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敏翡不知道，自己這一次跟蹤，居然能聽到一些不可思議的消息，甚至於還讓她震驚到腦中一片空白，險些沒回過神來。
    “孫太醫，不知我讓你做的事情可做的如何了？”範從凝在孫啟為她診脈的同時，特意壓低了聲音說道，眉眼間都帶著得意。
    孫啟很是恭敬地低了一下頭，神情平靜地說道：“小醫已經按照娘娘吩咐，先後斷續地給郡主下了一些慢性毒，讓郡主原本不會留下的病根重新出現並定時複發……郡主一年半載間已經懷不上孩子了。”
    範從凝稍稍滿意地點了點頭，“那就好，不愧是當初本宮選的人，你妹妹在本宮這兒過得很好，等日子到了本宮也會替你給她選一個好人家許配了，隻要你忠心。”
    孫啟垂手應了一聲，隨後收回了診脈的手，又將帕子折疊起來，隨著手墊一起放進了身側的藥箱內。
    “娘娘近日來身子無礙，不過還是需多注意飲食，時常走動。”
    範從凝閉目點了點頭，孫啟躬身行了一禮之後，就轉身走向在一邊已經等了許久的宮女。
    躲在石頭後麵的沈敏翡見此，心中雖然滿是震驚，但還是捂著嘴小心隱匿著自己身形，盡量不讓別人發現自己，一步步往遠處離開。
    直到走出很長的一段距離後，沈敏翡才回頭看了一眼禦春苑的方向，整個人好像沒站穩一樣踉蹌了幾步。
    “公主，婢子尋了您很久，您怎麽跑到這邊來了？”神色匆匆的甘安剛走過拐角，見到沈敏翡獨自一人在那兒站著，就連忙朝她跑了過去，但走近後見著她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也不免得愣了一下。
    “公主，你這是遇到什麽了？”甘安很不確定地問了一句，心裏頭也有些發緊，生怕沈敏翡在自己不在身邊的時候見著了什麽不該見的。
    沈敏翡像是才回過神一樣，眼神很是無助地看著麵前的甘安，喃喃問道：“你說，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甘安甚為不解：“誰要這麽做？”
    沈敏翡這時已經不願意再說，隨之又反應過來，“甘安，是有什麽著急事嗎？”
    甘安見她不願意再說，也沒強迫問，點點頭應道：“嗯，國公夫人要請公主到侯府一趟……”
    沈敏翡聽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用力點了點頭。
    馬車剛一抵達安平侯府，沈敏翡沒等侍從將車凳放好就直接跳下了馬車，然後提著裙擺急急忙忙地往侯府內跑，甘安見此覺得奇怪，隻好忙步跟了上去。
    “柚子，你沒事吧？”一衝進花落軒，沈敏翡就直接喊了一句。
    被突然喊了一聲，還處在悲懷中的沈柚默也是愣了一下，轉頭看去，就隻見匆匆趕來的沈敏翡在她屋內翻東找西。
    “你這是在做什麽？”沈柚默眨了眨眼睛，背過身順手用帕子擦拭了臉上的淚痕，然後走了過去，想要攔下狀似有些發瘋的沈敏翡。
    然而沈柚默剛伸手，沈敏翡就轉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問了一句：“你這屋裏可還有孫啟配來的養身之物？”
    沈柚默被問得有些發愣，但還是稍加思索地點了點頭，“是還有幾件擺著，其餘的不是已經用了就是已經被扔了，你這是要做什麽？”
    沈敏翡點了點頭，“那還剩的那幾件趕緊給我，你不能留！”
    “敏翡你這突然怎麽了？”沈柚默還是忍不住皺起眉頭，但還是轉頭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在一旁緊張候著的盼安和雪霜。
    雖然沈敏翡偶爾會帶著孫啟來為她診脈，但平時也是有別的太醫正在為她養療，故而會留下的東西並不多，隻有幾件擺設裝飾用的小物件。
    在清點的時候，盼安還是稍稍留了一個不起眼的東西，也沒讓雪霜能清點到這個物品。
    不過也因為沈敏翡這麽突然一鬧，沈柚默的心神倒也沒有全部留在白郅身上。
    沈柚默清了清嗓子，言語見略帶著調侃意味：“敏翡，你還未說明你這突然來我這裏拿東西是出於什麽原因呢，還且是隻要孫啟給過來的，難不成……”
    沈敏翡卻忽然間垂下眼眸，深色疲憊地搖了搖頭，沈柚默見此也忙閉嘴不再言語，氣氛也跟著冷了下來。
    片刻之後，沈敏翡才深吸了一口氣，揚眸露出笑臉：“沒什麽，就是突然間不想讓你留下他給的東西……也不是我要貪你的東西，隻是覺得你留著些東西不太好。”
    沈敏翡說著，又伸手拉起了沈柚默的手，滿臉歉意：“其實都怪我，太天真了，此前一直沒能看出什麽，害了你……”
    這些莫名的話讓沈柚默更覺得疑惑不解，心裏盤算著沈敏翡也未害過她，轉而間她又想到了被關進天牢的白郅。
    沈柚默抿唇靜默了一會兒，然後很不確定地說道：“敏翡，你是不是見著了什麽，才說了這麽一些話，這些事都與你無關啊……”
    沈敏翡搖了搖頭，“不是，和我有關，是我害了你……”
    甘安見此，連忙上前搶過話頭：“郡主，因為最近許多事都發生的很突然，公主還沒能順過神來就被喊來陪郡主了，郡主你也請放心，侯爺吉人有吉相，指不準事情還有轉機。”
    聽甘安這麽著急的解釋，沈柚默也隻好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
    然而，原本平靜的皇宮，此時也突發了一些事情。
    往日裏安靜頤和的頤壽宮忽而間大亂起來，宮裏大多數都是有了些年紀的老嬤嬤們，此時都慌裏慌張地四處奔勞，大殿內還有幾名醫術老道的老太醫候著。
    “這是怎麽一回事？”
    因事出突然，身為後宮之主的皇後康姮，在看著床榻上閉眼昏迷未醒的太後，也還是不受控地話略顯慌張地問道。
    一名奔勞至連頭發都顯得些許零散的老嬤嬤走上前，垂首答道：“也不知是怎的了，今早都還好端端的，早飯也都多吃了個玉果子，可臨近午時用飯，大娘娘就忽然不行了……”
    康姮輕蹙眉頭，又問：“太醫呢，可診出什麽？”
    一名看著更年長些的太醫緩步上前，道：“稟殿下，大娘娘是受了刺激，致使呼吸不暢導致的昏厥，於性命無礙，按時服用調理身子的湯藥，平日裏多注意休息不要太過勞累便也是沒什麽的，隻是……”
    聽到太後無恙，康姮在一瞬間鬆了口氣，但聽到後麵，她的臉色又跟著凝重起來，“隻是什麽？”
    老太醫頓了頓，也好似有些不明白，“隻是，不知為何，臣等在大娘娘身上探出了一種極為輕微的慢性毒。雖然毒性微弱不致命，可若是長久積累也是會有損身子，更甚著乃至於比平常人還要更為虛弱受不得驚嚇。”
    聽完太醫的這番診斷，康姮更是直接冷著臉環視了一周，想要從這些人之中看出些什麽不一樣的。但這頤壽宮內，大多都是複試了多年的老人了，看著也都不會做出這種害主之事。
    雖然如此，但康姮還是試探性的問了一句：“大娘娘中毒，這頤壽宮內的人都有失察之罪，究竟是何人膽敢有這膽子？”
    隨後，就有比較親近的嬤嬤辯解道：“殿下明察啊，老奴們都在大娘娘身邊服侍了多年，從大娘娘的日常吃穿用度乃至旁的各種大小事都是無一不盡心的，能到大娘娘麵前的東西老奴都是親身試毒後才會遞到大娘娘麵前，這毒從何而來老奴們都是不知的啊！”
    “我知道各位嬤嬤都是這宮中的老人了，但此事實乃大師，誰都不能輕易脫罪，便是再忠心的人，也都難免會有反逆之心呐……”康姮端起了一副皇後的架子，卻又不至於太過威逼於人，視線也隨著話慢慢落在方才自辯的嬤嬤身上，“這位嬤嬤，既然如您所言，頤壽宮內外都十分盡心盡力，可有為何還是讓大娘娘中了毒呢？”
    這名老嬤嬤被問得一時無言，康姮也沒有繼續抓著她一人不放，轉而又往大的方向說去，“要說起來，大娘娘之所以會中毒，也定然是這頤壽宮內有了二心，亦或者有人偷閑未做到自己應當做的，這才致使了大娘娘中毒，因而頤壽宮的人都有嫌疑。”
    然而康姮的下一步舉動還沒開展，百忙中的皇帝沈謖就已經聽聞了消息來到了頤壽宮中。
    看著一排排站著的宮中老人，沈謖是深深呼了口氣，最後揮手讓護軍帶走了一些人，隻留一些日常在照顧孟太後的嬤嬤。
    “這幾個嬤嬤你我也都是清楚的，都是從早年陪著大娘娘一起吃苦過來的，也都信得過，便讓她們留下照顧著大娘娘。至於其餘之人，還是好生盤問一番再做處置。”
    沈謖說著，回身看了看躺在床榻上，連呼吸都變得很微弱的親生母親，心中可謂是百味雜陳。
    “阿娘，是兒子沒能照顧好您，至於臨老了還這般受累……”沈謖在心中念到。
    隨之，沈謖又一個轉身看向了候在一邊默不敢做聲的幾名老太醫，道：“可有找到毒源，務必不能留下一處致使中毒的來源！”
    幾名太醫紛紛應聲，便四下走開查看了。
    因為沈謖的到來，康姮也隻好嫻靜地待在一邊，看著官家親自安排各項事宜，期間也無人再想起她。
    “皇後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這裏有朕便好。”沈謖看了看康姮，沉聲說道。
    康姮聽言下意識就要走，可剛邁出了一步又重新轉了回去。
    “官家，您近日來也是極為勞累的，臣妾也想為您分擔一些事兒，而且臣妾身為皇後，照顧大娘娘也是應當的……”
    “不必了。”沈謖毫不猶豫地說了一句，甚至於連視線也都未曾落在康姮身上。
    康姮還想說些什麽，但身邊的宮女隻對她搖了搖頭，她也隻好作罷離開。
    在侯府呆了一天後，沈敏翡回宮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喚人去將孫啟請來。
    被領進殿內後，孫啟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問安：“公主安好，不知公主是哪兒不舒服？”
    沈敏翡沒有回答他，隻是站起來攏了攏衣袖，然後揮手讓殿內候著的宮女都退下。
    對於沈敏翡的這個舉動，孫啟下意識就是要離開的。
    沈敏翡眼神一凝，即便心裏心酸不已，但表麵上盡量讓自己顯得如往常一樣，“孫太醫，我隻是想問你一些事，不用像躲著什麽猛獸似的。”
    “是，”孫啟頓了頓手，最後還是把手裏剛拿起來的墊子重新放了回去，起身畢恭畢敬地站著。
    看著孫啟難得沒有躲避她的舉動，沈敏翡隨之將一個包裹拿了出來，在他麵前把這個包裹打開了，露出了裏麵裝著的東西。
    這些東西都是當初沈敏翡帶著孫啟去看望沈柚默之時，他送出去的一些小物件。
    這些東西沈敏翡在回來之前讓街上的一些大夫看過了幾回，有一些雖然沒看出來，但有一些卻能被證明，於女子是有或多或少的損害，特別是對於剛滑胎的女子而言，更有危害。
    “這件本身具有寒氣，不可在日常當做普通物件用……這個和另外一件各自都隱隱散發一些味道，兩者湊在一起，容易致人滑胎，若再久用，則有避孕之功效……”沈敏翡用手隨意拎了幾樣這堆裏麵的東西，有玉石珠串小擺件，都是不太起眼的。
    隨手翻了幾下後，沈敏翡又拿起了一串東西，道：“這個呢，也長得不怎麽顯眼，甚至很容易一放久就被忽略的那種，不過這個東西卻是能讓女子暫時不能懷上孩子，甚至於會影響有孕女子腹中的胎兒形態。”
    孫啟靜靜地聽著沈敏翡拿著一樣說一樣，在話中斷之時，他才問道：“公主與我說您拿到的這些東西，是為何？”
    “這些都是你送給柚子的東西，我給拿回來了。”沈敏翡原本以為自己的情緒會在某一刹那就崩潰，但她沒想到，真到了這個時候，她竟然可以說是比較平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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