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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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珞並沒有讓穆寧戈失望。

    不管那幾個先前闖進穆寧戈家中,後來被戰戰兢兢帶到公堂上的人如何辯駁喊冤,仍是因尋釁滋事被打了板子,唯一算是毫發無傷的隻有當時跟他們在一起的媒婆,隻是媒婆也在旁觀了其餘幾人被打板子之後臉色煞白,又被罰了好些銀錢更是難受,一個字沒有再敢跟站在一旁的穆寧戈他們多言,灰溜溜地跑掉了。

    所謂婚事什麽的,自然沒有再提。

    穆寧戈和穆小鴻兩人扶著老淚縱橫卻不忘對著李珞連聲道謝的穆坤走出府衙,並不意外地看到等在外麵的謝必清。

    就像是以前每一次上門“蹭飯”,謝必清的神色表現沒有任何不同,即便在府衙之外頂著眾多燕州民眾的指指點點。他抱著手臂靠著熟悉的牛車,瞧見他們出來之後很自然地朝他們招手。

    穆寧戈頓了頓,而後在穆坤轉頭看過來的時候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扶著穆坤走了過去。

    謝必清什麽也沒有多說,穆寧戈也沒有多問,穆坤和穆小鴻兩人左右看了看,也是誰都沒有出聲。牛車很快載著他們離開了府衙。

    隻是離開的路上,穆寧戈若有所覺地往一側的巷子口看過去,那馬車的簾子應是剛剛才被放下,她看過去的時候還在微微抖動。而馬車邊上的人,穆寧戈十分眼熟,正是長庚。

    謝必清順著穆寧戈的目光看過去,抿了抿嘴,隨後又輕笑了一聲。

    而這個時候府衙後院,臉色沉如寒霜的李珞正跟另一個人對坐。

    桌案上擺著茶壺茶盞,但是李珞這個主人,此時絲毫沒有給對麵才剛剛過來沒多久地客人倒茶的意思。

    莊茗略帶諷刺地笑了一聲“原來我在你這兒已經連一杯茶都不配喝了。”

    雖然來見莊茗的時候心裏就是帶著怒氣的,雖然也做好了跟莊茗吵起來的準備,但突然見莊茗這個反應李珞還是愣了一下。莊茗雖向來都是跟董祈和趙楓譚走得更近些,在對其他人的時候總隱隱有種高傲姿態,但至少明麵上還是不會表現出尖銳的,尋常看來都是個好相處的可靠同僚。

    李珞一直都感受得到在自己麵前莊茗是有俯視態度的,即便他是身為主公的李珞的近親。但李珞其實也一直都沒有因為莊茗的這個隱約的態度感到不滿,他一直很清楚自己的水平和能力,比起莊茗比起陸仁宇更甚者比起燕州第一謀士的謝必清,都要差得太遠,若不是有李瑉親族的身份,若不是當初哪怕脫離李家也堅定地跟了李瑉成為他最早的一批下屬心腹,他怕是並沒有足夠的資格呆在燕州的中心層裏麵。而他最擅的雜物和刑罰之事,也未必是他能做得多好而更多是謀士之中的其他人的眼光在更遠的地方,並不樂意在此浪費時間。

    當初莊茗入李瑉麾下的時候,也曾給過那時辦事還不如如今穩妥的李珞不少的幫助和指導,不管莊茗態度如何至少那時候李珞是真的從莊茗這裏學到了不少東西的,哪怕莊茗本人對那些小事並不在意甚至早已遺忘,可李珞記在了心裏,對待莊茗始終有一份感激之情。

    所以在對莊茗的事上李珞願意多費心思,不然若換了旁人,今日的事……

    李珞歎了口氣,最終決定開門見山“今日的事是你做的。”

    李珞指的是剛被他打了板子處罰了一番的那些城郊的村民。誠然穆寧戈的女子身份傳開之後定然會有不少非議,但這麽快有這麽激烈的爆發仍是不尋常的。尤其是今日被送到府衙的人裏麵還有個媒婆,雖然說的話與那些村民很是不同,但對穆寧戈還有穆小鴻的羞辱之意甚至更甚。隻有村民,恰好掐在了穆寧戈從軍營回家的時候鬧事還能說是巧合,這媒婆今日跟那些鬧事的村民選在了同一時間上門就……

    這些是有人故意挑起的,不管是煽動那些村民驅趕穆家,還是弄了個媒婆過去羞辱穆寧戈她們,都是在針對穆寧戈的惡意。而這人其實也不是沒有後手的,若穆寧戈氣不過與這些村民動手了如何,若穆寧戈順著那媒婆找上那王老板了又如何,他還有安排能借著這個由頭這個開端,拉起更多的人對穆寧戈的惡意和反感抵觸。

    但是他沒有想到,穆寧戈居然直接找上了李珞。

    穆寧戈的選擇是他這樣的人完全沒有料想過的,畢竟已經身為燕州與那些普通的村民商戶截然不同的特權一層了,處理這些小事自己做不了卻要如尋常百姓一般求助府衙……

    最關鍵的是,掌管著燕州刑罰律法一事的李珞,居然毫不猶豫地給了穆寧戈這個公道。

    所以一時衝動,莊茗直接找上了李珞。

    莊茗其實並不意外李珞猜到是他,畢竟他雖在幕後注意著沒有留下鐵證把柄,卻也沒太過遮掩,稍稍猜猜便能猜到他身上。他意外的是李珞的態度。

    李珞雖然並不算與他交好,但對他的態度一向不錯,一直以來也都會願意給他行一些方便,所以莊茗一直都以為李珞是會跟他站在一起的,當日在李瑉的議事廳內對自己的反駁也隻是因為當著已做了決定的李瑉的麵,總要表個態度而已,李珞本人是不可能會向著穆寧戈那個女人的。

    但當等待了一會兒的莊茗瞧見一臉怒意,看見他的時候更多了不讚同,滿眼“指責”的李珞的時候,他知道自己想錯了。

    莊茗臉上的諷刺之意更重了“你竟然站到那個女人那邊去了,怎麽,難道你也是被美色衝昏了頭腦麽?就那種姿色?”

    “莊茗!”

    莊茗挑著眉頭“又或者你不是那麽沒眼光地站那個女人,你站的……是謝必清?也是,那畢竟是最受主公重用的第一謀士。嗬,他一定早就知道那女人的事,私自隱瞞主公這麽久竟然也沒有被治罪?主公還真是看重他……至於他?果然是小門小戶出來沒見過世麵的,被一個女人給拿捏住了!”

    “莊茗!”李瑉的臉色更難看了“我沒有站任何人,我隻是依燕州的律法行事,穆寧戈的欺瞞之罪主公已用她的代州之功抵償,莫說她仍是燕州的武衛將軍,就算她被主公撤了職,也仍是燕州之民,在燕州之內就該有她應得的公道!今日你煽動那些村民無故去她家中打砸險些傷人,又要強行驅趕他們強占穆家的宅院甚至財物,換了任何一個燕州平民我也會如今日這般決斷,與是不是她穆寧戈無關!”

    “嗬,說得好聽。”莊茗半眯著眼睛看著李珞“那李大人也要判我的罪,打我的板子麽?”

    李珞看著莊茗,心中頗感無力“我隻是猜到,並沒有實證,那些村民還有那個媒婆,都沒有說過與你有關。”

    莊茗冷笑一聲“那你現在與我說了這麽多,又是何用意?”

    李珞覺得,今日這次談話過後,他過去與莊茗之間的那點兒情分大概就算是盡了。自然,也許隻有他覺得是情分,莊茗並沒有那麽想過。

    “連我這樣的人都能猜得到,更不用說旁人。”

    “旁人?你說謝必清吧。”

    李珞歎了口氣“還有主公。”

    提到李瑉,莊茗眼光微微一動,而後又冷笑道“謝必清怎麽會讓主公不知道呢?大概巴不得去狠狠告上我一狀的。”

    李珞心情沉重地搖頭“他不會去找主公說這些的。”

    “哦?怎麽?還說你沒有站謝必清?”

    李珞看著眼前的莊茗,像是從來沒有好好認識過他“他的確是個不守規矩的人,卻從來不是個小人。這種事主公就算開口相問他也絕對不會多說,比起跟主公告狀,自己解決了這些事才是他的性格。”

    莊茗沒有答話,臉上仍是笑著,卻笑得更諷刺了些,明顯是並不信李珞的話。

    李珞見此也知道他今日說的所有的話和接下來的話,莊茗都是聽不進去的,他也說不清是莊茗一直如此而他以前一直沒看透過,還是隻是這一回受穆寧戈的刺激弄得他失了分寸。可即便知道就算他說了莊茗也不會聽得進去,李珞卻還是決定把那最後的勸諫說出口,就當是對眼前這位曾經讓他頗為感激的同僚,盡最後一點兒心。

    “停手吧,莊茗。”李珞認真地看著莊茗的眼睛,聲音雖顯得有些無力語氣卻仍十分誠懇“穆寧戈的事已有定論,你可以不喜歡她你可以看不慣她,不與她交往離得遠些就罷了,你不滿於她嘴上多抱怨幾句,甚至你以後多盯著她一些都沒有什麽,可你不能無故構陷她,不能違背燕州的律法去加害於她。”

    莊茗冷哼了一聲,一甩寬袖從桌前站起身來,招呼都不打一聲地直接轉身離開。

    “莊茗!”李珞對著莊茗的背影提高了聲音“你若再繼續動手,莫說謝必清絕不會坐視不理,主公也會對你多有不滿,就是我……若被我尋到證據,我也會按燕州之法,嚴懲不貸!”

    莊茗的腳步卻沒有任何停頓,很快走出了李珞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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