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沅，你好奇怪。”

    冷不丁地，白霖幽幽出聲。

    我停下來，“哪裏奇怪？”

    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你一口氣走了這麽遠，也不帶停歇的，你不累嗎？”

    我抬頭四下張望，周圍都是翠綠竹林，一眼望不到頭，不知道走到哪裏去了。

    “可能是因為，心情不好，所以沒什麽感覺吧。”

    “是嗎？”白霖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他又說：“有件事，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什麽事？”

    白霖露出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你和夜擎決裂了，你體內和他的血契也會隨之解除，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聞言，我臉上的肌肉一瞬間僵住。

    這意味著什麽？當然是意味著，我體內的曼陀羅毒素和僵毒，沒有血契的鎮壓，會一瞬間爆發。

    白霖見我想起來了，笑的越發放肆。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你這麽開心幹什麽？我死了，你也就沒有和夜擎交換間諜的人質了！”

    白霖笑的更大聲，“你不會真的以為，我要拿你換狐族的間諜吧！”

    “就剛才，夜擎都不要你，現在你和他當中決裂，他還願意要你？”

    我臉色鐵青，“那你帶我去大石村是什麽意思！”

    白霖笑夠了，擦擦眼角笑出來的淚水，長與短歎，看向我的眼神中，流露出幾分悲憫之色，“我在狐族苦心經營，不過是為了得到狐心，現在白釉沒了，狐族於我，也就餓沒什麽意義，狐族的間諜怎麽樣，和我有什麽關係？”

    “我帶你去大石村嘛，當然是為了報複夜擎。”白霖眨了眨眼睛，說的理所當然，“現在，我的目的達到了，我沒了媳婦，他也沒了媳婦。”

    額頭掉下來一排黑線，我對白霖的腦回路簡直費解，“你到底怎怎麽想的？夜擎又不是真的愛我，傷心的隻有我一個人，他可不會傷心。”

    白霖盯著我的眼睛，忽然認真起來，“他傷不傷心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經不再是他的妻子。”

    我皺了皺眉，隱隱察覺到，這其中恐怕有是什麽內情，趕緊追問：“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白霖搖搖頭，卻不肯再透露什麽，隻是低著頭，喃喃自語，“總有一天，夜擎會為他的傲慢冷漠付出代價……他終有一天，會為殺害了我的白釉而後悔……”

    白霖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盯著我的眼睛，嘴角緩緩上揚，眼睛裏浮現出一抹狂熱之色，他的雙手死死攥緊我的肩膀，瘋狂搖晃。

    “親手把高高在上的神明扯進泥汙裏，這是多麽有意思的一件事！多麽有意思的一件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臉距離為如此之近，近得連他臉上細細的絨毛都能看見。那張妖媚嬌豔的臉龐，此刻卻扭曲得不成樣子。

    我微微心驚，瘋狂想要逃離，白霖的手卻越攥越緊，幾乎快要把我整塊肩胛骨都給捏碎！

    “你……”我努力想要說句話，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人瘋了吧！

    過了好久白霖才放開我，我被他晃的頭暈目眩，胃裏直犯惡心，臉色白得厲害，手指不得不抓住樹幹，才能勉強支撐住身體。

    白霖神色淡漠，長身玉立，又恢複了那副霽月清風、不染塵埃的翩然若仙的模樣。

    他居高臨下看著我，“你對我已經沒有任何用處，別再跟著我了。”

    他眯起眼睛，似在回憶著什麽，“從前，我還想著和你締結血契，為你解毒，可惜你不願意，為此，白釉還和我發了好大一通火。”

    白霖臉上劃過一絲懷念之色，“現在，我不會再做這種事，你身上的曼陀羅和僵毒，就自求多福吧。”

    說完這話，他轉身離去。

    我盯著他遠去的背影，手指幾乎掐進樹幹裏。

    冬天的風刺骨一般寒冷，隻是往常待在大石村，海邊的風溫暖如春，沒有什麽太大的感覺。

    這會兒離開大石村，我和夜擎又再無關聯，風吹過來，手臂立刻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冷得渾身發抖。

    但，今年的冬天，比起往常的冬天似乎還是要暖和不少，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白霖走了以後，偌大的林子裏就隻剩我一個人，腳踩在枯枝敗葉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脆響。

    時不時有群鳥飛離枝頭，撲騰翅膀，樹葉立刻“嘩嘩”落下一大堆。

    往前走了一段距離，林子還是看不見出口，我單手扶住樹幹，彎著腰喘氣。

    林子裏的路錯綜複雜，沒有固定的，或許並不是這個林子已經大到走不出去，而是，我一直在原地打轉。

    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在地上撿起一根木棍，準備做個記號。

    就在我彎腰的一瞬間，一陣整整齊齊地腳步聲漸行漸遠地傳來。

    這裏還有其他的人？

    我愣了一下，還來不及欣喜，隨後很快察覺到，這腳步聲不正常。

    我從來沒有見過誰的腳步聲這麽整齊劃一，一點都不拖泥帶水，那不像是人，更像是機器。

    心中升起一股警惕，我趕緊躲在矮灌木叢後麵，一動不動地盯著前方。

    沒多久，一道道身影走出來，他們低垂著頭，皮膚呈現出僵屍一樣僵硬的灰青色，身上裹著一股濃濃的死氣。

    我再定睛一看，不對，這些就是僵屍！

    他們垂落在大腿外側的手臂僵硬伸直，手指尖冒出一截又黑又青的僵硬指甲。

    低垂著頭，看不太清他們的具體模樣，但是仔細看的話，就能發現，有一小截尖利的牙齒從嘴唇裏冒出來。

    等等……走在最前麵的那個僵屍，怎麽越看越眼熟？

    我愣了一下，眯起眼睛，努力辨別。

    這不是……不是陳覆水嘛！

    我心中大駭，時隔多日不見，他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

    嗯？他手上還有一條鐵鏈？可是這鐵鏈怎麽是灰色透明的？

    鐵鏈後麵還綁著其他僵屍，其中有好幾個都是我見過的，比如那個在山洞裏，曾經被我偷走一盒妝匣子的僵屍新娘，比如我在杏花村，也就是祝秋秋的那個村子見到的清瘦少年……(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