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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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襲燕州大營事發生過後的第三日,在那一晚夜襲之中受傷的燕州軍主帥穆寧戈,終於見了林漁和宗鎮兩個代州軍現主事副將。
他們兩個倒不是單獨來的,或者說,並不是空著手來的。
夜襲燕州大營的主謀裴原燁被抬了過來。在那一晚被穆寧戈重傷之後,裴原燁隻短暫地清醒了兩回,這會兒因傷勢惡化引起高燒,正在昏迷之中。雖是被抬著過來的,至少眼下看起來除了傷處被好好包紮過外,並沒有格外優待過的樣子。
見穆寧戈的目光落在了裴原燁身上,林漁顯得有些緊張,尤其是在穆寧戈身邊的張大力很明顯地冷哼了一聲之後。
林漁忍不住出來開口“將軍,老裴……裴原燁,他卻是犯了大錯,但……這……他……”
讓林漁有點兒意外的是,穆寧戈此時並沒有表現出憤怒神色,與事發當晚時相比要平和得多,此時甚至還衝他微微笑了一下“我明白,不論他幾日前做了什麽,他總是與你們一起出生入死過的兄弟。”
林漁的眼睛一瞬間濕潤了起來。
正是如此。
不管他們的甘將軍去後,裴原燁生了多少心思做了多少確實不顧兄弟的糟心事,不管過去他們還一起在甘將軍麾下的時候也有過多少不愉快和摩擦,可畢竟曾經並肩作戰的情分不是假的,到了今日這個地步,即便心知裴原燁是自作自受,林漁也對他的所為異常心寒,可還是做不到真的放任重傷的裴原燁自生自滅,不能隻看著他被糟踐。林漁知道在他們四人裏麵他算是最心軟的一個,也不是沒有過猶豫的,但是在他決定這麽做的時候,宗鎮也保持了沉默並沒有阻攔他。可林漁也是做好了會被真正的苦主,穆寧戈遷怒的準備了的。
卻不想,穆寧戈身邊的張大力的確很是憤怒不滿,但穆寧戈卻表示了理解。
進了帳子的除了站著的林漁宗鎮,除了躺著的裴原燁,還有一個跪著的錢牧。
穆寧戈看了一眼被捆了個嚴實押進來跪著,始終沒有說話一直低著頭有些躲避之意的錢牧,隨後轉向抿著嘴不發一言的宗鎮“當晚夜襲的事,調查清楚了?”
宗鎮從懷中取出兩張紙托在掌心“稟將軍,裴原燁是領頭的罪魁,夜襲便是他與他的兩個心腹策劃的。他們想慢慢掌控代州軍,自成一股勢力,仿效……仿效朝廷正在剿滅的亂匪之勢,壯大自身並尋一處安穩之地盤踞。其餘被他們三人蒙騙鼓動,參與其中的……名單在此。”
宗鎮已經說得很簡潔了。事實上在從裴原燁的心腹那裏拷問出他所有的打算的時候,就算是林漁也多有心寒。裴原燁的第一步計劃是掌控曾屬於甘楠城的這支代州軍,而錢牧那個耳根子軟的牆頭草不算,林漁和宗鎮這兩個一個一心忠於甘楠城決心完成甘楠城最後的囑托尋求其他庇護,一個是眼裏不容沙子的硬茬子,對他們這兩個人,裴原燁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留。在穆寧戈帶著燕州軍趕來之前,裴原燁已經在代州軍中開始了布置,不惜在對戰蠻族的時候留力不出,以消耗真正頑強主戰的林漁和宗鎮這兩人的實力。
而這件事外,裴原燁還盤算在掌控東邊的代州軍後再去西邊尋張天元,想著也吞掉張天元那邊的人,而為了對付聲望威勢隻在甘楠城之下的張天元,這個遠比林漁他們三個要更難鬥倒的代州猛將,裴原燁甚至還合計著為此與冀州的王明泉合作,裏應外合對張天元下黑手。
若不是有穆寧戈帶著燕州軍過來,若不是燕州的李瑉願意接納代州的軍隊和百姓,若不是因此打亂了裴原燁原本的計劃進展,他們根本不敢想後果。
張大力沒用穆寧戈吩咐,上前將名單接了過來,穆寧戈拿過來之後卻並不急著翻看,而看向地上跪著的錢牧“那,錢副將這是……”
聽到穆寧戈提到自己,錢牧身體一顫,將頭壓得更低了。
宗鎮板著聲音“錢牧並未參與到裴原燁的策劃之中,也不曾帶人闖入燕州大營,但他早便知道裴原燁心有不軌,卻知情不報,亦是有錯的。”
穆寧戈挑了一下眉頭。
雖然宗鎮也說了錢牧知情不報,但話語措辭之間還是隱隱有些回護的意思的,至少是在努力弱化錢牧的事。裴原燁是罪,錢牧隻是錯。
此前穆寧戈覺得他們四人之中林漁是最心軟重情的那一個,可如今看來,這個宗鎮……
“……既如此,錢副將又何必行此大禮?”穆寧戈此時也有意沒有提錢牧是被綁來謝罪的事,對一旁的張大力示意“快去給錢副將鬆綁,扶錢副將起來吧。”
錢牧一驚,猛地抬頭看向穆寧戈,而林漁大鬆了一口氣,隻有宗鎮,眉頭皺得更緊了一點兒。
錢牧被明顯還有些怨氣的張大力解了繩子扶起來之後,戰戰兢兢地拱手朝著穆寧戈深深行禮“多……多謝穆將軍不怪罪!我……我也是一時糊塗,沒有想到那麽多……可我的的確確並無要害將軍的心思,沒有要害燕州兄弟的心思,我……”
穆寧戈微微抬手“沒什麽,我能理解,錢副將畢竟還不覺得自己是燕州人。既是外人,便沒有什麽有事必須要知會我們的義務,這不算是錯處。”
穆寧戈這話說完,錢牧反而一個哆嗦又噗通一聲跪了回去,臉色都嚇白了“穆將軍!我……我不是!將軍……將軍那日說的我都記住了,我們已歸入燕州,都是燕州子民,都是燕州的兵,咱們是……是一家人了!是我糊塗!我是愚鈍,將軍,還望將軍……”
穆寧戈示意張大力再次去將錢牧扶起來,隻是這次錢牧並不太想起,是硬生生被張大力給拽起來的。
這回不隻是宗鎮,連林漁的臉色也有些泛白起來。
穆寧戈手中還攥著宗鎮送上的名單,看向林漁和宗鎮兩人“我當日說的,燕州願意為所有曾為邊關安寧拚死沙場的將士立碑留書,這是我出發之前主公的承諾吩咐,這一點必不會改,即便是裴原燁,也是一樣。他為大景的百姓流過血立過功,理當留下名字。但是……這些並不能抵消他這一次的罪過,他仍是必須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的。”
宗鎮微微低頭沒有出聲,而林漁無聲地歎了口氣“將軍說的是,我等並無異議。”
“裴原燁等主犯三人,處死。”
錢牧一個激靈差點兒又跪了下去。
林漁宗鎮兩人早就料到這個結果,雖有些傷感,但想想裴原燁原本打算做的事,倒是也並沒有替他求情的意思。
穆寧戈“至於這名單上的其他人……凡當晚提著刀衝入燕州大營,想要對自己人下殺手的,有一個算一個,不許入燕州。”
宗鎮閉上了眼睛。
林漁忍不住上前半步“將軍……”
穆寧戈“他們若不曾當自己已是燕州人,那提刀衝入就是燕州的敵人,我們沒有理由放敵人入燕州。可他們若把自己當成了燕州人……那有意對自己人下手的,跟裴原燁那個主謀有多大差別?”
林漁一時語塞。
宗鎮深吸了一口氣,拱手出聲“將軍,他們大都是普通兵卒,此次也不過是奉命,並非有意,還望將軍能……”
穆寧戈沉默了一下,捏了捏手上的名單“這份名單先放在我這兒,三位副將便先回去吧,準備一下,最快明日最晚後日,我們就要動身往燕州去了。”
穆寧戈既沒有應宗鎮,也並沒有拒絕他。宗鎮也拿不住這其中是不是還存在轉圜的餘地,但此時穆寧戈已是明顯不想再多言,還特別提到他們是“三位”需要去準備離開的事宜,就是不再追究錢牧的意思,一時間也不好再求更多。
宗鎮拉了一把還想說什麽的林漁,抱拳告退,滿頭冷汗的錢牧走得比這兩人要快得多。
等人都走了,張大力幾步走到了地上的裴原燁身邊,忍了又忍才沒在穆寧戈麵前踹上兩腳。
“將軍。”張大力轉頭看穆寧戈“我這就把這混蛋拖出去,和另外兩個湊一塊兒,一起砍了?還是先把他弄醒了再砍?”
穆寧戈“先問話,他們那邊已問過問出來的事咱們也要了解仔細。之後……你安排吧,但你要記得我先前說的……”
張大力多少有些不太情願“我記得的,您說了……他們是死罪,就是為了咱們燕州這邊的規矩姿態,咱們也不能不殺。可殺就殺了,卻不能太……那詞兒……呃……折辱太過……一來他們以前也是抗擊蠻族的英……哼,反正就是他們以前還幹過人事兒,二來也要照顧隔壁代州軍剩下那些人的心情,別為了這麽件事兒影響他們心甘情願歸入燕州的態度。我知道,您這是看的什麽大局,之前軍師也囑咐過了,說咱們既然不是在他們最絕望的時候插手進來的,有好些事兒就要注意著辦……唉!真是……不能給您出這口惡氣,憋屈!”
穆寧戈笑“他們三個都讓你安排了,還憋屈?我自己都沒插手呢。”
張大力想了想,嘿嘿一笑“將軍您放心,大力我不折……折辱他們,這安排他們的事兒,我也能辦的漂漂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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