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傷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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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力動作很快,並沒有讓裴原燁和另外兩個罪魁活過一天。他也記得穆寧戈的囑咐,在這三人被處死之後著人好好收葬。
至於林漁宗鎮他們這邊,在開始準備拔營動身的事宜的同時,即便穆寧戈並沒有要求,兩人也仍舊十分迅速地將他們調查出的有關裴原燁等人的謀劃的事,在代州大營之內傳開。大部分在夜襲之事發生後頗為混亂不安的將士們,在恍然大悟之後也找到了清晰的發泄口。
裴原燁想要為了掌控代州軍而暗害同袍林漁等人,甚至想要去聯合他們代州的仇人,冀州的王明泉一起去害他們這些軍人除了甘楠城外最為敬佩的張天元的事被揭開後,代州大營一連兩天都是罵聲一片。
更不用說,在他們已經決定要歸入燕州的情況下,殺害燕州軍主帥與燕州結死仇,就是在斷他們這些人難得的安穩生路。
在此事之前,代州大營內還有不少人在裴原燁等人的鼓動之下,對遷入燕州有些顧慮甚至不滿,但在這件事之後,還能有順利從代州離開遷往燕州,對他們來說已經是極大的驚喜,大部分人對此心情都變得積極而迫切,這也讓林漁和宗鎮的安排順遂了很多。
就在與夜襲無關的眾人眼瞧著要準備完成,而當日參與夜襲的“從犯”們哭喊著想盡辦法跪了不少在燕州大營外的時候,穆寧戈親自帶兵,當著代州大營中眾人的麵,並未遮掩地前往與軍營相隔並不算遠的東部山口處,迎來了另一支燕州的軍隊。
事實上林漁他們對這支軍隊中的一些人也並不陌生,甘楠城還在的時候他們也是打過照麵的。這支步兵的領頭是個偏將,而他身邊那個看上去才是真正做主的人,燕州軍的軍師孟佑。
不過數日不見,孟佑眉眼間卻能清晰看出幾分疲憊。隻這位世家出身的公子即便數日奔波勞累,仍保持了一副幹淨整潔的端方模樣,身姿挺拔麵含微笑,在幾乎要滴水成冰的北地冬日裏,讓人一見便頗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這一趟於他而言,似乎並沒有什麽差別,可又似乎有些什麽東西,隱隱的有些變了。
而跟在穆寧戈的隊伍後麵的林漁和宗鎮,在見到孟佑身後的燕州軍,和燕州軍後方跟上來的更是眼熟的,早前遷到東邊山口之後的山地中的代州百姓的時候,一下子便明白了過來。
代州大營和燕州大營並排而立,其間稍稍有些距離,卻正好是一北一南正靠著東邊縱向的山脈。最方便進出的山口在北邊的代州大營巡防的範圍之內並沒有錯,但這並不代表除了這道山口外再沒有旁的道路可通。正好,在燕州大營以南就正有那麽幾條山間小路,崎嶇難行,通不了馬匹,在斷定蠻族戎羌的騎兵就算退一萬步來說知道了這種生僻的小路,也難以從這些小路策馬攻擊,便沒有太被放在心上,多有疏忽。甘楠城死後代州軍動亂不歇,人心浮動,這種並非緊要的關口更是少有人在意,等穆寧戈率領燕州騎兵再次來到之後,代州那邊就徹底放棄了南邊的巡守之事。
於是,燕州的步兵從南邊的小路翻山而過,進入後方的事,他們竟然並未察覺。
最關鍵的是,這些日子來送過幾次東西的百姓對此,隻字不曾提起。
宗鎮吐出了口氣,對身旁的林漁歎道“那些,已都是燕州百姓了。”
林漁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什麽?”
宗鎮搖了搖頭,沒有再多言。而他也的確無話可說。
事實上若不是今日看見眼熟的燕州軍師帶著燕州步卒護送了這些百姓出山口,被穆寧戈知會過很快要動身前往燕州的他和林漁兩人,都根本沒想起這些山口另外一邊的百姓的安排。
這其中固然有裴原燁壞了事打亂了他們的計劃和心神,讓他們一時間無暇他顧的原因,但究其根本……
直到這一刻,宗鎮才算是完全明白了過來,這代州東邊發生的一切,大約是早就被算了明白了的。燕州從一開始就料到了他們之中有人要壞事,甚至計劃好了借此機會占住道理,早前的承諾之外,也一定程度地再次“施恩”,讓代州軍不好再對燕州軍進入東部山林整合代州百姓的事表示不滿。
一步一步,大約,都是算好了的。
所以,宗鎮先前就懷疑過的,裴原燁夜襲燕州大營燕州軍其實早就有所防備,也算是得到證實了。
不過事到如今,想明白了這些也沒有什麽用處了,不管林漁會不會想到這些,宗鎮都不打算將自己想到的這些說出口了。
他們明日就要動身往燕州去了。
倒是……
宗鎮對林漁說“也是好事,錢牧的那些人,應是能一起走了。”
宗鎮說的是被列上了“從犯”的名單,但確實隻是糊裏糊塗從了命令而已的那些兵卒。這樣的人,他和林漁這兩日早就準備好了另一份名單和解釋的詳情,還在琢磨著要什麽時候去找穆寧戈再次求情的。
……
另一邊。
穆寧戈親自迎了孟佑等人帶來的代州百姓,以燕州武衛將軍的身份向眾多惴惴不安的百姓們承諾安排過後,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在主帳內與孟佑單獨說上話。
“這一路,辛苦軍師了。”百姓們也終於被接到,穆寧戈很是鬆了一口氣,臉上的笑意都深刻輕鬆了幾分“軍師將這些百姓們安撫得極好,他們看起來雖有些憔悴疲累,但還不算驚惶,對我說的話看著也很信任,是心甘情願,積極地要往燕州去的。”
孟佑微笑著搖了搖頭“此事我卻是不敢居功的。這些百姓……其實很容易說動。山那邊……情況並不好,我們趕到時已有些百姓險些扛不住凍餓險些喪命。他們隻是想活,能活下去,在代州在燕州,甚至在涼州在海州,都沒有關係。燕州願意派兵來接他們護送他們,免得他們獨自上路,還要麵對隨時可能遇上的外族鐵騎,甚至燕州軍在護送他們之外,還願意承諾沿途給他們提供少許口糧,這已是極優渥的條件了。而且,比起接應百姓,仍是將軍這邊更艱難也更艱險些。若將軍這兒做不成,我們在山口那邊不論是什麽樣子,都不能安然出來。”
山口處的代州軍安排不妥當,孟佑他們這一支的燕州軍根本無法通行。更不用說,他們從小路翻山過去的事可是瞞著代州軍的,若在他們出來之前穆寧戈這邊稍有紕漏沒能收住代州軍心,引發了不滿……那即便當時不發作仍順利上了路,在往燕州而去的這一路上也怕是不知會惹出多少事端,而等到了燕州之後,軍心有亂,更可能後患無窮,到那時,就更不要說什麽“大功”了。
穆寧戈笑彎了眉眼“那也是多賴軍師,算無遺策。”
孟佑搖頭“我可並未讓將軍傷了自己。”
穆寧戈的傷還沒有幾天,北地天氣寒冷本就不太利於傷口愈合,又有他先前有意在演武場切磋的舉動,這傷勢始終沒見多大好轉。方才在外麵迎接他們,與百姓們高聲喊話承諾的時候,穆寧戈戴著頭盔看不出來什麽,這會兒進了帳脫下頭盔,那有些失了血色的臉便蒼白得明顯了不少。
穆寧戈抬起左手握了握拳,修長的手指和虎口都有一層薄繭,一張一握之間顯得格外有力“皮外傷而已,我很有分寸的,什麽都不影響。”
孟佑歎了口氣。
他說這個本來也不是什麽指責怪罪的意思,穆寧戈為什麽這麽做孟佑隻稍稍一想就能明白,他也的確得承認這是個很不錯的辦法。
“也罷,看來就算是當時我想到了這一點,與將軍說了,將軍也還是會這麽做的。”
穆寧戈眨了眨眼,難得又恢複了些往日有的狡黠“啊,軍師不愧是軍師,這麽快就這麽了解我了。”
孟佑見著他這“熟悉”的模樣,一時間難免想到了兩人第一次見麵時,穆寧戈不甚正經地念叨著手帕貴不貴要不要還的模樣,嘴角牽了起來。
穆寧戈眼看著孟佑從袖中取出了一個看著有點兒眼熟模樣的小瓷瓶,朝他遞了過來。
穆寧戈沒急著接,而抬頭先看了孟佑一眼,滿眼都是疑問。
“傷藥。”孟佑的話簡潔明了“望將軍早日恢複。”
穆寧戈自己也不是沒有金瘡藥可用,隻是量並不算多,大概再用上兩回就要見底,而孟佑正好此時遞過來,而且隻看這瓶子就覺得好上許多。穆寧戈很快想起來為什麽看上去略有些眼熟。因為這並不是孟佑第一次送她傷藥,隻是上一次不是親手送的。
穆寧戈笑了出來,也沒多客氣,伸手接過,半眯著眼睛衝著孟佑道“軍師放心,就算是現在,我舞著錘子一個也能打好幾個的。”
孟佑“……那就望將軍,早日恢複後,再多打幾個。”
穆寧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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