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真揣摩棋局，而後緩緩落下一子。

    坐在他對麵的女子身著一襲白色鬥篷，五官明媚而豔麗，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腳踝，她手裏，捏著一顆白色棋子。

    恍然間，我差點以為這是一對琴瑟和鳴的夫妻。

    滄月神色淡定地落下一子，“夜尊，你是大石村族長，我是幽族的夫人，如今新王繼位，我地位不穩，若是你肯和我聯合，幽族遲早是你囊中之物。”

    夜擎微微眯起眼睛，“你想如何聯合？”

    滄月麵不改色，“很簡單，我改嫁於你，以後，你既是大石村的族長，又是幽族的長老，你實力強硬，將幽族納為囊中之物，隻是時間上的問題。”

    夜擎單手撐在方桌上，視線始終在棋盤上，未曾挪動分毫，“我對幽族沒興趣。”

    滄月勾起紅唇，眼中水光瀲灩，抿嘴輕笑，“你是對幽族沒興趣，還是對我不放心，怕我坑害你？”

    “夜尊，無論如何，你我二人認識了兩百多年，情誼深厚，無論是我待字閨中之時，還是我嫁給幽王之後，我與你來往，始終懷著一片誠摯真心。”

    白色的棋子在她鮮豔的紅色指甲上來回遊移，“如今，你就當幫幫我，我在幽族苦心經營了這麽多年，我不想就這樣失去對幽族的控製權，大不了，等我事成之後，幽族分你一半。”

    夜擎漫不經心地抬起眼皮子，“你急功近利，尚未布置好所有一切，就親手殺害你的孩子，你想稱王，奈何幽族那些人根本不買你的賬，你此舉反倒是為別人做嫁衣。”

    滄月撇了撇嘴角，頗為無奈，“我已經盡力了，我終究隻是一個女人，沒有男人護著，不知，你可否願意做這個男人？”

    她媚笑一聲，半開玩笑的語氣，衝夜擎拋了個媚眼，誰也不知她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緊緊盯著方桌之下，她抓緊衣角的手指，視線緩緩往上移，定格在她嬌豔嫵媚的臉頰之上。

    她當真隻是開玩笑嗎？

    她隻是借著開玩笑的名義，試探夜擎對她的態度。

    我皺了皺眉，沒想到，夜擎和滄月，竟然認識了那麽久。

    夜擎盯著棋盤，落下一子，“我有我自己要護著的人，沒法子管你。”

    滄月微愣，不太確定地盯著他，手指越攥越緊，“你要護著的人？你有喜歡的人了？”

    夜擎掀起眼皮子，神情淡淡的，“我命中會有一道劫難，大概在七百年之後，我會遇到一個姑娘，她會是我的妻子。”

    “不……不可能吧。”滄月有些不太敢相信，眉頭緊鎖，“你不是很快就要功德圓滿，飛升成神了麽？怎麽七百年後還會遇到一個姑娘？”

    夜擎神色幽幽，“誰知道。”

    滄月的眉頭越擰越緊，雙手抓住石桌邊緣，身體前傾，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誰給你算的？”

    “一個小道士。”

    “要不然，你帶我也去算算吧。我看啊，你肯定是受騙了，他鐵定看不出來我是生過孩子的女人。”滄月一臉篤定。

    夜擎眼中浮現出些許不耐，“我偶然遇到他，他非要纏著我給我算，與城牆底下擺攤的道士沒什麽不同，你為何非要強求？”

    滄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說什麽，卻終究什麽也沒說，到嘴邊的話悉數咽了回去。

    接下來，滄月基本上沒怎麽說話，兩人安安靜靜下棋，時間很快溜走。

    黑子把白衣殺得片甲不留，滄月愁眉苦臉，夜擎隨手抓起幾個棋子，扔在棋盤上，懶懶散散地靠在椅子裏，“好了，你該回去了。”

    滄月故作嬌嗔，“你都不留一下我嗎？”

    夜擎挑起一邊眉毛，慢悠悠道:“幽族沒飯吃嗎？”

    滄月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你這人，就不會溫柔一點？”

    夜擎笑了笑，沒說話，滄月氣呼呼地走了。

    我眨了眨眼睛，站在他旁邊，低頭凝望他的模樣。

    翻飛的白色紗簾後麵，琴聲悠揚，夜擎慢條斯理地整理棋局，一顆顆收下棋子。

    你說他對我不是真心吧，可他除了對我以外，對任何女子都提不起興趣。

    可你所說他對我真心吧，洛川那番話又是怎麽回事……

    會不會，洛川那人，從頭到尾就隻是在挑撥離間？

    想到這裏，我猛然睜大眼睛，醍醐灌頂。

    我跟隨在夜擎身邊，來回飄蕩。

    他如今住的地方，與我現實世界見到的那處居所沒什麽差別，大石村的人對他都很敬重，想來，這時候他還沒離開大石村，獨自修行。

    他穿行至藏書閣，輕車熟路地抽出來一本書，來回翻看。

    書頁邊緣已經發皺，想來，它常常被翻看。

    我湊過去看了幾眼，又縮回腦袋。算了，上麵的字，我都看不懂，可能是大石村獨有的文字。

    沒多一會兒，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有人推門而入。

    來人長相清秀，穿著打扮似郎中，眉眼皆是我熟悉的模樣。

    梅無香。

    夜擎頭也沒抬，低著頭，依舊在看書。

    梅無香就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他看向夜擎的眼睛裏，藏著幾分複雜，“族長。”

    夜擎蹙了蹙眉，“什麽事？”

    梅無香輕歎一聲，“你真的決定要走嗎？”

    夜擎頓了頓，合上書本，“這裏沒有我可留戀的地方。”

    梅無香盯著他，他也盯著梅無香，一時間，誰都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梅無香忍不住問:“你沒有什麽想要追求的東西麽？”

    “沒有。”夜擎回答得很平淡，幾乎沒有一絲情緒。

    梅無香又沉默了一會兒，“或許，你應該娶一個妻子，生一堆孩子，與她掌管族中事物，你就不會總是想著離開。”

    夜擎半開玩笑似的說:“隻怕你們不能接受我的妻子，聽說，她是一個普通人類。”

    梅無香抬起眼睛，臉上未起一絲波瀾，“普通人類如何入得了你的眼？有可能，她是無人。”

    夜擎一頓，似有些不相信，梅無香閉了閉眼睛，“前幾天晚上，我夜觀天象，東邊靠南的星象神力微弱，再結合虛元中的動靜，我猜，那位神明抽出了一部分神力，正在孕育無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