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燕州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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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州在大景疆域的北部靠西,北麵與涼州相接,西邊與青州相接,東邊靠著冀州,南邊正是潼州。其中青州,涼州都是邊境,常年有外族侵擾的問題,又以北邊的涼州麵對的匈奴最是凶悍。
按理說,燕州雖不如國都所在的雍州繁華安穩,也不如江州,淮州這樣的魚米之鄉富庶安定,卻也稱得上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好地方了。
但是那是尋常時候。
如今的情形,西邊的青州本就有夷族時不時的侵擾,後來又成了流民聚集之所,亂匪軍起後時任青州牧並未第一時間重視,讓亂軍得以不斷壯大,最終衝破了青州牧的府邸。青州牧一家慘死,大半的青州官員被殺,使得整個青州落入無人掌管主事的境地。朝廷也是因為一朝州牧被亂民所殺這等“丟臉”之事才開始籌軍準備清剿亂軍,派出了大將軍領兵。
亂軍主力與朝廷軍交戰的主戰場最終落在了潼州而非青州,意外卻也必然。在朝廷要剿滅亂軍的消息傳出後,當時已算是占了大半個青州的亂軍,因為此時規模壯大,而當初殺死青州牧和眾多過去壓在他們頭上的青州官員並沒有很艱難,這樣的“成功”極大地鼓舞了亂軍的士氣,也讓他們信心過於膨脹,竟異想天開地覺得大景的其他地方也如青州一樣不過如此,生了幹脆迎擊朝廷軍反將朝廷軍殲滅的打算,做著興許能一路打到雍州國都去的白日夢。
於是,朝廷軍和亂軍的主力最終在位於雍州和青州之間的潼州打了起來。
這就讓燕州的西邊和南邊一齊變得不那麽安穩。
北邊和東邊,原本是安穩的,並未有亂軍這樣的禍事,自然也不會像西邊那邊那樣時不時有小股的亂軍出現的事發生,但不久前的朝廷軍大敗事後,涼州北邊的匈奴果然動彈起來,涼州再次被拖入防衛邊關的戰事中。
而東邊的冀州……
冀州是燕州周邊四周最後一個“亂”起來的,因代州邊關失守代州陷落,蠻族戎羌聯合南下,衝過了代州扁平的中央平原直達冀州的大門口。雖然蠻族和戎羌的軍隊還在集結整合,尚未正式地大規模地強攻冀州,但最初打了冀州一個措手不及的偷襲和後來不斷進行的小規模的試探,已經讓冀州的王明泉氣憤不已,調動力量全心備戰了。冀州那邊要打起來的仗,眼瞧著便不會小。
“唉……”
看著如今的地圖形勢,李瑉長長地歎出一口氣來。
謝必清掀開簾子進帳,正聽見李瑉歎氣“主公怎的歎氣了?”
李瑉看向跟他格外不見外的謝必清,笑道“我也就是在隻有自己的時候歎上這麽一回。”
如今的燕州,壓力的確很大。
最大的壓力來源是潼州。
謝必清又料對了,或者說,其實李瑉帳下的許多人都是能猜到這個結果的。
大將軍陳靈鋒的大敗,是他在聽了燕州的“好話”後的氣盛輕敵造成的。以他們對這位大將軍的了解,他九成九會將這件事怪在燕州的李瑉和潼州的陶延之身上。
因為李瑉之前在燕州,以燕州才緩過大災的民力支撐,遠少於朝廷大軍的兵力,剿匪安民做得太好,反襯了陳靈鋒的平庸甚至無能。也因為陶延之身為一州州牧,沒有能夠管好自己轄下的人,傳出了流言,還在那之後不滿不憤於陳靈鋒的處置。
可是燕州與潼州又有不同,李瑉和陶延之又有不同。
在這件事情之前,陶延之與陳靈鋒關係算得上不錯,而陳靈鋒帶領的朝廷軍在潼州境內對戰亂軍,先前的一路穩步推進也都有陶延之配合得宜的功勞。大將軍陳靈鋒雖然因為“流言”一事遷怒於陶延之,致使兩人關係開始惡劣潼州給予朝廷大軍的幫助也少了下來,但至少直到現在,陳靈鋒帶領的大軍的軍糧,仍舊是潼州的陶延之提供。隻這一點,不管陳靈鋒再怎麽不滿陶延之,再如何疏遠陶延之,也不至於直接撕破臉皮,多少還會留下一絲餘地。
但是對燕州李瑉就不同了。李瑉跟陶延之不一樣,他是商戶出身沒有家世沒有背景,先前隻有錢而在跟李家斷了關係後連銀錢都是捉襟見肘,這樣的人原本就很不被陳靈鋒看得起。李瑉在沒有州牧之名的情況下掌管燕州,以陳靈鋒為首的許多人沒有阻攔或者從中作梗,也隻不過是他們以為李瑉成不了氣候,燕州也不是什麽富庶之地,大災過後一片荒蕪更加沒有油水,便隨便李瑉去折騰,若不成,正好可以治罪了李瑉做個樣子,有了為不管燕州百姓死活的朝廷頂罪的靶子,若是成了,恢複過來的燕州若能重新變得有利可圖,那麽……
所以先前陳靈鋒為首的朝廷眾人沒有動李瑉,隻是暫時不想,隻是他們心中覺得還有旁的用處。可眼下不同了,大敗之後的鬱氣陳靈鋒亟需發泄,可最直接的亂軍那兒天降高人軍師後隻憑著他的本事幾乎奈何不了,身邊離得近的潼州陶延之又不能做得太過分,那麽……
朝廷的大軍再次與亂軍交手,已不再以剿滅為主了,他們開始著力將亂軍的主力往北驅趕出潼州境內。
潼州的北麵,正是燕州。
不過半月的光景,燕州南部的局勢急轉直下,大量更加難以對付的亂軍逼近燕州,燕州軍與亂軍已交手數次,其中甚至有兩次遠遠瞧見了驅趕亂軍過來的朝廷軍隊,在見到燕州軍與亂軍交鋒時,隻遠遠地在一旁看著,連亂軍勢弱時也絕不會出手。
雖是對朝廷軍,或者說陳靈鋒的做法憋了一肚子的火氣,脾氣最直的閆濤已經連著砸壞了不知多少個木樁草靶,但他們眼下除了嚴守燕州南部邊界,全力擊殺所有想要越境的亂軍外,別無他法。
如今,連李瑉這個主公都已經來到燕州南邊靠近時常與亂軍交手戰場的邊界之地,整個燕州大半的兵馬,董祈為首的幾乎所有燕州武將都聚在此處,時刻緊繃著精神不敢放鬆。
邊界這裏壓力很大,可燕州境內其他事務也並不輕鬆。
斷斷續續幾乎沒有停過的征戰,對才挺過大災的燕州而言負擔沉重,尤其是災年後本就人口銳減人力不足之下,青壯勞力還多半被拖在了戰場上,沒有能如他們以前預想的那樣去做活,修路修井修渠,為春耕做準備,這樣燕州未來的發展安定也蒙上了陰影。
燕州缺人,戰場上缺人,戰場之下也缺人。
他們需要更安全的局勢,需要更穩定的環境,才能在災後的搖搖欲墜之中徹底站起來。
重重壓力,都在李瑉身上,情勢發展到今日,即便急得嘴邊生了燎泡,卻也不能表現出太多。越是形式艱難人心容易不穩的時候,他越是不能表露出一點兒的動搖。
所以像今日這樣的歎氣,他已是隻能偷偷躲起來,隻有自己一人的時候才能吐出肺腑了。
也就是謝必清了,跟李瑉熟了之後完全就是個毫不客氣的,就連與李瑉有血緣關係的李珞,都沒有他這樣的隨意,李瑉的帳子說進就進。
李瑉向來是不介意的,他對認定的自己人很是寬容,甚至其實挺喜歡謝必清這樣的“沒大沒小”,不過,他不在意,不代表……
“必清你啊,要是被李珞又給瞧見了……”
聽到李珞的名字,即便知道李珞此時遠在燕州腹地,根本沒有跟來南邊的軍營,謝必清也仍是下意識地身體微微一抖,眼尖的李瑉瞧見之後忍不住朗聲笑出來,笑過之後也覺得心中的壓力似乎紓解了一些。
謝必清隱隱翻了個白眼,卻也貼心得等李瑉笑完了才說
“主公,這一回我可是特地緊趕著慢趕著的,給您送能讓您開懷的好消息來的,為讓主公高興,我可是什麽都顧不上,這直接就來了,隻是沒想到主公竟並不領情啊。”
謝必清這話說得語調抑揚頓挫,單聽著聲音還能感覺得出幾分委屈,很是一副真心被辜負了的模樣,可若是這時候去看謝必清,卻隻能瞧見他臉上掛著微笑,半挑著眉頭一副調笑模樣,站姿也並不規矩有那麽兩分閑散隨意的模樣,跟他說出口的話特地用上的音調,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這模樣,這幾年來李瑉也算是見了不少了,抬手隔空點了點
“你啊你啊,做個樣子都這麽不走心的。話說……你說的好消息是什麽?”
謝必清撇撇嘴“行吧,雖然主公看起來還是不待見我,但誰讓您是主公呢?既然主公問了,我自然是要說的……”
李瑉睜大了眼睛看著謝必清等著他的下文。
“剛剛收到的信,仁宇已成功說服了涼州的薛州牧,想來待在燕州北邊待命並未南下的寧戈孟佑他們比咱們更早一步得到消息,已經帶著籌備好的糧草再次出發,往代州去了。”謝必清說著,眼睛含笑地對著李瑉一拱手“有代州軍,和代州的百姓入燕州,便可大大緩解我們如今的窘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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