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素素癱在地上，臉色慘白如紙，七竅流血。

    那白袍女子也好不到哪裏去。

    最舒服的竟然是我和書生。

    我除了有一種特別想要臣服的感覺以外，沒有任何不適。我低垂著頭，眼珠子轉了一圈，或許，現在是我趁虛而入的最好機會！

    可是……

    抬頭飛快掃了一眼那渾身被煞氣纏繞的新娘，我又打消了這個想法。

    我可以等唐素素和白袍女逃走之後追擊，但決不能在此時出手，現在動手，和虎口奪食有什麽區別？

    我看了一眼書生，模仿他的模樣，盡量不讓那兩個女人看出我的真實情況。

    唐素素從懷裏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藥丸，囫圇吞下，噎得她直翻白眼，“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她雙手捂著臉，猩紅的從她指縫間流出，汩汩落在地上，滲入泥土。

    再這麽下去，她就要因流血而盡死亡了！

    “不知道！”白袍女壓低嗓音，單膝跪在地上，比起唐素素狼狽的樣子，她還勉強保留一絲風度，“這東西竟然連我的名字都知道，不容小覷！”

    她的名字？我心中一動。

    新娘出現的時候，嘴裏吐出來了兩個字，這也是我第一次看見她說話，所以，這白袍女子叫薑末？

    薑末。

    我皺緊眉，怎麽又姓薑，不會和薑家有什麽關係吧。可惜她的帽兜太過寬大，幾乎把她整張臉都遮住，我無法看清她的容貌。

    新娘身形僵硬地站在她們麵前，這一次出現，她周圍的紅木桌子、梳妝鏡、紅綢……全都不見了。

    “薑末。”

    她殷紅的嘴唇微張，嗓音幽冷空靈。

    再看那白袍女子，徹底的撐不住，“哇”的吐出一大口鮮血，倒在泥地上，不省人事。

    我還有些懵，這白袍女實力如此強悍，結果就因為新娘叫了兩聲她的名字，她就死了？

    應該沒有死吧，或許隻是昏迷。

    新娘僵硬地扭著脖子，冰冷的視線落在唐素素身上，唐素素嚇得魂不附體，飛快拔下發髻上的簪子，緊緊捏在手裏，默念咒語。

    隻見一陣黑霧燎起，唐素素瞬間消失在原地。

    新娘茫然環顧四周。

    我瞪大眼睛，驚愕不已。連唐素素都能全身而退，沒道理白袍女就這麽死了！

    新娘站的筆直，雙手平放在小腹上，垂著眼眸，逐漸消失。

    一陣陰風刮過，吹來一段紅綢，帶著女人身上的幽香，剛好蓋在我的頭頂。

    我嚇得一激靈，正要扯下來，手往頭上摸的時候，卻摸到一根根修長冰冷的手指。

    我頓了頓，麵無表情地站起身，瞳孔中映出一張冷峻剛硬的麵龐。

    我的神情一陣恍惚，“夜擎……”下意識地想摸摸他的臉龐，手一伸出來卻發現，我手背上的皮膚幾乎已經完全化為僵屍的青色，指甲又黑又尖又硬。

    手停在半空，我摸了摸自己的嘴巴，果不其然，摸到了兩顆咬在下唇的尖牙。

    我呆呆地看著夜擎，心中波瀾不驚，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眼睛就是酸澀的厲害，淚水模糊了視線。

    夜擎的臉色異常蒼白，瞧不見一點血色。他喜愛穿黑衣，即便鮮血浸染衣服，也瞧不出變化，但他身上那股濃鬱的血腥味，卻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了。

    他伸出手，擦掉我臉上的眼淚，將我抱進他懷裏，輕輕說著“別怕”。

    我歪著頭，眼睛不受控製地盯著他的修長的脖頸，隻要咬斷皮肉，就有源源不斷的鮮血，一股股地往外流淌。

    他撫摸著我的頭發，溫聲安撫我的情緒。

    我覺得很奇怪，他為什麽要安撫我？明明我一點都不害怕啊。

    我就是……就是有一點餓了……真的、真的隻有一點……好像咬破他的脖子。

    我吞咽了一口口水，努力壓製自己。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壓製，就是下意識地想那麽做。

    他鬆開我的肩膀，額頭抵著我的，狹長的眼裏泛著紅色，眼尾隱隱有一滴晶瑩的淚滴。

    “別怕，我不會讓你有事。”他的嗓音嘶啞，低下頭，親吻我幹澀蒼白的嘴唇。

    我艱難地吞咽口水，手指緊緊捏成拳頭，需要極大的自製力，我才能忍住不咬他。

    我憋得臉色通紅，額頭全是密密麻麻的冷汗，他將手臂送到我麵前，心疼地抱著我，“難受就咬一口，沒事的。”

    我費了極大的力氣才把視線從他手上挪開，心想著這人真是奇怪，他要是不把手伸過來，我會忍得如此難受嗎？

    黑霧彌漫，光影閃動，四周的景象一陣扭曲。

    等我再睜開眼時，我站在山峰之巔風浪翻滾，吹起我的長發。

    一棵彎彎曲曲的老樹下，立著塊人形石像，我心中一動，腦海中浮現出一副畫麵:

    柏山道長坐在樹下悟道，身形愈發虛幻，他身後跪伏著一群人、妖、魂……皆是渴望成神的人。

    距離上一位成神，已經過去了三百年。

    三百年，滄海桑田，朝代更迭，山移平成了海，海填成了山，日新月異，一切都在發生著巨大改變。

    見證上一位成神的那一代人，基本上已經死去，他們新一代，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成神者。

    聽說上天已經斷了成神之路，他們這些人，隻有在人世間蹉跎的份。

    可若是細想便會知，古來成神者，本就稀少，幾百年中出其一，何來斷路之說？

    這條路上，艱苦、殘忍、無情……很多人走到一半，便堅持不下去，中途折返。還有很多人，心中執念太盛，走上歪門邪道。

    夜擎單手捂著嘴，指縫間滲出鮮血，臉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本就是強弩之末，還拚著最後一絲法力將我送來這裏，身體虛弱得不像話。

    黑霧湧動，他化作一條細小的黑蛇，在我手腕間蜿蜒纏繞。

    我朝著石像緩緩走去，魔怔了一般。

    當我僵化之後，我很少有情緒波動，可是見著柏山師叔的石像，我心中卻掀起一陣陣漣漪。

    “唐沅。”

    一道清冷溫和的嗓音自身後傳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