馬上站在門前,就在這時,枯骨阿童木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回電梯裏。
“呼!”阿童木深吸了一口氣,“搞定了。”
“你到底在做什麽?”擎天柱問阿童木。
“這個東西是我滿月的時候,一群奇怪的人給我父親來道賀,留給我的。”阿童木拿著撥浪鼓說,“我父親說,如果我以後遇到了無法解決的恐怖事件,就搖晃這個辟邪。”
“看來是管用的。”機器貓捂著胸口說。
“我們再打電話試試吧。”擎天柱掏出手機,可是手機裏傳來的又是噝噝的磁噪聲。
“隻有電梯打開的時候才能連接到外麵的世界。”阿童木歎氣,“可惜我剛才打破了平衡,也許不會再有運氣了。”
擎天柱不死心,又按了電梯按鈕,電梯打開,裏麵卻是一間會議室,20世紀80年代那種非常簡陋的會議室,牆壁上還掛著偉人的畫像,會議室裏十幾個農民打扮的人端著搪瓷水杯,其中一個人正在侃侃而談。
突然,這些人變得粉身碎骨,一些來曆不明的人,全部穿著黑衣,走到這些破碎的人身邊,要把他們帶走。其中還有一個小孩子,嚇得瑟瑟發抖,卻仍然被指揮著拉著一個已經死掉的人。
擎天柱大喊:“這不就是爆炸的時候嗎!”
電梯門關了。
擎天柱不死心,又將電梯按開,可是再也沒有什麽景象出現,隻有空洞洞的電梯井。擎天柱伸頭看了看,發現電梯井下麵已經彌漫著濃霧,正在慢慢向上升起來。
“沒有電梯了。”擎天柱茫然地說,“這下更好玩了。”
阿童木癱坐在地上,“現在我們能做的就隻有等了。”
“怎麽等?”擎天柱看到了剛才的場麵,其中開會的那個婦女主任,是他的母親。他親眼看到了自己的母親變得支離破碎,被一個小孩子拉走。現在他知道自己參與這個遊戲,是命運的必然。
“我的師父叫王抱陽,是鄂西最厲害的術士,我有二十八個幹爹幹媽,他們每個人都本領高強。”阿童木虛弱地說,“如果他們都不能救出我們,我們也隻能認命。”
“如果還能出去,我再也不玩這種害人的遊戲了。”機器貓已經要哭出來了。
大廈突然猛烈地搖晃起來,三人本能地逃命奔跑。他們躲到一個房間裏,看見外麵已經是濃霧一片,附近的建築都已經看不清楚了。
這時,三人同時在空中漂浮了一下,然後重重地摔在地上。
整棟大廈,又向地下深入了一層。
“去樓頂吧!”阿童木說,“希望我們還有時間。”
三人打起精神,順著樓梯向頂樓天台爬去。
當他們爬到了天台,大廈突然又震動了一下,整棟樓又朝著地下陷落了一層。
三人看著夜空,連天空都彌漫著濃霧。
“當大廈全部陷入地下之後——”阿童木說,“整個被遊戲打開的世界,就完全消失了。”
“包括我們!”擎天柱補充了一句。
王鯤鵬看趙猴子的神情,似乎對把鄧瞳弄出來十分有信心,於是向趙猴子拱手,準備離開。這時,徐雲風已經帶著黃坤走到電梯門口了。
“還坐電梯?”黃坤對電梯有點忌憚。
“不坐電梯,難道我們跳下去嗎?”徐雲風轉頭對王鯤鵬喊,“快點啊!”
趙猴子開始隻看到了徐雲風和黃坤在王鯤鵬身邊,本來不以為意,以為他們是王鯤鵬的跟班,所以連招呼都沒打,現在突然聽到了徐雲風說話的聲音,立即跑到樓道裏來,仔細地盯著徐雲風看了好一會兒。
徐雲風也不回應,電梯到了,他瞥了趙猴子一眼,徑直走進電梯。
王鯤鵬和黃坤跟著進入電梯,電梯門關上,下行。
“那個耍猴的好像知道我。”徐雲風木然地說,“他什麽來頭?”
“不知道。”王鯤鵬說,“和我們不是一個路數。”
電梯裏還有別的人,衣冠楚楚的白領聽見這兩個人莫名其妙的對話,都下意識地退了退,把頭擰到一邊。
徐雲風哼了一聲。
電梯到了1樓。
王鯤鵬和徐雲風、黃坤走到大廈外的廣場空地。
現在王鯤鵬看清楚了,這群人有和尚;有道士;有尼姑;有醫生;有乞丐;有算命先生;有戴著安全帽的農民工,有的腳上穿著解放鞋,解放鞋上沾著泥巴;有魚販子,腳上穿著高筒的雨靴;也有戴著眼鏡的中年人……還有其他的人,從穿著上看不出來職業。
這些人看到了王鯤鵬,紛紛向他行禮:“抱陽子。”
黃坤不止一次看到王鯤鵬受到這種禮遇了,隻要是神棍和有術士背景的人,見到了王鯤鵬,都是這種恭敬的態度。黃坤看看一副無所謂態度的徐雲風,難免在心裏嫉妒鄧瞳。
王鯤鵬也向這些人回禮,“我徒弟的事情,辛苦各位幹親家了。”
一個和尚走到王鯤鵬麵前,“王所長還記得我嗎?”
王鯤鵬立即把和尚的手抓住,“好久沒有你的消息了。”
“你師父的死——”和尚安慰王鯤鵬,“人各有命。”
黃坤看著這個和尚,問徐雲風:“他是誰?”
徐雲風說:“他是個沒度牒的假和尚,自己起了個法名叫域山,當年和我們打過交道,他是跟著老嚴混的。趙先生死之前,他拿來幾顆藥,送給趙先生吊命。人還行,沒想到是鄧瞳的幹爹之一。”
域山和王鯤鵬故人相逢,寒暄了一會兒,但是看來鄧瞳的這些幹爹幹媽也比較著急,已經開始動手在廣場的小噴泉池子旁邊擺放了一個鐵質的水桶,一個尼姑正在往水桶裏舀水。
大廈的保安不知道這些人是來幹什麽的,過來阻攔,可是這些人根本不理會保安。保安看見對方年紀雖然都不小了,可畢竟人數眾多,也不敢動粗。
尼姑把水桶裏的水灌到七分,然後其他人也從懷裏拿出一個杯子,有的是保溫水杯,有的是玻璃水杯,有的是一個破碗,有的甚至是礦泉水空瓶。
域山看見同伴都在用手上的東西依次去水桶舀水了,連忙對王鯤鵬拱手告辭,從懷裏拿出來一個木缽,也跑過去舀了一缽水。
27個人——現在黃坤數清楚了,因為這些人,站了一個三角形的隊伍。第一排兩個人,第二排三個人,以此類推,最後一排七個人。域山站在第三排最靠邊位置。
每個人都把自己手上盛的水平端在胸前,第一排尼姑開始把水倒下,接著,她身邊的算命先生,把自己的水倒進尼姑的水杯,然後後排左手的乞丐,把自己的水倒給算命先生,後排中間的農民工,把自己礦泉水瓶子裏的水倒給乞丐,以此類推,直到最後一人。
每個人在倒水的時候,都在下一個人耳邊報一個數字。
一杯水就這樣在27個人的手上周轉了一圈,最後一人是個侏儒,他走到最前麵,尼姑把手上的水倒進侏儒的水杯裏。
然後域山對著樓上大聲喊:“閏六,小餘十六,起九刻,盡十八刻。”
徐雲風和王鯤鵬看到這裏,忍不住笑起來。
“如果是你,也會用水分吧?”王鯤鵬問徐雲風。
“當然。”徐雲風說,“不用我們操心了。我肯定也是用這招。”
王鯤鵬說:“我就知道。”
“那我們走吧。”徐雲風說,“辦正經事去,鄧瞳這小子有他幹爹幹媽擦屁股,我們別惦記了。”
“我們幹什麽去?”黃坤問。
“去鍾家。”王鯤鵬點頭,“把我們的東西要回來。”
“陰陽四辨骷髏。”黃坤明白了,回頭看了看鄧瞳的幹爹幹媽,已經在進行下一輪,仍舊是一個接一個倒水,“這到底是什麽法術?”
“不是法術。”王鯤鵬說,“是算術,叫水分,我們詭道倒是很擅長這個,當初創立這種算法的,就是漢初的陳平。”
“水分到底是一種什麽算術?”
“其實他們隻能算到刻。”王鯤鵬說,“我能算到分,你師父——我也不知道他能算到什麽地步,反正比我強。”
黃坤偷偷吐了一下石頭,看見徐雲風也沒有對這些人的算法有什麽不屑。他的好奇心又起,問王鯤鵬:“那你說,是我師父算水分厲害,還是陳平算水分厲害?”
“他怎麽能跟陳平相比?”王鯤鵬笑,“無論是詭道還是道家身份,陳平都是最高的地位,位極人臣,做到了西漢的右丞相,當時的皇帝都敬重他。”
黃坤心生向往,“真沒想到,我竟然和漢初的丞相是一個門派。”
“他走到那一步,是提著腦袋拚出來的。”王鯤鵬說,“他也不是一生下來就是丞相。”(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